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

    开学第二日，就赶上了反法西斯70周年，一下子放了三天假。云澜给林曦发了条消息：以前总想着，一个星期上两天学，放五天假，这下好了，高中才开学一个星期，梦想成真。

    林曦秒回：你还想上课十分钟，下课四十分钟呢，幸好没给你也实现了。

    云澜捂着嘴笑：你怎么知道我想？我还真想过。

    想归想，她是个需要面对高考的高中生，松懈下来将是异常严重的结果。云澜放下手机，带了一百多的现金，边哼小调边下楼。

    母亲是个相当忙的人，月初和月末都要加班一个星期，所以自她进了中学，放假就没碰上过几次。

    今天没有太阳，乌云密布，是她顶喜欢的天气。她计划去转转周围的文具店和书店，挑几本教辅，然后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午饭。

    附近有两家书店，教辅堆成了厚厚的一堵墙，把原先规矩的书架都遮得看不见。老板娘坐在柜台边上看电视剧，白色的平板上不断传出声响，老板在清点书目，夫妻二人约莫50岁了，见她一个人走进来，温和地笑道：“要什么学习用书吗？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云澜转了几圈，拿了套数学卷子，和老板寒暄起来，发现竟然是同乡，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哪条街哪条街又改了，原先开的那个中百又扩建了，老板连说着，在这里都开了二十年店了，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数学卷子标价二十九，老板娘笑眯眯地跟她讲，给二十五就行，以后需要什么书都告诉他们，都可以拿到。云澜看自己没有五块钱零钱，就随手拿了本读者，凑了个三十。

    文具店里的样式不算很全，她一向不喜欢普通的笔，看了半天完全没有看得上的，就只买了点其他文具。

    学校一向是和小吃街相辅相成存在，云澜看着愈发阴沉的天，就在学校对面的饭店里打包了一份煲仔饭。他们这所高中的地理位置很神奇，正门口是丁字街，出正门直走就可以走到小区，转弯就是另外一条道，宽度大约容纳一辆车，直通到外面一条宽阔的大街，颇有柳暗花明之感。

    等饭做好的时候，她眼尖地瞅见拐弯路口有一台饮料自动贩卖机，里面是她找了好久也没买到的一种牛奶。拿着打包好的饭，胳肢窝夹着刚买的书，她手忙脚乱地找零钱来投币。天公不作美，竟然在这个时候下起大雨，她站在贩卖机的挡雨板下，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起的水花沾了一裤腿。

    眼看雨越下越大，在这里一直等着也不现实，云澜准备拿刚买的书挡挡，快些跑回去。当她调整好姿势，却发现头顶的雨停下了。

    黑色的伞，有着磨砂的伞骨，看上去很结实。

    “谢谢！”云澜连忙转身道谢，然后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他身后是那条冗长狭窄的路，笔直着通向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时间，看痴了人，连顶在发上的书都忘记拿下。

    辰阳沉默地抬手，从她的头上拿下书，问道：“回家？”

    “对，回家。”云澜心脏狂跳，面上恢复了标准的微笑。

    他没有再接话，却一副要送她的样子。

    伞其实不小，但是两个人撑，就有些吃力，他们离得很近，不时能碰到对方的肩膀。

    “好巧，我出来买书，你出来做什么？”云澜见气氛有些尴尬，想着说几句话缓解。

    “买东西。”

    难道她下一句话要问买了什么东西？太不礼貌了。她选择闭嘴。

    这段路也没多远，即使她刻意放慢步子，十分钟之后也到了楼下。辰阳把的书和卷子递给她，云澜才注意到，他的半边肩膀都湿透了，可以他帮她拿着的东西，却没有沾到一点水。

    “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天气预报说下雨之后就要降温，别感冒了。”云澜焦急又惭愧地叮嘱他，恨不得现在能从兜里掏点包治百病的板蓝根给他灌下去。

    好不容易走到楼梯口，又忍不住回头给他道谢：“谢谢你还特意送我回来，那上学再见。”

    辰阳撑着伞站在雨中，一张好看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嗯。”

