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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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溢出口中,滑落在嘴角,最后凝成了一颗无法磨灭的红痣。 漫长的梦如同电影版一帧一帧正在齐兴的脑海里放映,所有的剧情就像他亲身经历过一样,让他无法想一个旁观者置身事外。 第一次在夜晚被少年拥抱时内心无法克制的悸动,被当众羞辱时看到少年不顾一切冲进来保护自己的震动,与少年确认彼此心意的心动和最后在少年面前举起枪那一刻的绝望,所有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模糊片段终于被串成了一条线。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个少年的脸。 虽青涩稚嫩,齐兴却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谁——原来昆布没有骗他,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这算什么?死后的走马灯吗? 齐兴心乱如麻。明明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改变这一切了,为什么又让他将惨痛的回忆通通记起? 然后梦境并未完结。 一片漆黑中,星星点点的光缓缓亮起。它们排列成一条直线,延向远处。 齐兴随着光点的方向前进,竟回到了昆布曾经囚禁着他的那间牢房。然而这时的牢房里并没有自己,躺在床上的昆布也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是走进了昆布的记忆里吗? 他看着孤零零躺在破木板床的大男孩,即使睡着了都是一副极度不安的表情。 “启星...别去...别去...求你...”床上的人轻声呢喃着,两道乌黑的浓眉紧紧皱在一起。 “不要!”他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泪水在眼里打着转转。 酸涩像是落入水中的一滴红色颜料,扩散成丝丝缕缕的形状,缠绕的齐兴的心头。他想坐在那个大男孩身边,拍拍他的背,可不出意外地,手再次落了空。 在片刻的昆布将头埋在膝盖间,手里紧紧握着那一条吊坠,在这片看不到尽头的黑夜里无声地流泪。 得不到回应的思念变成了执念,让昆布逐渐变得沉默、极端。他熬过一个个无眠的夜晚,脸上的青稚褪去,内心却一步一步把自己逼向疯魔。 时间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那个曾经爱笑的,粘人的,倔强却又温柔的少年,彻底消失了。 昆布常常在那间自己布置出来的教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齐兴听着他一遍遍练习着那首自己仅教过他一次的,从磕磕碰碰的试探,练到闭着眼都能熟练地弹奏。 未完成的曲子在中途毫无征兆地停下,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像木偶般无力地垂落下去。 “启星,我是不是再也等不到你了...是不是只有死了,才可以见到你?”黝黑的脸庞上爬满了绝望,琥珀色的双眼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不是的!阿布,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齐兴坐在昆布身旁,对方无助脆弱的模样看得他心里发慌。他一遍又一遍的男人的耳边重复着,可是对方依旧听不见。 齐兴头一次这么渴望拥抱昆布,告诉他自己就在他的身边。 就这一次...求你...让他听到我的声音... 他红着眼抬起手,敲击在琴键上,空荡的教室蓦地蓦地响起一道琴音。 男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无端跳动的琴键,心跳生生停了一拍。 后半首曲子凭空奏起,昆布的心潮如巨涛翻涌。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泛黄的琴键上,直到琴声结束,他才颤抖着道:“启星...是你吗?” 还不等齐兴回答,身体里那股熟悉的通透感却再次袭来——这是快要消失的预兆! 不要!再等一下!一下就好! 就在他触碰到琴键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又重新归于一片漆黑。 所有的感官都被屏蔽了似的,齐兴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是生是死。他大声地嘶吼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齐兴连意识都渐渐混沌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液体被送了进嘴里,味道比不加糖的咖啡还要苦涩。 他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一般,纹丝不动。 “阿...布...”齐兴使出浑身力气,说出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齐兴...你听得见吗?” 不会有错,是昆布的声音...他终于可以听见自己了! 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涌来,将束缚着自己的重重枷锁层层冲破,身体不再是没有知觉的摆设,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听见了自己的呼吸,甚至手指弯曲时的紧绷感都能清清楚楚的体会到。 齐兴终于睁开了眼睛。 许久未见到光线的双眼一瞬间有些刺痛,还不等他看到昆布,只听耳边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随后是仓促的、愈行愈远的脚步声,甚至因为过于慌张撞歪了桌子。 等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时,这间房屋里除了齐兴再无他人。 脑海里涌入诸多的记忆让他有些恍惚。 那些经历,是梦吗? 不,不对。 齐兴扫视了一圈房间,形状奇特的木制屋顶,墙上的繁复花纹,都是之前切切实实见到过的。 床边的地上,古朴的瓷碗摔得四分五裂,苦涩的药撒了一地。 心被狠狠一揪,青年捂住胸口,像是刚从溺水状态里恢复过来似的,急促的呼吸着。 是真的...昆布取了一半心头血救他是真的,那些前世发生的事是真的,自己所看到昆布的记忆也是真的。 齐兴挣扎着下了床,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四肢百骸都使不上力气,可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他一定要找到昆布。 推开门的一瞬间,刺骨的寒意伴随着雪花纷纷往房间飘;门外一片雪白,鲜红似血的花朵洋洋洒洒地在雪地里尽情盛开着,一簇一簇,随处可见。 风雪里,一个青年身着单衣,漫无目的地顶着风艰难前行,因长时间卧床而有些萎缩的肌肉让他每一步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周围的人均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他,用陌生的语言小声地交流着。 “昆布!你在哪里?!出来啊!” 一道熟悉的视线照在自己身上,齐兴迅速转过头,在右后方一间小房子的窗户那里看见了一个躲躲闪闪的人影。 “阿布!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为什么你要躲着我?”破旧的木门被拍得砰砰作响,里面却一片安静。 “明明照顾了我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我醒了,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齐兴不知道自己是被冻得还是心里憋屈的,眼睛鼻子红成一片,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开门啊!” 这一次,门的那一头像是被什么顶住了,敲门声都变得有些发闷。 终于,门里的人开口了。 “齐兴,你自由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把你强留在身边,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等晚一点,我会找人把你送回去,”声音顿了一下,又道:“外面冷,先回房间吧。” 齐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鼻子一酸,之前用了好大气力憋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你这算什么?把我锁在身边那么久,现在又要一脚踢开,把我当什么了?我告诉你,老子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齐兴...你...” “我想起来了。” 昆布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身型一滞,被抵住的木门微微有些松动。 “我都想起来了,作为何启星的那一生,全部都想起来了。” 门里的人睁大了眼睛,许久没有流过眼泪的眼潮湿得不像话。 “阿布,你没有骗我,我们真的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让你在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等了我一百年。” “我不知道现实里过了多长时间,可是我在那些漫长的梦境里熬了整整一个世纪。好多东西,好的,坏的,甜的,苦的,我们都经历过,为什么你要在这种时候逃避?开开门,阿布,求你了...” “回去吧。”昆布按捺住内心的震颤,故作冷静的回答道。 三个字犹如冷水般浇在齐兴头上。他往后退了几步,布满泪痕的脸被风吹得生疼。 宁愿豁出生命救自己的人,竟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 齐兴在风雪里干站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昆布透过门缝,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背贴着门,缓缓蹲了下去。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他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一样,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忍受着心一下一下抽搐般的疼痛。 就在他以为齐兴已经走远时,“砰”地一声,窗户的位置传来一声巨响。昆布抬眼一看,一把种地的铁锹竟直直伸进了窗! “砰、砰、砰...”密密麻麻的窗格被一下一下打破,击碎,震成一块块细小的木片纷纷扬扬撒落在地,昆布只呆愣在原地片刻,窗户就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难不成… 差不多了。窗户外的齐兴将铁锹随手一扔,抓着窗沿就要往里翻。然而这里的房子地基都建的比较高,踩着板凳窗户也在将近胸口的位置,加上他久卧在床,手臂力气也远远不如以前,连着几次都没能撑起身体。 他心一横,干脆抬起一只脚踩在窗沿,手指卡在窗格里,像是翻铁门似的两只手加一条腿一起使力。 好不容易在窗台上站稳,准备伸一只腿进房间,偏偏在这时,手指抓住的窗格竟一齐断裂,整个身体失重般的向前倾去。 一瞬间,喉咙像被掐住一般,连叫都叫不出。眼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自己男人稳稳地接在怀里,久违的琥珀色眸子里尽是担忧和紧张,“摔到头怎么办?不要命了?” 齐兴本就觉得委屈,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心里更是酸涩:“我就是想找你问清楚,为什么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 狭小的仓库堆满杂物,冷风嗖嗖地从被砸破的窗户往里灌,夹杂着几片细小的雪花。 嘴角那颗痣鲜红似血,怀里的人鲜活如故。 任昆布再怎么压抑起伏不平的情绪,心还是忍不住波动起来。 他放下齐兴,转过身不再看他,故作冷静道:“你不是一直想走吗,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这不像你,阿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齐兴看着男人熟悉的背影,越看越不对劲。他穿着民族特有的藏青色长袍,头上包裹着厚厚的头巾,一直缠到鬓角,他刚开始以为是这里御寒的方式,可突然想起刚刚在外面见到的那些人,即使呆在雪地里也没有一个是戴着头巾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注意到昆布的后颈有几根飘动的碎发。 齐兴呼吸一窒,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他颤抖地抬起手,趁男人不备将头巾一把扯下—— 满头的银发瞬间倾散开来,和身后的雪融为一体,白得令人心悸。 昆布的反应力再也不如从前,他愣愣地回过头,看着青年眼里的难以置信,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齐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扯开男人的繁复的衣襟,露出大片深色的胸膛。他清楚的看到,一道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疤竖在心口,没有半分将要消退的痕迹。 “我昏迷了多久?” “一年零七个月。” 齐兴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在这之前,昆布无论受了什么样的伤,最多也只需要几天时间便愈合如初。这道伤口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从他将一半心头血喂给自己时,那个强悍得无坚不摧的男人变消失了。正如昆布的父亲所言,从今之后,他会和自己一样,忍受着人间生、老、病、死的磨难。 “这就是你不想见我的原因吗?”齐兴抚摸着男人心头的疤,那日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捅进心口的刀尖、止不住的鲜血和那双握不住的手带来的绝望再一次席卷而来。 “这些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昆布抓住青年细长的手指,“齐兴,你不用感到自责, 更不用因此留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青年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怎么这么傻,我为什么会醒过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青年将脸埋在昆布的胸口,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厚厚的衣物,“只有挚爱之人的心头血可以将即将消散的魂魄唤回,你忘了吗?” 昆布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当时我就在你身边,可是你们都看不见我。你知不知道,我醒来发现你听见我声音的那一刻,有多高兴。”齐兴吸了吸鼻子,抬头深深地注视着那双澄澈的琥珀色双眼。 “这次不是骗你的。阿布,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