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害怕
就如同迟和硕所说，几乎所有选民都知道，铁锈王座的阴影首座，已经被他的神圣力量侵蚀了。 这件事情，从影子此刻的样貌，还有他那短短续续的说话方式就可以看得出来。 据说埃利诺正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目睹自己的友人、同伴，一步步被力量所侵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于无动于衷的。 起码埃利诺就不是那样。 在迟和硕说出了影子被神圣力量侵蚀的事情之后，这个避难所大厅中的氛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 毕业生们瑟瑟发抖，忧心着自己的命运，而迟和硕与影子警惕地相互对视着，彼此戒备，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最终，还是迟和硕首先忍不住。 他说：“别装了，埃利诺在哪里。” 影子漠然以对，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做的太明显，以至于迟和硕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你在拖延时间。铁锈王座到底想干什么？！” 影子那漆黑的脸上，或许也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他或许正平静地、冷漠地看着迟和硕，又或者……在看别人？ 此时，突然有男人的笑声传来，有人从空中跃下。 那是一个穿着古怪的男人，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就连衣服上也满是脏红色的锈渍。他有着一双艳红色的眼睛，笑意盈盈。 这就是埃利诺·威弗列德。 他冲着迟和硕笑了一下，畅快而肆意地说：“你在找我？” 迟和硕反而更加警惕起来，他眸光扫了一下在场所有的学生，沉声说：“铁锈王座究竟想要做什么？” 埃利诺饶有兴致地反问：“既然毕业战场都知道了我们要来的消息，为什么还不知道我们要来的目的呢？” 他这话，就透露出他一直身处这里的事实。 他的确一直在这里，就和影子一起。他可以让别人使用他制造出来的锈渍作为武器，那么影子自然也可以用阴影隐藏他，并且，除了影子或者他自己主动暴露，否则是很难被发现的，除非是一寸一寸土地查看与扫荡。 迟和硕当然没有那个办法做到，毕竟他还得保护这群毕业生。 正是因为这样，埃利诺有恃无恐，直到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情，这才终于现身。但是，他更像是来炫耀的。 此时，迟和硕看着埃利诺和影子，眯着眼睛，却诚实地回答说：“铁锈王座从来不会袭击毕业战场，因此，我们只是发现了你们的行踪，并不知道你们的意图。” 毕业战场在某种程度上，从来都是独立在外的。这里一般没什么用，除了有毕业生过来的时候开放一下，平日里都是关闭的。 再者说这是一颗非常贫瘠的星球，仅仅作为毕业生们小打小闹的场地还可以，其余的也没什么能做的。 其实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迟和硕才一直跟着毕业生们，而没有去正面战场与铁锈王座的人对抗。 毕业战场的确没有什么特殊的，迟和硕心知肚明。那么，问题不就出在了这群毕业生身上吗？ 可是，这群毕业生的名单和神圣力量，迟和硕也全部有过目，压根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然毕业战场的守备力量不可能这么薄弱，一瞬间就被铁锈王座入侵到了地表。 迟和硕正思考着，埃利诺露出了一个无趣的表情，他说：“就知道你们不会知道。哈，这可是我们的机密事件。” 迟和硕冷冷地望着他：“所以，告诉我，为什么？” 他们对话交谈的时候，毕业生们安安静静地旁听着。他们或许终于意识到，在学校不可一世的他们，在这样的场合，终究没有立足之地。 即便之前顶撞迟和硕的朱利安，此时也保持了沉默。 基于力量，基于地位，他们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发言的权利。 ……神圣力量。 此时，毕业生们的心中，充满了对于力量的渴望。 那三名交谈中的人，突然同时沉默了一下，四下一望，看见了毕业生们眼中熊熊燃烧的野心。 埃利诺不由得笑了一声，低声说：“年轻人……” 迟和硕说：“听说你和影子都快被侵蚀的力量弄死了。” 埃利诺瞬间抬头看向他，看到他过于健硕的肌肉，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彼此彼此。” 迟和硕露出了不合时宜的、近乎迷茫的表情，他说：“我们都不过是神圣力量的傀儡罢了。” 是的，他们都不过是力量的傀儡。他们的力量来自于流星坠落，从来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失落之地，终究不过是一个失落的地方罢了。他们从来都不拥有自主的权利与地位。 力量？地位？ 在这些毕业生们眼中，他们如此的强大、无可匹敌，可是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傀儡，一群即将被这样的强大杀死的弱者。 当他们接受这样的力量，当他们使用这样的力量，当他们为这样的力量心驰神往的时候，或许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天。 埃利诺默然片刻，然后说：“行吧，那就告诉你我们的来意。” “什么？” “我们，得到了，一个预言。”站在埃利诺身边的影子说，“失落之地，苏醒了。” 站在角落里偷偷听着三人对话的余泽，默默地眨了眨眼睛。 影子说：“失落之地的主人，他的名字是，余泽。” 余泽：“……” ……靠啊！