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落语会去看下午的校庆吗？” 苏落语抬起头来，对上林瑾瑜含笑的眼眸，少年清俊温润的脸上带了一丝期待。 苏落语恍神，这个问题似乎不久前苏慕轩问过她，不过她对这类活动向来没有什么兴趣，所以这次同样想给出否定的回答。 “我记得班长好像也有校庆表演吧，那可一定要去看看呢！”一旁的好友许思萱却凑了过来，看了眼林瑾瑜，又冲苏落语撒娇道：“好落语，陪我一起去嘛，我知道你最好了。 ” “好啦好啦。” 苏落语受不了好友撒娇，只得无奈答应。 “mua～，谢谢落语。”许思萱凑到苏落语身上笑的开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冲林瑾瑜眨眨眼睛。 她和苏落语交情很好，她能看得出林瑾瑜对好友的情意，班长优秀俊美，她也不介意帮他一把，只是可惜落语似乎并没有别的想法。 林瑾瑜神情亮了几分，像阳光映进溪流，清澈而炫目。 他立即拿出两张入场票递给苏落语，校庆表演的场地有限，学校大而人多，只能通过入场票限制人数。 “落语。。。和许同学能抽空看我的表演，是我的荣幸。 ” 林瑾瑜的神情温柔而缠绻，满目的认真与化不开的情意，心里莫名的悸动再起，让苏落语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她接过了两张入场票，递了张给旁边的许思萱，长而微卷的睫毛半垂，遮下所有的情绪。 “明天下午么？我会去的，那么我先回去了。” 再抬眸，纷乱的情绪消失殆尽，只剩下平常一贯的清冷，她朝林瑾瑜微微礼貌的笑着，收拾好东西辞别。 许思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悄声说道：“班长，加油哟。” “今天多谢许同学了。” 林瑾瑜道谢，声色温柔，却没有了面对苏落语的情意，还带着淡淡的疏离。 许思萱也不在意，她愿意帮助林瑾瑜，左不过是为了她的好友，落语那样清冷，总带着些与世隔绝的孤寂落寞，让她无端地为少女心痛难过，她不了解少女的过往，却是希望能有人能够真正走进落语的心，让她不再承受太多。林瑾瑜家室品行皆上乘，看得出来他对落语的情深不似作假，所以她愿意尝试让他去接近她的好友，只希望少女不再如此孤寂。 演播厅中，观众席上暗色朦胧，所有的灯光汇集于舞台之上，绚丽夺目，耀眼辉煌。 苏落语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许思萱坐在她的旁边。 台上的灯光忽明忽暗，曼妙的少女翩翩起舞，意气风发的少年唱着激情澎湃的歌。台下掌声四起，夹杂着一两声发自内心的赞叹声。 苏落语只静静地坐着，许思萱时不时地与她搭着话。 林瑾瑜的节目排的不算靠后，不多时，便轮到了他。 伴随主持人的报幕，清颜白衫的少年缓缓走到舞台中央，微笑着向台下鞠了一躬，聚光灯笼罩在他的身上，似画卷中的谪仙，优雅衿贵。 观众席上开始躁动，一时间，惊呼声和尖叫声交杂在一起，不少女生开始向同伴询问着台上人的联系方式。 林瑾瑜忽略所有的声音，在寻到苏落语所在的位置后，眉目弯弯，不同于刚刚礼节性的微笑，笑容里尽是温柔的情思，像是九天之上的谪仙沾染了凡尘的烟火，多了份世俗的气息。 这又引得观众席上人声喧哗。 林瑾瑜看着苏落语，再次鞠了一躬后缓缓落座。 轻缓优美的旋律泻出，观众席上慢慢安静下来。交错的黑白键在那修长的指间跳跃着，引着人来到那下着雨的夜晚，透过朦胧的水雾，感受着雨夜的静谧与安逸。 苏落语看着舞台中央如王子般优雅矜贵的林瑾瑜，恍惚忆起一些画面。 少女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匆忙的行人来来往往，夜幕织上天空，孤寂笼罩大地。 夜色比以往要暗沉，风里带着水汽透着一丝凉意，没有月亮群星，世界只有一片灰蒙。 雨就这样潇潇地下了起来，行人的脚步愈加匆忙，形式各样的伞被撑起，躲过那一阵细碎的雨珠。顷刻间，热闹的公园里人影稀疏起来。 少女蜷缩在长椅上，闭上双眼，任由冰冷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 回家。真是一个遥远的词。 苏家是一个巨大豪华的牢笼，套上沉重的锁链，束住了所有的自由与情感。 不再是小时候赌气任性地离家出走，没有人会来接她回家了。 大概就算她消失于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在意。 