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毕业战场
“下午好，大人。” 余泽刚刚走出自己的房间，他的侍从就迎了上来，十分恭敬地与他打招呼。 在失落之地，神圣选民与普通选民的地位总是天差地别；而神圣选民内部，也同样如此。拥有强大的神圣力量的选民，与拥有弱小的神圣力量的选民，其命运也是截然不同的。 后者将成为前者的仆人、侍从、追随者、下属，但绝对无法成为同伴。 余泽无法习惯这样的世界，但是感谢收藏柜提供的信息与记忆，他至少可以装出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对着他的侍从平静地点点头，然后问：“我们还有多久才抵达？” 他的侍从温顺地回答：“还有五个小时，大人。”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战场。 这些从学院毕业的，年轻的神圣选民们，身上仍旧有着初生牛犊一般天真而单纯的气质。这样的神圣选民，如果要直接去到外面与年长的神圣选民争夺地盘，恐怕在一瞬间就会被啃得连骨头渣也剩不下来。 但是这个世界又仍旧需要这些新的神圣选民补充进那些争端，不管是作为战士，还是作为领袖。 因此，在离开学院之后，毕业生们所要进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往一个战场进行试炼。 他们并不是同行的，而是使用各自的交通工具独自前往。 从他们毕业离开学院开始，就必须展现自己的力量与家族底蕴，以此为未来的争斗积蓄力量。 有的神圣选民的力量并非真正来源于流星的挑选，而是来自于家族的遗传。父辈的力量将在他们的身上继承下去，同样被继承的，还有家族为了宣扬神圣力量而建立的势力。 有些神圣力量已经在同一个家族里流传了许多代，年岁非常悠久。这样的家族被称为神圣家族，他们拥有深厚的力量，甚至为人所敬仰。 但是即便是那些古老的神圣家族，也从未真正统治过整片土地；即便有一些已经非常接近，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而余泽在这里的身份是特殊的。 他同样出身于神圣家族，但是他并没有遗传到家族的神圣力量。他本人在许多年前，成为了第一代神圣选民。换句话说，他所拥有的力量，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在余泽抵达之后，他的神圣力量，发生了一些改变。 确认了抵达战场的时间，余泽就去用餐了。他所使用的星舰，来自一个专门打造星舰的神圣家族。那个家族的神圣力量，就专精这种在宇宙中航行的交通工具。 但是也仅仅表现在交通工具的建造上。 余泽一边吃饭——和地球的餐食别无二致，这让余泽稍微舒服了一点——一边打量着这艘星舰。 整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蓝色，但是有一些地方又以亮色点缀。他们正飞快地接近战场，等待降落，这个血肉屠戮的场所。而在他们的头顶，无穷无尽的流星仍旧划过这片天空。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实际上，神圣选民们并没有继承那些覆灭的时间线中所有的力量。他们可能只是继承了其中的一种。 比如某个星际的文明，或许有的选民获得了建造星舰的力量，有的选民获得了开机甲的能力，有的选民得到了覆盖全宇宙的星网的使用权……诸如此类。 他们是分散的力量。 而余泽来到这里之后，获得的却是全部的力量。 余泽若有所思地吃完饭，在星舰上逛了逛，又睡了一会儿。 时间接近傍晚，血色的光线染尽了整个天空，但是仍旧无法遮挡住那些流星的坠落。而余泽和他的侍从终于抵达了战场。 降落的过程中，余泽能从窗户里看到这颗星球上的建筑。有着非常不同的风格，可能古老厚重，可能邪异奇诡，可能宏大神圣，可能简陋朴素。 当然，除却建筑，更多的还是毫无遮挡、有着不同地形的土地。土地上同样被放置了一些选民。这些土地和选民，就是他们开启战争之后，要争夺的东西。 整颗星球，除却一些安全区外，就是这些毕业生们的战场。他们将在这里学到毕业之后的第一课。选民们将这里称呼为毕业战场，寓意着这里才是学生们真正毕业的地方。 毕业战场一年开放一次，持续时间为大半年。开放的对象，仅限于这一年毕业的学生们。他们在这里学会最为残酷的、失落之地的生存之道。 因为有着可以控制幽灵、骷髅、死尸、鬼魂的神圣选民，所以，即便是死亡，都无法令他们安息。 余泽的星舰降落之后，就有战场的侍者从旁走来，接待外来的毕业生。与余泽一起降落的，还有另外一些毕业生。 他们所使用的交通工具和余泽都不太一样，有的像是汽车，有的长出了翅膀，有的像是梭子，有的像是一片叶子，有的像是一条河流，而有的直接使用了自己的肉身。 