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下一秒，余泽眼前一黑，仿佛有一层阴影覆盖在他的身上。他只能隐约听见阴影之外传来一些声响，似乎是对话声、打斗声、惨叫声，还有一些哭声。 他就还是站在那儿——至少他的感觉是这样，可是他又觉得他应该是在移动。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想到那个还是虚影的失落之地，那个男人，他就想，是啊，他怎么能指望这家伙不给他带来一些“惊喜”呢？ 而且，他也并不是没有遇到过预言家。 甚至，在曾经的某个特异事件里，他自己就是预言家。 阴影之外的动静似乎持续了一段时间，而余泽待在阴影之中也挺安稳的。他不由得好奇地转了转脑袋，有点想知道这种阴影究竟是什么原理。 感觉更像是另外一个空间，而不仅仅只是被阴影覆盖。 不过单是看看影子都已经变成那种样子了，就可以想象这种阴影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力量，都已经覆灭了吗？ 不，也不对。覆灭的时间线虽然的确意味着失败，但是并不意味着其力量的失败，说不定就有另外一种时间线导向了没有覆灭的命运…… 想着，余泽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灵光。 但是那灵光简直就是一闪而逝，压根就没有让他想到什么实际的东西。可是那种灵感又是真实存在的……余泽一时间恼怒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很想知道他刚刚到底想到了什么。 ……这样一片漆黑的影子世界，似乎真的很适合胡思乱想。 话说，影子的视野，也是这样吗？ 埃利诺和影子既然是为了失落之地才来的，那么他们刚才的蛰伏估计就是为了找到余泽。既然是为了寻找，那么埃利诺即便被影子的力量覆盖了，也应该可以看到外界的情况，不然怎么找？ 所以是故意让此时的余泽看不见的？ 为什么？ ……他们现在是去哪里？是去往铁锈王座的老巢吗？还是一个特殊的汇合地点？那么这样的黑暗，就是为了……让余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让他迷失路线？ 余泽各种胡思乱想着，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样深邃的黑暗了，叫了两声，无人回应之后，想了想，就默默地把失落之地召唤出来了。 这个仍旧是虚影的男人，身上发着微微的荧光，照亮了周围的一方天地，让余泽也瞬间放松了一点。 ……让他待在这个鬼地方，其实是想尽快让他屈服吧。余泽这么想。 果然，能够做出袭击毕业战场这种地方的组织，都不是什么好人。尽管听上去被神圣力量腐蚀到快死了有点惨，但依旧不是什么好人。 失落之地的虚影尽管发着光，但是不会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这让余泽不得不让自己的思维活跃起来，甚至开始自言自语，尝试和这个男人说话。 他已经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了，时间的概念似乎已经模糊了。他可能在这里待了十秒钟，一分钟，也可能几天几夜。 他拉住了失落之地的手。 余泽怔怔地看着那抹光，像是慢慢从失落之地的身上传到自己的身上。 ……等等，好像是真的有在传导！ 余泽诧异地抬头看向那个男人，却看见他的眼睛，突然眨了眨。他有着海蓝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他静静地凝视着余泽，然后轻声说：“不要害怕。” 在那一瞬间，余泽差一点哭出来。 他独自在这样深邃的黑暗中呆了好久。那该死的铁锈王座一定是对他不怀好意，所以才故意将他放在这里。在这之前，除了那个发着光的虚影，他什么都没有。他活跃的大脑只能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存在感。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仿佛在一瞬间连自己的声音都已经缓慢地消失了。 这是阴影的世界。 而那个发着微光的男人突然就说话了，他突然就清醒过来了，仿佛在那个时候感受到了余泽的绝望与恐惧，感受到了他的不知所措。余泽一个人在这样的世界里，得多害怕啊。 于是他倾身抱住了余泽，又说了一遍：“不要害怕。” 余泽带着点哭腔，大声说：“他们关着我！” “他们是坏人。”男人说，“不要害怕。” 男人似乎不太会说话，只会说那么几句，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不过余泽这个时候确实是需要哄哄。 余泽就委委屈屈地说：“对，他们太坏了！这地方好黑，就只有我一个人……真的很吓人。” “我在这里。”男人用手轻轻摸了摸余泽的头发，他宽容而温和，沉稳如大地一般，令人感到十足的安心，仿佛回归母体。 而他的双手伤痕累累，又的确暗示了失落之地这么多年来的遭遇。 他是失落之地残留的力量的具现化。在失落之地，从未有选民拥有过这样的力量，从来没有。而余泽是特殊的。 失落之地温柔地抚摸着余泽的头发，让他的心情慢慢平复过来。他望了望周围的黑暗，知道余泽真的被吓到了，于是更加耐心地等待余泽冷静。 过了许久，余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好，于是想从失落之地的怀里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阴影突然被撤去。 于是，阴影的世界里两个拥抱着的男人，就出现在周围所有围观者的面前。这里是铁锈王座的老巢，聚着不少人，为首的就是埃利诺和影子。 埃利诺正在说话：“行了，别吵了，这不就来看看所谓的失落之地……嗯？？” 余泽：“……” ……这他妈是社死现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