苏落语自嘲地笑了笑，却发现落在身上的雨似乎停了，她睁开眼睛，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前，抬头看去，少年将自己的伞撑在她的头上，昏暗的夜色隐约透出少年如玉的脸，带着令人心安的笑容。 少年开口，神色之间带着关心。 “雨这样大，我送你回家吧。” 苏落语没有动作。 回家，回那个冰冷的牢笼吗，没有一点温度，压抑得她无法踹息。 “担心我是坏人吗？”少年笑容清澈，强硬地将伞放进她的手里，“回家吧，过不了几天，月亮和群星都会重归于夜晚。” 苏落语有些怔愣，她恍惚想起女人雨夜找到她时温婉的笑。 “还在赌气呀，妈妈错啦，我们回家，说不定一会儿雨停了还能看见月亮与星星哟。” 再回神，少年朝她一笑，像星河里璀璨的流光，只身迈进了雨里。 雨停了，月亮重新挂上树梢。棱角分明的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观众席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林瑾瑜起身鞠躬，又看了眼对苏落语所在的位置，优雅离场。 许思萱有些忧心，她能感觉到苏落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陷进了某种回忆里，神情之间有着空茫和低落，让她微微纠紧了心。 主持人报着下一场的序幕，人群之间又开始纷乱，喧哗声丝毫不亚于刚才。 许思萱眼神一亮，试图转移苏落语的心思。 “落语，你看看台上，两位学长也很帅呢，跟班长有过则无不及！” 苏落语回首，看向舞台中央的人，而那人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与她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苏慕轩本以为苏落语不会来观看这次的校庆活动的，又因着规则不能随意退赛，打算敷衍一下就了事，却在偏僻的角落看见了苏落语，原本烦躁的心一下子活跃起来。 卫宣明发现了好友的变化，他顺着苏慕轩的眼神看了过去，同样看到了隐秘在暗处的少女，一贯的清冷，淡漠和孤寂。 卫宣明心情复杂，分不清是欣喜还是内疚，一时间不知如何去面对少女。 他是卫家的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向来肆意，没人会反驳他做的决定也不惧怕犯错，因为他知道犯下的错误可以去弥补。 可是刻下的伤痕呢？大概是永远也无法抹除的。 那些锐利无形的刀扎在他的身上，他明白了什么是心痛与后悔。 吉他琴弦拨起，轻快的音乐里带着莫名的情愫，带动着台下人的情绪也跟着雀跃欢呼。 许思萱看着苏落语，见到好友的心思被分散，刚松了口气，却又见到舞台中央的人一直看着这个方向，唱着缠绻的词，弹着情深的调，微感不妙。 坐在这个位置，她感受得更真切，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么苏慕轩的目光是看向苏落语的，这使得她刚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赞成林瑾瑜对苏落语的心思，是因为她还算了解林瑾瑜，知道他除了出身和容颜，品行也是极好，尽管有不少女生暗示追求，但都被他拒绝，一直以来都是单身状态。 但是台上的苏慕轩就不一样了，这位学长，凭着出色的容颜，一直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听闻女友换了一届又一届，牵扯的桃花多到无法数清。 许思萱又开始着急，她担心苏落语会被苏慕轩迷惑。 “落语，班长现在应该在后台，我们去看看吧，顺便看看演出幕后是什么样子的。” “不着急，看完这个节目吧。”苏落语不理解许思萱的心情，她摇了摇头，好歹是四哥的演出，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总归是等到结束，伴着震耳欲聋的掌声，许思萱拉着苏落语离开了观众席。 许思萱拉着苏落语参观着幕后的化妆间，还边向她劝说着。 “落语，虽然刚刚的学长长的好看，但听闻他有不少的绯闻，可不是一个长情的人，你还是理他远一点好。” “其实。。。” 苏落语刚想解释，许思萱却瞥见了化妆台旁已经换下正装的林瑾瑜，没仔细听苏落语的话，带着她迎了过去。 途中却被刚下台的苏慕轩挡住了去路，卫宣明跟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抱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吉他。 “语语，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校庆活动的。” 苏慕轩漂亮的桃花眼里酝酿着笑意，俊美的脸，精致的五官，很容易的就能勾人心弦。 许思萱心中警铃响起，她挡在苏落语的前面，淡淡道：“落语是因为我们班长才来的。 ” 她故意说得暧昧不清，好断绝了苏慕轩的念想。 林瑾瑜这时也走到了苏落语的身边，笑容得体浅澈，话语里却藏着锋机。 “这不是学长吗？我们上次才见过的，不过落语能答应我的请求来看我的演出真是我最大的荣幸。” 苏慕轩的笑意敛去，化妆间白炽灯冷色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精致俊美的脸上透出一份冷峻，幽暗深邃的眸子里带了些危险的意味。 气氛一瞬间有些冷凝。 还是苏落语打破了沉寂。 “四哥，这是我的好友许思萱，还有班长林瑾瑜，上次你们见过的”，她又转头朝许思萱道，“这是我四哥苏慕轩，还有他的好友卫宣明。” 四哥？许思萱一时间有些懵懂，勉强理清了关系，所以苏落语是传闻中那个近乎透明的苏家五小姐？苏慕轩是她的哥哥？ 所以她刚刚在做什么，叫人家妹妹远离她的哥哥？ 许思萱嘴角抽了抽，转念又想起先前苏慕轩看苏落语的眼神，分明是情人间的慕恋，她的思绪又开始崩溃，那该是哥哥对妹妹应该有的神情吗？ 卫宣明站在苏慕轩的身后，握着吉他柄的手蓦地攥紧，灯光照在苏慕轩身上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他大半个身子，尖锐的疼痛一点一点地散开。 只是苏慕轩的好友。他们，连朋友都不能算吗？ 林瑾瑜则是向苏慕轩伸出手，笑容清浅似无害。 “学长原来是落语的哥哥吗？上次是我唐突了，我是林瑾瑜，落语的朋友。” 苏慕轩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模糊笑容，眼底近乎冷漠和讽刺。 也许其他人不清楚他和苏落语之间的关系，但他可以肯定，林瑾瑜一定是知道的，这样强调提醒他，是在告诉他，他们之间的血缘羁绊不可逾矩么？ 苏落语还在旁边，他不能林瑾瑜对伸过来的手置之不理。 苏慕轩伸手回握，笑容得体，动作优雅。 “语语的朋友？我是语语的哥哥，苏慕轩。” 你不过是语语的朋友，而我是语语永远的哥哥，明面上，我拥有永远守护语语的资格，血缘上的羁绊，未曾不是一层保险。 四人站在一起，心思各异。 离开演播厅时，天色阴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雨前的预兆。 辞别了其余人，苏落语和苏慕轩上了自家司机的车，只一瞬间，连绵细密的的雨就下了起来，愈下愈大，世界置身于雨里。但车依旧行的平缓，车内安稳，显出一份与窗外不同的温馨。 “语语，我。。。”苏慕轩小心翼翼地靠近苏落语，他后悔放纵那些女生的接近，但他与她们从来都是无事发生，担心苏落语听见了些什么，他试图向少女解释清楚。 “停车！”苏落语没注意听苏慕轩的话，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心跳开始不自觉的加快。 司机陈平闻声一惊，又很快反应过来，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苏慕轩还没来得及问清缘由，苏落语就已经开门冲进雨里，他顿时一慌，拿起旁边的伞急忙追上少女。 苏落语在雨中慌乱地寻找着，此时她已然分不清她与原主的情绪了，雨冲刷在她的身上，视线一片模糊，她却不愿停下脚步，只为了那一丝飘渺的希望。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她明明看见了，为什么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她心痛的厉害，风夹杂着雨灌进身体里，冷到了骨子里，钻心的疼袭来，她承受不住地蹲下。 为什么还带着希望呢，她不该妄想的，她从来都是被抛弃的人。 苏慕轩不顾大雨倾盆，拿着伞的手微微颤抖，内心只有惶恐和忧心。 他终于在某个地方找到了苏落语，少女身上早已被淋的湿透，他动作慌乱地打开伞撑在少女头上，试图为她遮挡一点风雨。 “回去吧。”苏落语的声音轻的如云雾，听得他心里一阵刺痛。 “语语，我带你回去。” 回去，去哪里，哪里才是她的归处呢？ 苏落语无声地自嘲，她站起身来，眼前却一片飘忽，好似听见苏慕轩惊惶的呼唤，而后坠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