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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病人把人间游 H

    蛟以为他们是要做那事了,不想这美人儿坐在身后的青石上,道:“我给你取个名字罢。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就叫幽南怎么样?”

    蛟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这句话什么意思?”

    陆为霜道:“溪水蜿蜒流淌,青山翠色幽深,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景象。”

    蛟本是野外林间的一条小蛇,被蒋通的父亲捉了去以秘药喂养,长到四五百岁开始帮他们炼丹,有数百年没有出过暗室,几乎忘记天是什么颜色,树是什么模样,花是什么味道。

    这时正是黎明时分,他环顾四周,只见雾气蒙蒙,树影重重,泉水叮咚,一片鸟语花香,远处层峦叠翠,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光万道。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他忽然心领神会,爱上了这句诗。

    “我叫幽南,你叫什么?”

    “我叫陆为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水边恰有一丛芦苇,陆为霜伸手一指,上面的露水便结成了片片白霜。她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坐在水边,面容灿若明霞,倩影倒映在水面上,两相绝色。

    幽南后来读到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时,想到的便是这一幕,没有比这更好的诠释。

    陆为霜从芥子袋中翻出一套自己穿的男装,递给他道:“衣服有点小,你先穿上,我们去城里买点东西。”

    幽南穿上她的衣服,确实有些局促,袖子衣摆都短了一截,看得陆为霜吃吃笑。

    两人来到附近的吴江县城,在一家面馆要了两碗打卤面做早饭。油亮的卤汁浇在面条上,撒上一层葱花,香得人腹中馋虫直闹。

    陆为霜才吃了半碗,对面的碗已经见底了。

    幽南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陆为霜笑道:“老板,再来三碗。”

    她手托腮看着幽南吃面的模样,眼神温柔,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而那时坐在她这个位置上的人,却不知现在如何了。

    “霜,霜?”幽南连唤她几声,她才回过神,道:“吃饱了么?”

    幽南点点头,陆为霜拿出一串铜板放在桌上,对店家说不用找了。

    幽南见那店家很开心的样子,便知道这铜板是个好东西。两人去成衣店,陆为霜给他买了几身衣服,这次给店家的是两块白色叫银子的东西,店家也满脸笑容,他便知道银子和铜板都是好东西,可以用来换食物和衣服。

    他问陆为霜怎么才能有这两样东西,陆为霜道:“这世上钱财本是无主之物,有能者得之,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比如那穷人自己已经食不果腹,他们的钱就不要拿了,有些人富得流油,拿一些也不要紧。正所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之道也。”

    幽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陆为霜牵着他的手隐匿身形来到县太爷府邸。两鬓斑白的县太爷刚起床,穿着一件绣金圆领袍,喝着上好的金骏眉,坐在花梨木椅上,看着青春少艾的小妾对镜梳妆。

    陆为霜道:“这位姨太太用的香粉一盒要十两银子,这位老爷有七位姨太太,每个都是如此。穷人家卖一个男孩才五两银子,女孩就更贱了。这就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官老爷的钱不拿天理难容。”

    幽南道:“你方才说损有余而补不足,既如此,为何不将他们的钱分给那些穷人?”

    陆为霜笑道:“凡人福寿禄皆有天定,无故给他们钱财或许会损了他们的寿命和福分。”又道:“不过偶尔一两次也无所谓,难得你有此侠义之心,我们便去做一回侠士。”

    两人潜入县令府邸的库房,只见几大箱的古董字画,金银财宝。陆为霜让幽南搬走两箱金银,又来到当地最大的富商薛家。这薛老爷年轻时做过秀才,科举多次落第,便投笔从商,发了大财。然而他不忘文人初心,酷爱收集古籍字画。

    有钱人往往可以将爱好发挥到极致,陆为霜看见薛府库房里堆积如山的古籍字画,感叹道:“真是丧心病狂。”

    她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名家画的春宫之类的东西,便用神识一扫,当下一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一排书架前,抽出一本书,拂去灰尘,上面赫然写着洞天别卷四个字!

    旁边幽南见她又惊又喜的神情,道:“这本书很珍贵吗?”

    陆为霜点了点头,道:“它关系到我一个朋友的性命。”

    这卷虽来得容易,但若非机缘巧合,谁能想到藏在这么个凡人富商家中。

    陆为霜越想越开心,展臂拥住幽南,道:“幽南,你真是个福星,要不是你,我还不知何时能找到这本书呢!”

    幽南见她欢喜,自己也欢喜起来,又觉满怀温香软玉,滋味美妙非常,不由揽住了她的纤腰,将她身子贴得更紧。陆为霜一怔,唇角上挑,一双手轻轻抚过他的背,便感觉有硬物抵在了自己小腹上。

    她抽走了幽南的腰带,坐在一只朱漆大箱子上,含笑看着他。幽南似乎不由自主,便上前掀起她的纱裙,欣赏她裙下的风光。她一双长腿又白又细,左腿内侧有一颗红痣,幽南低头舔了舔那颗痣,柔软的舌头顺着大腿内侧往上,来到了她的私处。

    陆为霜双手撑在身后,感觉他渐渐深入,酥麻快感愈强,仰头发出呻吟。

    她的蜜水也带着异香,幽南吃了几口,听着她的声音,下身已是十分难受,便直起腰将那物凑上娇穴。他变成人后,那物自然也小了,然而比起女子几不可见的小洞,还是尺寸惊人。他想起那些死在他身下的女子,生怕弄伤了陆为霜,只在穴口磨蹭,没有进去。

    陆为霜被他蹭得欲火高炽,还以为他在耍花样,笑道:“还不进来?”