    连爬上七楼都显得没那么累了，云澜打开家门，将湿漉漉的鞋子扔在门口，又换下了带泥的裤子和短袜，才心满意足地又坐回书桌，开始享受还冒着热气的饭。

    吃着吃着，脑子里总是辰阳淋湿的侧肩，挥之不去。思前想后，她翻出了药盒里几包板蓝根，又带了一盒感冒冲剂，带上家里的伞就上了楼。

    连栋的好处就是，顶楼阳台都是连在一起的，从阳台走，只需要爬一层楼，再下一层楼，从底下走，就是七倍了，她暗暗感慨自己的机智。

    云澜敲了敲辰阳家的门，很快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他换了件黑色的短袖，款式不怎么稀奇，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格外地让她移不开眼。被雨淋湿的细发乖顺地贴在额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

    她把装药的袋子一股脑塞进他的怀里，转身就跑。

    只要跑得快，他就没办法把东西还回来，这样她就还清了这个人情。

    云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刚刚拿着袋子的手微微发烫。

    休息的日子过得极快，一下子就又需要六点半起床了。云澜在床上揉着眼睛，听见自己的母亲在厨房一边做早餐一边大声告诉她：

    “高二的学生家长在教育部拉横幅抗议，要求恢复晚自习，教育部妥协了。”

    啊，所以美好的生活只持续了四天。

    她从衣柜里拎出叠的整整齐齐的校服，飞快地套在身上，又把书包收拾好。

    六点五十出门时，小区里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她走进教室，看到辰阳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好了。比起桌上乱七八糟，到处闲聊的其他同学，格外显眼。

    “云澜，数学作业最后一个题答案是多少？”

    “十个子集。”

    王亦杰一拍桌子，冲着林曦说道：“怎么样，我就说是十吧。”

    林曦瞥了他一眼，认输地把答案改掉。

    “我也不一定是对的啊。”云澜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交给第一排的人。

    “你跟我答案一样，那肯定是对的。”王亦杰笑嘻嘻地说着，顺手捞起林曦的作业，“我帮你交了，不用谢谢我。”

    开学的那一天，其实不算正常上课，而今天，老师才逐个做了介绍。

    物理老师是个嘴唇有些发紫的女性，声音温温和和，没什么抑扬顿挫。听起来有些困。她在暑假就补过这一章节的课程，所以没办法听得很专注。

    “云澜？云澜是哪个同学？”

    云澜浑身猛地一颤，瞌睡瞬间就没了。“老师，是我。”

    “你说一下位移公式是什么。”

    “X=V0t＋1/2at︿2”

    她脱口而出，老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好吧，你坐下吧。”

    云澜看着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公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一早上五节课，看起来多，其实不到一会儿就结束了，她容易饿，第四节课就开始头晕眼花，肚子一声声地叫唤。

    老师讲话还好，一停下，全班就只听见她的肚子叫得慌，十分丢人。

    云澜恨不得把头埋在桌上，用力地朝腹部鼓气，羞耻得耳朵都带了红色。

    辰阳看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默默地推到她面前。

    两颗大白兔奶糖。

    云澜眼睛一亮，高兴得像捡到什么宝贝。丢了一颗在嘴里，唇齿间都是奶香味，沿着喉咙往下，漫到心里去。

    后面的半节课，她什么都没听。

    一到副课，云澜就忍不住找他说话。

    “你也喜欢大白兔奶糖吗？我最喜欢外面的糯米纸，我小时候还以为它不能吃，每次想剥掉都剥不干净，后来发现它可以吃，我就特别想知道为什么能把糯米做成那个样子。”

    她滔滔不绝一大段，他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总是冷着一张脸的人，喜欢奶糖。这个发现似乎让她非常开心。

    “你中考多少分呀？”

    “512。”

    云澜惊了一下，他们这个班属于排名第二的班级，五百分往上的分数，其实可以去最好的班。

    “你怎么不去一班呀？你应该过线了啊。”

    “不想。”

    “第三排的两个同学，安静！看你们半节课了！”老师气愤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吓得她闭嘴几秒。但是仔细一想，她是第四排的，并不是在说她。

    全班的视线都看向了林曦和王亦杰，两人却一点都不尴尬，笑嘻嘻地安静了一会，只有一会儿，便又凑到一起。

    高一放学的时间是七点四十，只加了两节课，除了作业多点，她也没什么不习惯。在班上又多认识了几个同学，早操排队在一起的，体育课站一起的，放学一条路的，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竟然一下子记住了2/3的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