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铁锈与污渍
如果说在所有的神圣选民中，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众人唾弃的存在的话，那么就应该是被称为“铁锈与污渍”的神圣选民，埃利诺·威弗列德。 他的神圣力量，是使某样东西生锈。 这听起来是一种无比弱小的神圣力量，如果不是埃利诺使用了某种办法，让他的能力成功地运用到了别的领域的话。 比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如星球，比如某个势力。 换句话说，使某样东西生锈这个含义中的“东西”，可以是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甚至，并不是以实体存在的某种东西。 而埃利诺确实是一个天才。他不仅仅将自己原本弱小且无用的神圣力量拓展到了更多的领域，使其变得强大且令人畏惧，并且，还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铁锈王座。 虽然名为王座，但是绝大多数的神圣选民，都将埃利诺当成是搅屎棍一样的存在。他并不想要统一这个世界，他更想要搅黄一些神圣选民统一世界的可能与野心，以此来获得乐趣。 对于失落之地的神圣选民来说，铁锈王座这群人真的非常讨厌。他们打仗干架玩得好好的，埃利诺非来掺和，这是不是有病？ 而对于外来者余泽来说，埃利诺·威弗列德的行为，就非常有意思了。 他在阻止失落之地被统一的可能性。 或许……他知道神圣力量的真实面目？他可能知道失落之地的真相，所以在阻止自己的故乡被外来的时间的幽灵占据？ 甚至于……他可能就是时间管理局的一员？ Y先生曾经说过，在时间管理局覆灭之前，时间管理局的职员们就已经四散逃去，前往不同的时间线蛰伏。既然如此，失落之地这样混乱的地方，会不会有呢？ 一开始余泽还没有意识到，但是一旦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突然发现，失落之地是一个非常适合时间管理局的职员隐藏的地方。 这是世界的禁区，是几乎被所有生灵遗忘的失落之地。这里已经成为了时间的幽灵的战场，并不拥有任何的自主权。 但是对于时间管理局的职员来说，这里当然很适合浑水摸鱼。 而且，时间管理局会不会管辖到这一条时间线？会不会也曾经为这里的历史进程出过一份力？所谓的神圣力量，会不会也是某个时间管理局的职员的手笔？就如同Y先生在地球上建立特局那样？ 余泽对这条时间线感到了更多的好奇。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铁锈王座大半夜吵醒他的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 余泽非常茫然地穿上衣服，在整备所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通过紧急通道前往避难所。 他的耳边全是惊恐和愤怒的叫声，这些刚刚毕业的神圣选民们，本来想在毕业战场上大展身手，但是却被这样突然的袭击所震慑。于是，原本的雄心壮志就突然变成了畏惧与胆怯。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是谁袭击了毕业战场。 余泽混在人群之中，被裹挟着前进。他努力透过逃生通道的窗户向外看。 在夜幕中——不，在流星坠落满天、明亮似白昼一般的黑夜之中，他看见无数的、暗红色如铁锈一般的半透明凝冻状物质，从一个又一个黑影的手中发射出去，然后凝成像是冰雹一样的东西，冲向毕业战场上的每一栋建筑。 昨天下午他与他的侍从降落的时候，他看见这些风格迥异的建筑，零星点缀在荒凉的土地上。现在，那些建筑像是突然被蒙上了一层雾红色的半透明幕布。 片刻之后，这些建筑就变得残破不堪；又是片刻，就已经成为被腐蚀的废墟了。 余泽不禁被这样的杀伤力给惊到了。 他仍旧想要继续看看接下来的发展，却被毕业战场的工作人员赶走了。这些工作人员同样也是神圣选民，年长而富有经验，因此才会被选派为毕业战场的工作人员。 他们此刻像是赶羊一样赶着这群年轻的毕业生们，各自使着自己的办法。 余泽便看见，有些耐心不够的工作人员，直接不耐烦地迷惑了那些不愿意离开，又或者是情绪崩溃的毕业生们，让他们失了神一样地继续往前走。 余泽心有戚戚，不希望自己也被这样地对待，于是就匆忙加快了脚步。 很快，一大批人来到一个窄小而昏暗的通道，从这里已经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抵达这里之前，余泽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场景，发现已经有神圣选民上前迎战铁锈王座那群人，但是并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 而且，铁锈王座为什么要袭击毕业战场？这完全不合理，他们向来是针对那些已经成长了的神圣选民。 又或者是他们终于开始了恐怖袭击一样的，针对学校、学生的行动？ 那么直接去袭击学院不是效率更高吗？他们这里不过是这一届的毕业生而已…… 想到这里，余泽突然若有所思。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是毕业生，但是又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所以才被铁锈王座选中。这是已经被培养许久的毕业生，其中还包括了不少神圣家族的继承人。 他们身份重要，但是又没有与此相对的力量。因此，自然被铁锈王座选中。柿子还挑软的捏呢。 但是，余泽心中因为铁锈王座可能与时间管理局有关而生出的些微好感，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管因为什么，做出这种类似于恐怖袭击一样的行为的组织，余泽都难以生出好感。 特别是刚才，铁锈王座那种使用红色不明物质直接袭击毕业战场的行为，让余泽感到了不安和胆寒。 虽然看起来只是那些建筑遭了殃，但是谁都知道，埃利诺的铁锈，并不只是针对实物。 如果这颗星球已经出问题了呢？如果毕业战场这个并不存在的实体出问题了呢？ 他们这些活动在这颗星球上的生物，又是否可以逃出生天呢？ 不仅仅是余泽想到了这一点，在那招牌式的红色物质出现之后，这些年轻的毕业生们，就露出了惊恐而绝望的表情，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毕业战场的工作人员，也不由得露出棘手的表情。