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顾燕帧回味着黄松那番话，想着与其去沈听白那里蹭吃蹭喝，不如把人拐过来，到时候他就用黄松家的船，拉着沈听白出海，捞螃蟹。越想越美滋滋，就说：“那我也要去！” 曲曼婷回头看他，用同样的语气说：“那我也要去。” 瞪了添乱的曲曼婷一眼，顾燕帧胡乱说：“我也没看过海。” “我更没看过海。”曲曼婷回他一个白眼。 “你看江得了，你去干啥呀。”顾燕帧可是要带沈听白去的，原本的两人行，跟上一个曲曼婷，这什么事啊。 曲曼婷带着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这水沟跟海能一样吗，你懂啥。” 最后黄松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下了，明天五个人去，还说要早起坐火车。 “坐什么火车，我开车，你那么激动干嘛。”顾燕帧非常不爽的喝了口酒，放下酒杯时，说：“不过是六个人。” 曲曼婷刚耶了一声，说着有事干了，听到六个人，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凌晨两点多钟，沈家一片寂静，门外停着一辆车，不停地按着喇叭，守门的都认识这辆车了，赶紧开了门。 沈听白今天难得早睡，房门被敲了一声，就醒了，正要问谁，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他的名字也一声接着一声，催命似的，按了床头那盏绿翡翠的灯，戴上银边眼镜，过去开了门。 “沈大少爷，睡的好吗？”果然，顾燕帧那张脸出现在眼前，挥手打着招呼。 沈听白闻到扑天的酒气，这少爷喝了酒三更半夜也敢往这边跑，就不怕出事，阴沉着脸道：“你觉得呢，顾少爷。” “我这几天军校训练，没来得及到你这儿，这再见你啊。”顾燕帧往前凑近了点，似乎是仔细看了看他，笑道：“哟，沈大少爷，我觉得你又帅了不少。” 是没来得及到他这儿，毕竟放假以后，首要任务是喝酒，沈听白冷笑一声，“行了，顾少爷干嘛来了。” “带你走。”顾燕帧竟挺直了背，两眼直直地看着他，“明天。你跟我走吗？” 沈听白愣了愣，回过神来想说你疯了吧，抿了抿嘴唇，也直直地看他，“去哪儿？吃喝嫖赌？杀人放火？顾少爷，您总应该告诉我跟你去做什么，是利是弊，我才能决定。” “乡下海边，出海，捞螃蟹。目前就这些。这对你没有什么弊吧，怎么样，跟我走吗？”顾燕帧挑了眉毛。 可也没什么利，稀疏平常，沈听白说：“顾少爷，慢走。” “曲曼婷也去。”顾燕帧卡住他要关上的门，他真不愿意曲曼婷跟着，可事实就是，若没有曲曼婷，沈听白压根不会来，所谓的两人行本就不成立。 沈听白先是诧异，后是紧皱眉毛，顾燕帧怎么又和曲曼婷扯上了，还约定一起去乡下海边，现在才来告诉他。那是不是，顾燕帧这身酒气，也是和曲曼婷一起喝出来的。在山南酒馆，喝到现在。他心里冲上一股火气，盯着顾燕帧，竟缓缓笑开，重复道：“曼婷？” “对，她也去。”顾燕帧耸了耸肩膀，“那乡下是我同学的家，刚才喝酒时定下了五个人，你要去了，就六个。来嘛，沈大少爷。” 不是他们二人的约定，也不是他们二人喝到现在，沈听白的火气消退一些，深呼吸几口气，他点了点头，“既然顾少爷盛情邀请，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燕帧想他答应，可真答应了，就不爽了，嘁了声，“装，再装，有曲曼婷这个女人，我不邀请你，你也屁颠屁颠的跟着。我只是给你一个跟着的理由罢了——说出去是我顾燕帧死乞白赖邀请你沈大少爷来的，是不是好听很多呢。” “你这是生什么气？”顾燕帧这种句句带刺的话，沈听白除了刚见面那会儿听过，最近想起来，都是这个少爷厚颜无耻的撒娇。 “哪敢啊，沈大少爷能接受我的邀请，是我的荣幸，我能生什么气啊。”顾燕帧瞥他一眼，白眼快翻到天上了，转过身语气平平，“不打扰了，明儿见。” 沈听白的身体快过头脑，伸手抓住他，眉头蹙着，“你到底生什么气。” “关你什么事。”顾燕帧甩了甩胳膊，“松开！” 沈听白的头脑重新启动，也觉得抓着挺不好，刚要松开，被这么一说，再被这么一甩，还就不打算松了。可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最让他心头冒火的，还是顾燕帧突然转变的态度。他瞥了眼楼下站着的下属们，把顾燕帧拽进屋里，关上门，依旧拉着他胳膊说：“顾少爷，大家都是男人，有事说事，别矫情。” “我矫情什么了？我就是真生气，关你屁事啊！”顾燕帧又扯了扯胳膊，挣脱不开，他咬咬牙，“我最后说一次，松开。” 沈听白当然不松，迎来就是一拳，他偏头避开，就和顾燕帧扭打起来。又是握住挥来的拳头，又是夹住踢来的腿，贴身近战，最后齐齐滚在地上。 顾燕帧就是生气，就是出手打了沈听白，也没敢用力，没敢来真的，倒在地上时更憋屈了，想着再也不和沈听白打架了，打的不尽兴，没意思。 “顾少爷，你到底为什么生气了？”