余泽注意到有一些选民，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关注那位使用肉身横渡宇宙的神圣选民。那当然意味着强悍的实力，即便在拥有无穷无尽可能的失落之地，这种力量也称得上强大。 更加关键的是，他们知道这样能够肉身横渡宇宙的力量，属于哪个神圣家族。家族的力量给那个年轻的男人增添上了更多的光辉，让其一抵达就收获了无数人的关注。 然而余泽没什么心情关注他们。 说真的，他从头到尾就挺心不在焉的。他考虑的东西，和这些神圣选民所考虑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候，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晚上好，余泽同学。” 余泽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打招呼：“晚上好，朱利安同学。” 朱利安是他在学院时候的同班同学，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的头发。他的神圣力量据说遗传自他的母亲，是某种……信仰的力量？似乎是如此。 失落之地的选民们不会特地去关注别人的神圣力量，这是非常隐私的事情，除非是在招揽门客或者进行战争的时候，会选择主动展现自己的力量，比如那位肉身横渡宇宙的神圣选民，这就是一种力量的展现方式。 但是在平常的时候，人们甚至会避免了解彼此的神圣力量。 而余泽和朱利安是同学，所以才知道一些。 在这里遇到朱利安，余泽并不意外。整个失落之地，一共也就十几所学院。放眼望去，此时降落的，有不少都是他的同学，只不过不像朱利安这么熟悉而已。 余泽也并不指望能在这里遇上与现实对应的人。失落之地太大了，几乎已经开发了整个宇宙。他也不知道自己脚底下这颗星球位于宇宙的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宇宙的哪颗星人。 现在，他们都只是神圣选民。 朱利安有些奇怪地对余泽说：“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 余泽叹了一口气，倒是十分符合人设地说：“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太喜欢……打打杀杀什么的。” 朱利安却笑了一声，说：“但是，我们的职责就是如此。神圣的力量敦促我们前行。” 余泽：“……” ……算了，跟你也讲不清。 讲多了，估计余泽自己就要先自闭了。 朱利安此时十分宽和地邀请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加入我的队伍？我们在学院的时候，关系也还不错……” 余泽有点无语，他说：“你不要坑我好吗……我没有继承家族的神圣力量，但这并不代表着我没有家族的支持。”他也被迫学起这些神圣选民的腔调来，“我有属于我自己的路线。” 朱利安耸耸肩：“不过是一个邀请罢了。” 是啊，但是我也不可能答应就是了。余泽心中腹诽。 在学院里，这些学生们其实从来不会提及这些东西。在学院里学习的时候，每个人都显得天真而善良。但是出了学院之后，情况就立刻发生了改变。 其实，在他们即将毕业的时候，学院中的氛围就逐渐发生了变化。 毕业之后，他们就将拼得你死我活；而越是接近那个时间点，毕业生们的心态也就越是微妙。 朱利安很快与余泽告别，而余泽也前往了自己应该去的地方。那是战场为初来乍到的毕业生们安排的整备所。 在整备所，毕业生们会获得自己的第一批资源、人手，并且可以在这里选择结盟、排挤。各种阴谋诡计和拉帮结派会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从某种角度上说，余泽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游戏场所。 只不过，死去的选民的确是死去了，也不会再活过来……呃，除非碰上某些特殊的神圣选民。 在更加广袤也更加真实的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死去的可能重活，活着的可能还不如死去。 毕业战场，只不过是那些更加可怖的战场的预演而已。 余泽带着沉重的心思，进入了整备所，然后就看到了有些熟悉的一幕。 失落之地全民皆兵，但是又不乏奢侈的享乐。余泽就看到一些非常近似于地球上会所、俱乐部、KTV舞厅那样的场景，让他不由得一阵无语。 虽然他自己也并不怎么像是失落之地的神圣选民，但是这群刚刚毕业的学生，可真的是太放松了吧…… 甚至让余泽都感到了一点违和。 有毕业生同样看了那些享乐者几眼，冷笑着离开了。 余泽原地驻足片刻，同样默然离开。 他来到了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十几平米，不是很大，该有的东西倒是都有，但是他的侍从已经开始皱眉与惶恐了，生怕余泽发怒。 