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

    “走啦，吃饭去啦～”林曦转身，朝她眨了眨眼睛。很好用的广播被吵吵嚷嚷的聊天声盖住，她甚至都没有听见下课铃。

    食堂的餐盒都是已经配好菜的，每个班有自己固定的吃饭区域，前后有守着四道菜的打菜阿姨，可以选择排队加两种菜，也可以直接开始吃。

    云澜加了两种菜，和林曦边聊边吃。

    “一中管得特别松，初三的时候，清明节放三天。”对于只能穿校服的学生而言，吐槽学校似乎成为了最佳话题。

    “哇，我们才放一天。明明只隔了一条街，差别怎么那么大！”林曦不忿地往嘴里塞了口米饭，腮帮子鼓鼓的。

    “所以我们学校成绩差啊。”云澜无奈地说着，手里的筷子不断地挑出土豆丝中的胡萝卜和肉片，扔在饭盒盖子上。

    “得了吧，咱俩都一个班了，都是考来的，成绩能差到哪里去？”林曦看了一眼忙着挑食的她，翻了个白眼。

    “这么说吧，”云澜总算结束了挑食大业，忙不迭地把一筷子蔬菜送入嘴中，“你中考多少分？”

    今年中考的满分加上体育是550分，这所学校的录取线是480分，取消借读政策后，整体学生的素质都改变了许多。

    “考得一般，490。”林曦想想自己的中考分数，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在我们初中排年级一百五十多名了。”

    “对啊，我494，在我们初中排十二名。”云澜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有些不自觉地看向辰阳的方向。

    他不出所料地是一个人，安静而优雅地吃饭，柔和顺畅的颈部曲线，让她想起了园中的天鹅。

    “你想过去N附中吗？”林曦见她出神，拿筷子后段戳了她一下。

    “初中的时候参观过。”云澜把最后一口饭放进嘴里，“那里太大，我不会走，在里头迷路了。我就琢磨着，我要是去了，找不着食堂，边上又荒无人烟，饿死咋办？打死我都不去。”

    “哈哈哈哈。”林曦笑得捂住嘴巴。

    两人互看了一眼对方的碗，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和她的初中不一样，她的初中是有两个小时午休的，可以回家，也可以留校，这里的规定是只有三十五分钟吃饭，中午在教室自习到一点半，再集体午休到两点。有些紧凑过头了，云澜不太习惯。

    她们回得比较早，教室里没几个人，课表已经被贴在门口，她瞥了一眼，记得七七八八。这所高中相当霸道，其他高中在没有分文理之前，都会把理化生和政史地放到同一等级，它偏不，理化生每天有，政史地一周一次。学生这个群体，会找准一切时机钻空子，既然这个课如此之少，说明和音乐课信息课一样，副课，唯一的作用是轻松写作业和聊天。

    刚开学的高一，副课相当多，作业少得很。

    第一节体育课，是不用下楼的理论课，老师姓王，是个扎着高马尾，眼睛很大的女性。看上去有四十有余，眉眼里却能看出风韵。

    “我需要一个体委，有没有毛遂自荐的？”她讲完课堂要求和教学任务，突然说道。

    “有有有！”王亦杰急吼吼地举手，他可能以为会有很多人跟他抢，事实是全班只有他一个。

    “好，那就你了。”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五秒钟。“你跟我出来一下，我给你讲一下体委要做的事。”

    全班哄笑。王亦杰也不尴尬，笑嘻嘻地跑到教室外面和体育老师讲话。

    云澜舒了口气，又抱臂趴在了桌上。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她的同桌，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太过好看，又总是把背挺得笔直，引起她的诸多好奇。

    “你会打羽毛球吗？”她凑过去，小声问他，脸上笑容灿烂。

    “会。”辰阳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和她拉开距离。

    “会到什么程度？”

    “一点。”

    云澜觉得，像他这样连历史课都会好好听做笔记的人，估计很讨厌她这样自由散漫的学生，再加上他早上当学生代表的时候，自己开小差被看见，这种不尊重人的行为，恐怕是人都会讨厌吧。

    “早上你演讲的时候，对不起。”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两下，眼睛里雾气弥漫。

    辰阳总算转头看了她一眼，云澜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唇。好漂亮的唇形，殷红的颜色在这张白皙的脸上更加醒目了。一个男生，有着这般容貌，是怎么做到丝毫不显女气的？

