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余落
铁锈王座的中央大厅弥漫着一阵微妙的安静。 余泽僵在那儿，从失落之地的怀里半退不退，卡在了正当中。 周围那些失落之地的人，目光中全是促狭和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还时不时看一眼上首位置的埃利诺和影子。 这，进入阴影世界的时候是余泽一个人，怎么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人？ 比起这两个男人奇怪的姿势，埃利诺首先就想到了更加严肃的问题。 下一秒，他看了一眼余泽，不耐烦地说：“还抱着干嘛？！” 余泽触电一样地从失落之地的怀里退出来，原本心中的不安、委屈，以及对铁锈王座的愤怒和厌恶，瞬间就变成了尴尬和不知所措。 失落之地站在那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就在刚才，他还拥抱着余泽，轻声地安慰着他。那是他的主人。 他沉眠了千万年亿万年，终于等来了唤醒他的人。 周围的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而失落之地完全没有听见。他侧头注视着余泽，专注而平和。那种岁月在他身上流逝过的痕迹总是格外明显。 他倒也不是裸体状态，如果他是的话，那么余泽此时可能不是尴尬，而是想要以头抢地，直接去死了。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麻制的衣物，仿佛仍旧生活在那个令他沉睡的远古时代。那是失落之地的文明尚未真正萌芽的时代。那个时候的人类还十分的野性、蒙昧、愚蠢——虽然现在的他们也还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失落之地是一个看起来就十分奇怪的人。 哪怕此时的他身体已经不再是虚影，而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躯体，任何人看到他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心中一震。 余泽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毕竟他又不是失落之地的子民。 他来自另外一条时间线，来自失落之地之外。他唤醒了失落之地。 “名字。” 失落之地突然说。 余泽与铁锈王座的人之间无意义的争吵，被打断了。 他们在吵的无非也就是关于失落之地的事情，余泽虽然知道自己身边站着的就是失落之地，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个所以然，就更加回答不出埃利诺提出的那些问题了。 更不用说他其实心中是有怒火的。虽然技不如人弱肉强食，但是，人还不能生气怎么着？ 失落之地就在他身边，余泽有恃无恐，刚中带怂地回答着埃利诺的问题。 而失落之地突然开口说话，吓到了他们所有人。 名字？ 余泽怔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问他：“你是希望我给你起个名字？” 失落之地点了点头。 余泽看了埃利诺一眼。这位铁锈王座的首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很难说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失落之地。 ……应该没有，毕竟没有人会想到神圣力量，或者说，至少是失落之地，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变成一个真正存在的人。 恐怕连预言家都没有想到，预言中的“苏醒”，是这种方式的苏醒。 于是余泽深吸了一口气，问：“那你跟我姓可以吗？” 失落之地又点了点头。 余泽也不太会起名字，犹豫了一会儿，就说：“叫余落可以吗？” 失落之地依旧点了点头，低沉的声音念着这个新的名字，然后微微笑了一下，他温和地看着余泽，说：“好的。我的名字是余，落。” 他好像仍旧是不怎么会说话的样子，连名字都是简单地复述了余泽说话的方式。他可能都不理解，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 余泽只是想了想失落之地这四个字，觉得……好像也就只有落能用吧？ 那就叫余落了！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你们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埃利诺嘲讽道，“请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余先生。” 他故意用着敬称，态度却毫不尊敬，看起来更像是冷嘲热讽。 反正余泽也不喜欢这个男人，于是他反呛道：“我连你说的正事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埃利诺就冷笑了一声，他说：“你看看周围，看看我们的人。我们都快被神圣力量的侵蚀给弄死了。而我们，当然，想活着。” 余泽冷静地反问：“那我又能做什么？” “按照预言……” “是的，按照预言。”余泽看着埃利诺，“你知道那是多久之后才能实现的预言吗？而且，我根本不明白那个预言代表着什么。” 埃利诺也沉默了一下。 是的，他们都不知道。 失落之地苏醒，他的主人是余泽。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能看出什么信息？ 埃利诺，还有影子，还有铁锈王座的所有人，都不过是走投无路，所以进行着无谓的尝试而已。 埃利诺沉默了许久，突然冷笑了一声，他眸中闪过了一丝狰狞，说：“这么看来，你也没什么用了。我可以杀掉你了！” 余泽：“……” 好的，嘴炮一时爽。 “等等……！”他立刻大喊道，“我不想死，你们也不想死，所以我们不如合作一下？” 埃利诺说：“怎么合作？” 余泽惊出一身冷汗，因为埃利诺的手上已经出现了暗红色的不明物质。 余落往他身边走了一步，依旧低沉稳重地说：“不要害怕。” 余泽苦笑了一下，苦中作乐地想，失落之地自从苏醒以来，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他“不要害怕”。 他倒是也想不要害怕，可是铁锈王座这群人实在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余泽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凌空千尺的地方踩着钢丝，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掉下去。 ……他恐高啊啊啊啊！ 于是余泽非常明智地说：“我确实不知道预言的意思，也不知道怎么挽回神圣力量的侵蚀，但是有人应该知道。” 埃利诺说：“你是说真理之所那群人？” 余泽点了点头。 真理之所，就是研究出神圣力量侵蚀的地方。既然都知道了神圣力量侵蚀的现象，那么按照那群人的性格，必然会进一步地深入研究。至于究竟有没有研究出什么成果，恐怕就无人知道了。 其实真理之所确实是有对失落之地做出不小的贡献的，不说神圣力量侵蚀的事情，就单单只是这里出现的技术和科学成果，就足够惊艳世人。 然而这地方在失落之地同样是毁誉参半，虽然没有铁锈王座这样讨人厌，但反正……也很讨人厌。 因为他们自命清高。 他们自认为是失落之地的拯救者，认为这些神圣选民都是一些可怜可悲的、神圣力量的傀儡。其他人屈服于神圣力量，而只有真理之所研究，甚至于掌控神圣力量。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在别人看来嘛…… 呵呵。 真理之所都是一群疯子、变态、虐待狂。这话是一位有名的神圣选民说的。 按照余泽的理解，估计就和他在地球上遇到的昆泰研究所的那些研究人员差不多。说真的，他觉得真理之所那群人，一定就是“真理永存”的感染者。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余泽现在提及真理之所，也是因为，他思来想去，找不到什么破局的办法。 他需要的，首先就是离开铁锈王座，不管怎么说，离开这里就有机会。而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就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那么不管是真理之所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拖过来用就是了。就是个借口罢了。 而余泽的第一反应就是真理之所，毕竟提到神圣力量侵蚀，那么所有神圣选民都会想到真理之所，毕竟那就是他们提出来的概念。 面对余泽的提议，埃利诺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说：“我们和真理之所的关系并不好。” 真理之所是个讲求严谨、理性的科研场所——至少他们看起来是这样的，自然，他们当然不会喜欢铁锈王座这样混乱、残酷的地方。 这也不出余泽所料，他说：“但是我，或者说我的家族，和真理之所的关系还不错。” 余泽背后的余家，和地球那边的余家当然不太一样。这里甚至没有他哥他嫂。不过失落之地的余家，同样是一个庞然大物，并且对于科技方面的东西很感兴趣。 比如余泽之前乘坐的那艘星舰，就是余家投资的一个神圣家族制造出来的。 而说到科技、科研，自然也绕不过去真理之所。余家就给真理之所投资了不少钱财，供他们研究，并且享受着对应的成果。 想到这里，埃利诺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行。你去真理之所那边，我让它它跟着你。” 它它？ 这是什么？ 余泽有点好奇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它它。 埃利诺屈尊解释说：“不用找了，你发现不了它它的。” “啊？” 余泽有一些困惑。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余落的手似乎动了动，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 “它指代非人的其他事物，所以它它可以成为，或者融进任何非人的其他事物，并且隐藏自己。”埃利诺懒洋洋地解释说，“你只要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发现他就是了。” 余泽觉得这不科学，并且据理力争：“可是，你都能知道他在这里，那就是有发现他的办法啊！” “对啊。”埃利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余泽，“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余泽：“……” 好的，他决定更讨厌这个埃利诺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余落突然抬起手，平静地摊开手掌，说：“他就在这里。” “啊？！” 余泽和埃利诺同时发出惊诧的叫声。 余泽心中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害怕余落露馅了。 而埃利诺则是诧异地打量着余落，然后啧了一声：“哦，你不是人啊。” 余泽心中腹诽，心想这句话虽然正确，但是怎么听怎么奇怪。 埃利诺招手让它它离开余落的手掌，然后说：“那行吧，既然如此，只能我陪你们走一趟了。” 余泽：“……” 把它它还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