但是余泽无所谓。 大学的四人寝宿舍都住过来了，还怕这个？ 他的侍从只是帮忙归置了一些东西，就主动离开了。侍从有侍从的住所，并且平常不会来打扰主人的日常生活。 他们更像是保姆加上保镖，一般来说都是神圣力量较为弱小的神圣选民。这些选民会与某个家族签订契约，以服务交换庇护。 余泽的这位侍从，据说与余泽的家族签订了非常长久的契约。 但是余泽看到他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点别扭。 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他过去经历过的所有特异事件的记忆，包括收藏柜的梦境。所以这位侍从，总是会让余泽回想起阿伽德罗这位执事先生…… 说实话，不仅仅是阿伽德罗，其他人的面孔、姓名、相处的过程与记忆也总是会浮现在余泽的大脑中，每时每刻，像是什么循环播放一样。 这几乎让余泽觉得困扰了。 他避免去想这些，但总是在不经意间发呆的时候，就想起某个男人。 ……真是的。 余泽又是头痛又是无奈，还有点小小的委屈。 他哪里想得到，当他重新获得那些遗忘的记忆的时候，会面对这样的局面。收藏柜果然还是不安好心吧！他早就知道了！ 余泽再次在心中痛骂收藏柜。 以前还会连带着世界意识一起骂，现在知道世界意识居然不存在的时候，他也就只能骂收藏柜过过瘾了。 今天他一直在赶路，十分奔波，也有点疲惫。明天还要面对整备等等的一系列的杂事，因此他就早早洗漱准备睡觉。 临睡前，他又看向窗外的天空。即便已经深夜，失落之地的天空还是布满了流星。如果看习惯了，这或许稀松平常，但是对于此时的余泽来说，这样的美丽与危险，还是令他心惊胆战。 看着看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神圣力量。 在他来到这里之后，他的神圣力量也发生了改变…… 在他沉思的时候，有一个虚幻的身影隐隐浮现在他的面前，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余泽抬头看向这个身影，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很一言难尽。 这就是他的神圣力量。在他来到这条时间线之后，改变的神圣力量。 一个男人。 ……脏话。脏话。脏话。对收藏柜的脏话。 余泽面无表情地与这个男人对视。 这个男人似乎还没有真正清醒过来，他只是看着余泽，甚至一言不发。他有着海蓝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健壮的身躯，以及，某种近似于沧桑的、古老的、疲惫的、厚重的气质。 他只是注视着余泽，就让余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宽厚、包容、深沉与…… 与某种濒临破碎的、毫无希望的、死亡一般寂静而无声的内里。 他是失落之地。 这同样是一个已经覆灭的文明，不是吗？ 现在他属于余泽。不同于其他的神圣选民，失落之地现在是完完全全地属于余泽，而不是其中某种技术或者某段历史。 虽然余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活生生的男人。 ……该死的收藏柜。 余泽再一次在心中骂了收藏柜一句。 男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余泽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发现了自己的神圣力量发生了改变，失落之地的力量已经挤走了原本充斥在这具身体里的力量，但是，似乎失落之地的力量还没有彻底地觉醒。 就像那个男人，依旧是一个虚影，神智也并没有彻底的清醒。 余泽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清醒过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猜测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且…… 余泽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他进入收藏柜的梦境的时间点，必然是这条时间线上的一个节点。不说有多重要，至少是会影响许多事情的。 既然如此，别说这个突然改变的神圣力量会带来什么，他这一次的战场之行，多半都不可能顺利进行。 带着零星的担忧和不安，余泽辗转反侧多时，总算是睡着了。 然后半夜，他被一声巨响惊醒。 ……顿生起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