    “嗯。”比之前几次的回答好一点，她好像听出现了些无奈的意思。

    云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人的话已经少到需要她靠语气来揣摩想法了吗？

    “那你不生气吧？”她咧着嘴角，眼眶里忘记收回去的眼泪，随着下弯的眼角落在脸颊上，看起来颇有几分破涕为笑的味道。

    辰阳摇头，若有所思地从抽屉缝隙里拿出一张纸巾。

    “擦擦。”

    云澜受宠若惊地接过纸，装作不经意地嗅了嗅。纸和它的主人一样，一点多余的气味都没有。这算是和解了吧？其实她想想，他虽然不怎么讲话，但回答了她问的所有问题，这也挺好，至少她可以随时结束话题。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完时，本来应该有晚自习，但由于教育部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学校，要求学校给学生减压，导致学校不得不暂时取消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家长急火攻心，学生们却是享受到了初中三年都不曾享受到的待遇——五点半放学。

    教室里都是欢天喜地收拾东西的新生，临近的同学相互询问家庭住址，接着便惊奇的发现全在一个小区。建校一百年来，陪读不知怎么地就成了习惯，学校对面的三个小区，大部分都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很适合一个家长带着孩子住。

    林曦家没有租房子，被她开车来的家长接走了。云澜慢吞吞地整理好书，走出了学校的大门。大门前的道，别出心裁地建成石子路，好看是好看了，就是走得脚疼。

    她在大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脱口喊出了名字。

    辰阳顿了一下，看着她快步走到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和他一起走路，即使不说话也可以。但是当辰阳和她走进同一个小区以后，她又忍不住说话了。

    “我们家是二栋七楼，你家呢？”云澜有些惊奇地问道。

    辰阳指了指旁边和二栋连在一起的单元楼。

    “你，也是七楼？”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后者不可置否地点头。

    这巧合太奇妙了。挥手告别以后，云澜爬上七楼，用钥匙轻松地开了门。她的母亲还没有下班，她便开了小客厅的窗户透气。

    云澜不知道连栋会这么近，近到她一开窗，就透过对面的窗户，看到了客厅里的辰阳。他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冒着冷气的矿泉水，仰头喝下时，喉结上下颤动，冰冻的塑料瓶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小臂的肌肉纹理流下，滴落在地面上。

    她觉得自己有些魔怔，心湖中因为这一滴水，泛起小小的涟漪。

    辰阳把喝完的水瓶扔进垃圾桶，也注意到了这个可以透视的窗户。

    “嗨？”云澜回了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冲他招招手。

    他微微点头，就回了房间。

    她以为客厅已经离得很近了，没想到连栋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老城区的隔音效果很不怎么样，云澜坐在书房里，对着面前小小的窗户发呆，竟然能听见五楼的同学在和她的母亲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偷偷摸摸地把家里的门反锁，拿着手机溜进房中。

    班级群已经建好了，林曦加了她的qq好友，顺手把她拉进群聊。

    体委　王亦杰：大家改一下群名片，实名制。（微笑）

    林曦：已（微笑）

    叶依琦：已（微笑）

    ……

    没有人觉得这个微笑的表情很诡异吗？云澜改好群名片，滑动着群成员列表。辰阳的头像是空白的，点进资料卡，名字只有一个点。这个号有三个太阳，看着却跟个新号一样。她又好奇地点进他的空间，上一条说说还是刚中考完发的，只有两个字——毕业。

    有一百多个赞，和五十条评论，每条评论都是一个字——嗯。

    她轻笑出了声，这还真的是他的风格，光说个嗯字，就能想象到表情。云澜申请添加他的好友，接着又同意了一堆人的加好友申请。

    刷了会儿微博，qq突然来了提醒。

    .已经同意您的好友申请，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看着九格键盘，输入几句话，想想不妥，又全部删去，反复几次，就放弃了发消息。楼上楼下吵吵嚷嚷，一墙之隔的地方却安静得好像没人住。云澜游手好闲了一会儿，总算被安静感染，开始专注地看语文书。她语文不算好，但很喜欢看书，语文书上的一向很对她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