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顺利地进入了避难所。 避难所是每一个战场都有的特殊场所。一般来说，战争都不会波及平民，但是不管怎么说，特殊情况还是有的，正是因为这样，避难所才出现在战场上，为一些误入战场的平民或者老弱妇孺提供暂时的安全居所。 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下派上用场。 避难所位于地下深处，光线昏暗，设施条件很差。这里储备着一些干净的水、事物和足够的空气。他们可以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理论上来说。 但是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虽然进入避难所意味着休战，但是不用指望铁锈王座那群疯子可以遵守这样的规矩。混乱阵营的人远比守序阵营的人难打交道得多。 此外，即便铁锈王座愿意遵守规定，这个时候在避难所中惊魂未定的毕业生们，恐怕也很难咽得下这口气。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圣选民。他们什么时候想过，自己会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被从睡梦中拽出来，逃难一样地来到地底的避难所？ 他们绝不会甘心。 此刻独自站立在一旁的余泽，就至少看到了有十来个毕业生，掏出各种各样的联系工具——都是与他们的神圣力量相匹配的工具，然后要么叫家长，要么联系在地上的手下。 余泽甚至看到了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朱利安。此刻这个青年惯常拥有的开朗笑容就再也看不见了，他沉着脸，正在和某人说话，使用的工具是……一个法杖？ 余泽又看看周围脸色茫然的毕业生们，又看看这满是灰尘，残破到连水管上都沾满了锈渍的避难所，一时间头痛欲裂。 不是……他现在要干什么啊？ 他是为了解决地球上的混乱局面，所以才来到失落之地的。 可是他眼看着失落之地也不妙啊！ 他能收集到什么信息？ 如果只是神圣选民的相关信息，他应该早就可以离开了。 又或者…… 他需要找到的，是某个曾经出现在失落之地，之后又会出现在地球的，时间的幽灵？ 毕竟失落之地最多的也就是时间的幽灵啊！ 流星坠落，这是两条时间线共通的地方，那么他应该也就是需要找到与流星坠落的相关信息——那不就是时间的幽灵吗？ 余泽慢慢理清了思路，然后下一秒，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就是铁锈王座。 他出现在这个节点上，而这个节点的毕业战场有什么特殊的？不就是出现了铁锈王座的人吗？ 这么一想，余泽的情绪稍有振奋，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角度。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走神的余泽，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尖叫声。 ……发生了什么？ 他回过神，探头望去。 此刻的他正站在一个角落里，混乱的场景里本来就不会有人特地关注他，所以他现在偷偷地观察着整个场面的局势，也没有人在意。 他们在一个宽敞的大厅里，这里算是进入避难所的必经之路，前方是无数个岔道口，通往避难所的不同房间，而后方就是他们来时的路。他们正在等待工作人员给他们分配房间。 这里大概有几十个人，前前后后其实都挤满了人，毕业战场的工作人员艰难地维持着秩序。但是大厅里也就那么几十号人。 他们本来挤作一团，但是这个时候，中间却突然空出了一个圈，一个人——暂且称为人吧，就躺在那儿，抽搐着，面目全非，身上的皮肉甚至发出滋滋作响的、被侵蚀被烧灼的声音，就像是外面那些被腐蚀的建筑一样。 其他人看见他的样子，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场面，顿时又如同浇了水的油锅一样，瞬间炸裂起来。 不少年轻的毕业生又开始尖叫和怒吼，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神圣选民们，又在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场面一度十分的混乱，甚至于让人根本头脑发胀。 而余泽陡然一惊，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天花板上裸露的水管上的锈渍。 毕业战场上的避难所，不知道已经修建了多久。这些陈旧的建筑里的设施，自然也都已经破败不堪了。恐怕大门可以打开、空气还可以呼吸，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很多金属设施，比如水管，其实都已经生锈了。 在暗沉的天花板上，这种锈渍本来很难被发现。可是，在地上那个毕业生那样惨烈的哀嚎与可怖的遭遇之下，不久之后，就有非常多的人发现了水管上的锈渍。 那个出事的毕业生，他的位置就在水管的正下方。 不自觉地，许多人就纷纷开始往旁边避让。他们挤成一团，努力远离那些生锈的东西，并且用警惕而彷徨的眼神四处张望。 谁都知道，“铁锈与污渍”可以将自己的能力结晶——也就是那样的红色不明物质交给属下使用，但是真正能操纵已然出现的铁锈的，就只有埃利诺本人。 这说明，埃利诺也来到了毕业战场上！ 当这个令人绝望的可能性出现在神圣选民们的头脑中的时候，有些人就开始绝望地哭泣了。他们露出了绝望而崩溃的表情，仿佛下一秒躺在地上哀嚎惨叫的就会是他们自己了。 而有些人，已经开始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人。 他们并不知道那个毕业生是怎么出事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铁锈掉落到人的身体上，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个过程，或许就可以让其他人来顶包。 一时间，避难所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谁，会是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