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午第一节没有课，苏落语起得有点晚。 睡的久了，总感觉有些疲惫，梦里迷迷乱乱，过去与现在交错，让她分不清那是原主还是她。记忆变得模糊，她总觉得，好似忘记了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呢？心底空茫茫的一片，这种感觉并不算太好，她试图唤醒系统来得到答案，可是自从重生以后她的系统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休眠中，无法给她提供任何的回答，这让她有些烦躁。 苏落语下了楼，现在离上课的时间还早，她随手从餐桌上拿了个苹果，又转到柜台上拿了把水果刀准备削皮。 正巧经过的苏君辙见着苏落语的身影，唇角轻轻勾起，带着温暖而欢喜的笑，但见着她的动作，记忆里满目的鲜红扑面而来，唯美凄伤。 刻骨铭心的痛涌来，苏君辙瞳孔一缩，快步到苏落语的身边，按住了她手上的刀柄。他的动作极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伤着了苏落语。 苏落语一愣，试图移动手中的水果刀，奈何苏君辙握的太紧，刀纹丝不动。 苏落语抬起头，对上苏君辙墨玉般明澈柔情的眸子，神情淡漠疏离：“大哥这是做什么？” 苏君辙眼里的痛意一闪而过，又重新换上温情的笑，手上动作不减，拿过苏落语手中的水果刀。 “语语是想吃苹果吗？我帮你削。” 苏落语松了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到底是世家出身的贵公子，一举一动都是那样优雅从容，那正削着苹果的手如寒玉一般，洁白修长，指节分明，这样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是那样优雅好看。 苏落语有些怔愣，凝视着苏君辙完美到令人赞叹的五官，忽的问道：“我是不是与从前不同了？” 苏君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浅浅笑着，看向苏落语的眼中情深又哀伤：“我的语语，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的语语从来都是那样淡漠而清冷，她本可以就这样静静地生活在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是他们，将少女推入深渊，而他们自己，早已深陷地狱，万劫不复。 苏落语皱眉，眼中有着淡如烟雾的厌倦，看着苏君辙递过来的已经削好的苹果，淡淡道：“不用了，大哥自己吃吧。”她拿过一旁准备好的课本，看不见身后人哀伤痛苦的神情，转身离去。 离学校的路并不远，苏落语拒绝了司机的接送，独自走在路上。 近十月的天气依然算的上是炎热，热闹的繁市中，路上的行人却也不见减少，苏落语撑着一把伞躲过这炎炎的烈日，隔绝了喧哗的欢声笑语声。 她似乎总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吸引了苏落语的注意，仔细看去，年幼的孩童正扯着一个女人的衣服， 哭喊着不让她离去，女人神色着急，用力拽回了自己的衣服，上了旁边一辆黑色的轿车。 孩童试图追赶轿车，却被身后的男人抱住，男人神色凄迷，小声着安抚着孩童，可孩童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轿车离去。 “妈妈。”整条街上响彻着孩童哀鸣绝望的哭声。 苏落语站在街角，这样的天气，连风都带着袭人的热量，但她心底却泛着冷意。 她唇角淡淡地勾起一个弧度，似在嘲讽。 都是被抛弃的人呀。 热闹的繁市中有一座孤寂的城，她置身于城里，寻不到意义。 苏落语站在教室楼下，教室里的学生还要许久才下课，她想着是否要去图书馆待上一会，却见着卫宣明正朝她走来，不复平日见到的慵懒，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素白的衬衫更显出完美的身材，步调之间都带着翩翩风度，星河璀璨的眸子里漾着浅笑。 “语语妹妹，好巧呀，怎么来的这样早？” 不，一点也不巧，他打听到苏落语的课程表，也不知提前来了多久，远远地就在楼下等着。 他的心里总是乱着，似乎有很多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改变，那样偏执情深的好友，那样孤寂疏离的少女，那样许多许多的感情和事情，都在诉说着他的缺席，他不懂，也不明白，他本应该偏心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的，但他又觉得不该让少女受到伤害。 “卫哥，下午好，今天来的是早了些。”苏落语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下意识地向他旁边看了一眼。 卫宣明很容易就明白她心中所想，解释道：“这是选修课，慕轩和我不是同一个时间，他现在应该在听课。” 这所大学在京都排得上顶端，规章制度同样要比一般大学严格，逃课挂科都是极为严重的事情。 苏落语点了点头，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寂。 卫宣明看着少女清丽的脸，微微思考了下，提议道：“天气那么热，不如我请语语妹妹喝杯奶茶吧？” 他想着，好像女孩子们应该都喜欢喝奶茶？ 苏落语犹豫，她不习惯其他人过分的热情，尤其是那样优秀而耀眼的人，她不想和他们离得太近，她也许不喜欢孤独，但她早已习惯。 卫宣明看出少女面上的迟疑，不等她拒绝，抢先说道：“你是慕轩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了，哥哥请妹妹喝杯奶茶也是理所应当的了，再者，上课时间还早，这附近新开了家奶茶店，不算远，口碑也还不错，也许你会喜欢？”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苏落语也不好再拒绝，她只得道：“那就多谢卫哥了。” 新开的奶茶店果真是受欢迎，这样炎热的天气，店门口仍排着不小的长队，卫宣明拒绝了苏落语同他一起排队的要求，找了个安静又阴凉的地方让少女坐着，询问了下少女喜欢的饮品，一个人去排队了。 好在店内人员做奶茶的速度过快，也没等多久，卫宣明就带着两杯饮品回来了。 苏落语点的是杯果茶，朝卫宣明道了声谢，便接过了饮品小饮了一口，入口清凉甘甜，带着果茶独有的清香。 卫宣明无端地想起梦里少女柔软的唇，心绪不明地悸动，心跳都快了几分。 “怎么了？” 看见苏落语疑惑的眼神，卫宣明心虚得移开了目光，又担心太过明显，又重新将目光移了回来转移话题，他眉目弯弯，半是抱怨半是玩笑的开口：“慕轩也真是的，竟也从来不告诉我，语语妹妹同我们一个学校，从前似乎也没见过你。。。” “我们见过的。”苏落语的声色飘渺如淡淡的云烟，一触就散。 “啊？”卫宣明怔怔，少女的眼睛里静的如海，无风的海面不起一丝的波澜，安静又空旷。 他想起来了。 那年还算年幼，只记得那时在苏慕轩的房间里，苏慕轩略带肆意而恶劣地笑。 “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闲来也是无事，卫宣明从前也是个不安分地，也没问具体做什么就直接同意了。 听着苏慕轩的指挥，他一松手，盆里的水倾泻而下，直直地倒在楼下少女的身上。 卫宣明从楼上往下望，就看见浑身被浇的湿透的少女，此时已是秋季，风里带着凉意，少女只着单薄的衣物，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少女抬头，和他的视线对在一起。 那样漆黑的眸子里如大海一般深邃，平静无波。 她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在苏慕轩的身上暂留了一会，而后移开。 没有怒骂，没有生气，少女只是淡淡地离去。 久远的记忆被翻起，那双空旷深邃的眼睛透过泛黄的记忆与现在重叠在一起，卫宣明的笑一时有些僵硬。 卫宣明从来都知道苏慕轩还有一个妹妹，也知道苏慕轩有多么讨厌那个半路进了苏家的少女，他只是不知道，淡漠清幽的少女会落在他的心上。 他以为他从来不会对他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可是他错了。 手中的饮品很冰，杯身凝聚的水珠一闪而下，落在他的指缝里，融在了他的血液里，迅速泛起了一层冰霜。 十月听不见蝉的鸣叫，却还留着夏季的余温。但他却如置身寒潭，冷意入魂间。 苏落语没注意他的的神情，她看了眼手机，歉意道：“该打铃了，我要准备去上课了，卫哥下午也有课吧？” 卫宣明恍然回神，他压住纷乱的情绪，含笑道：“不着急，正巧上课的地方离语语妹妹也不远，我陪你一同过去吧。” 苏落语站在教学楼的楼梯间，向他表示了感谢后就上了楼。 卫宣明看着少女离开，就像当年那样，不过这次他们换了个方向，但少女的身影仍是那样清冷而孤寂。 待到再看不见苏落语的背影，卫宣明才缓缓将目光移开，回复平日里惯常的慵懒闲散，他抬头看着太阳，灼热而耀眼，刺得他眼睛一疼，一如心里，针扎般地疼痛，他闭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现实不是童话，无论是开始亦或是结局，从来都不是那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