沈听白压在他身上，低头看他，这少爷扭过头，就用手给他掰正，捏住下颔，特地放软声音说：“别闹脾气了，你就告诉我吧，嗯？” 顾燕帧哼了一声。 “你不说，我可挠你痒痒了。”沈听白低低地笑了声。 “无耻。”顾燕帧抿了抿嘴唇儿，伴随着笑声，视线从沈听白的脸落到脖子，再一路往下，因为穿的是睡袍，系在腰上的带子早就散开了，黑色丝质睡袍大敞着，胸膛白花花的，胸前两点是深红色的，再往下，打住。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你先起来！” “你老实交代，我就起来。” “好好好，我老实交代行了吧。” 沈听白瞥了眼他胭脂一般红的耳朵，起身系上睡袍带子，坐到沙发上交叠着两腿，一手搭着沙发扶手，示意顾燕帧在对面坐下来。 顾燕帧坐下来，手里拿了个茶杯，转来转去，有点羞于齿口。 “顾少爷，时间宝贵。”沈听白提醒他，见他还是拿着茶杯转来转去，拎起茶壶，给他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我看顾少爷是渴了，喝杯茶润润喉咙再说也不迟，沈某愿意等。” 顾燕帧接过这杯茶有些恍惚，上次在书房，他让沈听白给他倒茶，这人压根不甩他。这次竟主动给他倒了，就为听一个生气的原因。咕噜咕噜喝酒似的，把这杯茶喝完，伸过去，“我还要。” 沈听白眼角抽了抽，拎着茶壶又给他倒了杯。 “还要！”顾燕帧又咕噜咕噜喝完了。 沈听白倒了三杯茶。 顾燕帧伸过去，“还要，还要，我还要！” 你还真不怕茶喝多了撑死啊，沈听白把茶壶一放，手撑在扶手上揉了揉太阳穴，“顾燕帧。” “好吧，我说，你把耳朵凑过来。”顾燕帧冲他勾了勾手指。 沈听白起身，向他走过去，两手按住他身后的沙发背，把他圈在怀里，低下头来，侧着脸把耳朵对着他，“顾少爷，你说吧，我听着呢。” “其实，我生气是因为，我想带你去乡下海边，想用船拉你出海，想和你捞螃蟹，但你不跟我走。”顾燕帧委屈巴巴的，说话间热气全洒在沈听白耳朵上，他皱着眉毛噘着嘴，“我说曲曼婷，你就答应了。我生气，我真生气，我太生气了。” 沈听白半晌才把脸正过来，保持着把顾燕帧圈在怀里的姿势，低着眼皮子和他四目相对。他喉结动了动，嘴唇儿抿了抿，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头跳的厉害。 顾燕帧伸手摘掉他的银边眼镜。 “嗯？”沈听白愣了一下。 “不能让你看清我。”顾燕帧难为情了，总觉得摘掉眼镜，沈听白看不清他，他就没那么害羞了。 沈听白噗嗤笑了，眉眼都柔和下来，“顾燕帧你是不是傻，我是近视，不是眼瞎，我们靠的这么近，你觉得摘掉我的眼镜，我就看不清你了？” “真能看清吗？”顾燕帧对上他的双眼，睫毛浓密，眼珠子黑亮，宛若林间最深最凉的水。 沈听白看的不能再清了，从顾燕帧的眉毛，眼睛，鼻梁，到嘴唇儿，他笑着笑着，便敛了笑意，摇了摇头。 “我就说你看不清！” “嗯。” 顾燕帧最后当然没有走，硬是在屋里沙发上窝着，那么高的个子蜷缩一团，睁着眼兴奋的睡不着，不时往沈听白那里瞟上一眼。 床头那盏绿翡翠的灯开着，沈听白其实不习惯睡觉开灯，但可能是顾燕帧在这儿的缘故，就没关了。他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左右竟也睡不着了，偶尔还能和顾燕帧看过来的眼神触碰。一二来去，也不知道第几次彼此抓到视线，齐齐笑出声来。 “沈大少爷，你为什么没赶我走呢？”顾燕帧兴奋天亮的行程，但最兴奋的还是沈听白竟让他留下，想着想着又笑出声来，“还是你的屋，不是客房。” “你不是说了天亮就要到烈火军校门口集合吗？这都凌晨几点了，你再回家，还睡不睡了。”沈听白似乎格外愉快，顿了顿，他说：“至于为什么不是客房。顾少爷，您扒着我的沙发，一脸你很喜欢你就要睡这儿打死你都不走不然哭给我看的样子，我哪能不让你在我屋呢。” 顾燕帧嘿嘿嘿笑了，“看来沈大少爷很怕我真的哭给你看。” “顾少爷，我真没见过你哭。”沈听白跟着他笑，视线又一次对上，暖黄灯光连他的眼眸都似乎格外温柔，语气郑重道：“但我想，我真的挺怕你哭。” 能不怕嘛，一个大男人哭起来确实很吓人，顾燕帧只是想想，鸡皮疙瘩也要起来了。 最后又聊些有的没的。 天亮了。 沈听白穿戴整齐，让下属收拾三个皮箱放上车，回屋叫顾燕帧。这少爷两条腿搭在沙发背上，薄毯搭在小腹，微微张着嘴唇儿，睡得那叫一个香甜。蹲下来，凑近他道：“顾少爷，该起了。” 顾燕帧用薄毯把头一蒙。 “顾少爷，你再赖着我的沙发，我就把你丢出去了。”沈听白拉下薄毯，把这张脸露出来，见顾燕帧眉毛都皱了，却动也不动，叹了声，“还想不想捞螃蟹了。” 顾燕帧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眼都没睁开呢，就叨叨着螃蟹。 沈听白本就低头看着顾燕帧，差点被他撞上，心有余悸的想，还好他反应够快躲的也够快。站起身，他伸手揪了揪顾燕帧头顶上翘起来的头发，“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