第五十章 母亲

    乍醒来，什么感觉也没有，缓缓地，感觉回温，有一种泡在温水的疼，疼源模糊，持续和并不剧烈。方小比反应了下，他一动，就看到郑青看着他。郑青说：宝宝？

    方小比从未久待过医院。方母紧盯着他不要生病，咳嗽紧张，没精打采也紧张，这样不要吃，那样做罢。生了病，或受伤，就有风险，待遇仿佛那些通缉犯。方父不赞成方母这样警惕，端着，他是这么说的，好像生养女儿一样。

    小比找了找自己声音，小比说，老公，宝宝呢。郑青反握住他的手，没看他眼睛，盯着他的手说，她抱去保温室了。郑青喂给他水，又打开姆妈备好的补品。小比机械地张嘴，手轻轻放在肚皮上，那口气没了。他想，他的孩子出生了，准确说，是他们的孩子：他当妈妈了。明明脐带断了，他感到生命的连接。

    过去二十来年，他求遍了地上的，河里的和天上的神灵，匍匐在灰扑扑或者是浓墨彩的也许是这样或那样名字的雕塑像下，祈求从来没有降临的解脱。倘若世上真有神灵，神灵如何忽视他的愿景，方小比一度怀疑是自己不够虔诚，他是在班级集体上庙祈愿、旅游景点又或是逢年过节，悄悄说出自己的心声。现在提这桩又有何用！方父母并不在场。

    这连接可不存在于方母，不知道方母是否意识到。方母假设无数种小比有了孩子，不是小比生的，是小比和女人生的。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就像她不曾拥有过的那样了。不过因为不曾拥有，导致她在这方面幻想总是有限。但，她不久之后就会拥有。此时她正得知方小比生了。郑青得女，那还能有谁。天亮没多久，媒体推送郑家，提往事，郑青出生的时候，郑父拍下天价珠宝赠予夫人和青青。孩子生母只字未提，旁敲郑家喜事将近。

    郑青看方小比目光散散，说宝宝还疼不疼。小比说，快忘了还在疼。嘴唇结了血痂，生的那阵剧痛过了，他也没叫出来。他不知道怎么叫。郑青升高床背，让他躺得更舒服。郑青想抱他，怕挪疼他。好会儿，郑青叫了声宝宝。小比听懂了，掀开被子，郑青坐他身边，虚虚拢着他。小比脸庞抵着他的肩膀，说老公。小比的手揽过青青面庞，吻青青嘴唇。青青和他接吻。

    产后溢奶，胸襟湿到下摆，粘了点郑青衣裳。郑青垂眼拨开他的衣领，露出半个肩膀，乳头泌着奶。奶水边吸，小比脱了力，软软靠着床头，乳肉上的痕迹，好几天前留的。小比抱着郑青的手在胸口，说老公不走。郑青侧躺下，另一只手环着他，说嗯。郑青亲他额头，没一会儿，小比就陷入昏睡。梦与醒的交界，他梦见了雕像，梦见它有了生气，在颤动：不是金刚怒目又或是菩萨低眉，不是狮和马的、难以形容的杂种，而兼有那两种动物的性质，同时又是一只蛇、一朵玫瑰、一场暴风雨。

    郑家人要随郑父郑母来，郑母婉拒，说孩子妈妈呢，还需要多休息。郑父随同郑母近黄昏了，郑母的随从提了几个食盒。两人在客厅坐，耐不住去看了看孙女，郑母说，还真是可爱，和青青小时候很像。郑父隔着玻璃朝里婴儿笑了下，哎哟宝贝。

    郑母才见郑青，看他淡淡的，忍不住说我还没恍过神，青青就当父亲了。郑母和郑青商量，说医生说观察两天呢，就能回家了，我给你选了两个有经验的，帮着小比和你带孩子。郑青分别问完好后，打开几个食盒看了看，提了一笼准备进屋。听母亲这么说，郑青说好啊。

    姆妈要求来照顾小比，有些女人家事情，男人不懂。只剩了两人，姆妈给小比换衣服，说你现在要照顾好身子，这段时间可是要细心的，不要由着男人来。看着方小比双手捂在肚皮上，又说，恢复好了，这些症状就没了。出了院，给他捂得严实，一寸皮肤也没留在外头。家里新生儿要用的物品，早早备好了，佣人增到九位，婴儿房派上用场。

    小比躺在婴儿旁边，有了当母亲的实感。小比的奶水派不上用场。郑青给他喂酒，小比都怪自己也想喝，好馋，喝了酒，奶就不可以喂小婴儿。回来的那天，他还留有孕母的错觉，下意识捧捧肚子。小比盯着婴儿酣睡的面颊。婴儿要睡好多觉，小比悄悄来的几次发现的，奶妈告诉他，这个时候是这样的，奶妈还说，太太放心，她的进食都是按食谱规定的，奶水保证，而且还有婴儿辅食。郑青不要他单独看孩子，郑青在家，两人一起去婴儿房看。

    小比忽然注意饮食起来，有些食物，会猛地多吃，有些浅尝，说老公，宝宝不喜欢。郑青喂给他水，说好。又看着他急急吃完，盼着自己也快点的样子。郑青手伸进他的领子，捏他的乳头，玩着他的乳肉，手心沾奶。小比揪着郑青领子，小声说老公。郑青慢条斯理吃完，擦干净手和嘴，喝干杯里香槟。抱着小比上楼，边说，宝宝轻了好多。

    眼见着拐进房间，小比着急，说老公，看宝宝。郑青说，哪个宝宝？小比吞了声，眼睁睁房门合上。小比抱着乳儿，肚皮好怪异，郑青每晚给他揉精油，难为情背过身。郑青脱他衣服，还把他别过来，喂他吃鸡巴，捅他喉管，郑青说，宝宝还想喂奶，对不对？方小比回答不了，呜呜的，母畜般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