    幽南眼中有一片阴翳,声音低哑道:“我不想你和她们一样。”

    陆为霜愣了愣,既觉他傻得可爱,又被这片怜惜之意打动,柔声道:“别怕,这是男欢女爱,你只会带给我快乐。”双腿勾住他的腰,用力将他带向自己,一面闭上眼睛,满脸绯红道:“快点,快点来肏我。”

    她的话比春药更有效力,幽南无法再多想,按住她的腰背,将那物挺进她体内。

    里面嫩得能挤出水,翕动的穴肉带来极强的快感,幽南深吸一口气,忍住全部进去的欲望,问她:“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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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为霜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道:“不疼,舒服得很。”

    幽南学着她的样子,去碰她柔软的红唇,舔了又舔,方才将外面的半截阳具缓缓也送进花穴,一直抵到了她的宫口。陆为霜身子一颤,轻轻哼了一声,里面愈发湿滑。他那物在泥泞中辗转抽插,带来无穷快感,陆为霜满身香汗,莺声娇啼对幽南来说是最有效的春药。

    他捉紧她的玉臀,不由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忽然库房门被打开,家带着几个家仆径直向他们走来。

    陆为霜已经布下结界,管家和家仆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动静,只绕着他们打转,奇怪道:“装郑大家字画的那只箱子哪去了?”

    箱子就在陆为霜身下,她笑着收紧花穴,幽南闷哼一声,差点被她夹射出来。

    管家和家仆在周围翻箱倒柜,丝毫没有影响两人欢爱,反倒助长其兴致。陆为霜一双雪足翘在幽南肩上,他的肉刃刺得她穴口翻沫,春水泠泠顺着股缝淌下。水声黏着,喘息声交叠,管家等人都听不见,直到他们离开,幽南将阳具深深埋在陆为霜体内,吐出精液。里面亦有一股热流这时浇在他龟头上,畅美非常。

    幽南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可以这样快乐,恋恋不舍地退出了陆为霜的身子。

    陆为霜放下有些酸痛的双腿,坐在箱子上咻咻喘着气。

    食髓知味的蛟看了她一会儿,未尽的欲火又翻腾起来,搂着她汗津津的身子抚弄不住。

    陆为霜笑了,趴在箱子上让他从后面又做了一回。他这次胆子大了,插得又深又快,将她臀瓣撞得生疼,宫腔里捣得酥烂,还迟迟不肯射出来。

    舒爽到了极致,他便显出了原形,一身冰冷坚硬的黑鳞压着玉树琼枝般的女身,粗糙猩红的长舌舔弄着她光洁瘦削的后背,刮出一片片红痕,尾巴卷住了她的脚踝,拉向一边,将她双腿分得更开。

    陆为霜也不害怕,嗯嗯地叫着,似乎乐在其中。幽南受到鼓舞,舌头绕到前面卷住了她的一只椒乳,分叉的舌尖轻刺乳尖上的小孔。陆为霜仰起脖颈,身子战栗不止,下面泄洪般地流水。

    傍晚时分,两人才从薛府出来。因得了,陆为霜便放过了薛老爷的金银财宝,去另一位富商家中搬走了几箱财物,分装在包裹里,趁着夜色丢进穷人家里。

    回到山上,陆为霜教幽南用圆光术看那些人家得了钱财的欢喜模样,两个都笑起来。

    却说修仙界各方得知凌烟阁被大火烧毁,蒋家父女和诸位高手葬身火海之事,都震惊不已。凌烟山庄以三昧真火炼丹,自然有控制三昧真火的法子,按理说,就是失火也不该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事出异常,影响甚大,道心盟众人推举蓬莱的六长老文羲,蜀山的三长老李爵,还有阴山派的钱仪生,崆峒派的段长兴一起前往凌烟山庄调查。

    然而前两日钱仪生带着徒弟钱蔷来蜀山拜访陆渊,陆渊正和刘长老白长老还有夏鲤在屋里搓麻将。

    陆渊虽然修为高深,牌技却一塌糊涂,牌桌上向来只有输钱的份。然而自从夏鲤来了,便不一样了。

    刘长老连输三局,诧异道:“师兄,您近来牌技突飞猛进呐!”

    陆渊捻须笑道:“师弟过奖了,时来运转罢了。”

    白长老本来是牌桌上的常胜将军,这几日输给陆渊不少灵石,今日也未能扳回一局,说了会儿话和刘长老悻悻而去。

    陆渊望着桌上小山似的灵石,开心道:“小夏,你这出老千的法子真不赖。”

    夏鲤笑吟吟道:“还是您老手法敏捷,让两位长老丝毫看不出来。”

    陆渊听了这话,更加愉悦,大手一挥,赢来的灵石都给了她。

    夏鲤收了沉甸甸的钱袋,自然也很欢喜。

    陆凤仪走进来,看见这一老一少都笑容满面的样子,便知道师父又赢钱了,每次赢来的钱都被夏鲤哄走。夏鲤其实并没有花钱的地方,陆凤仪不懂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后来发现她只要看到灵石法宝,摸着它们,守着它们,眼睛里便有一种异样的神采。

    听说龙族酷爱囤积宝物,打家劫舍的陆为霜显然就是典型,夏鲤大概是跟他们久了,被传染上了。

    陆凤仪是这样想的。

    “师父,钱长老和钱师兄来看您了。”

    “哦?是仪生么,我许久不曾见他了。”陆渊微微正色,道:“自从钱夫人在黄泉一战中身亡,他便很消沉了。”

    夏鲤脸上笑意一凝,有些不自在道:“奴先回房了。”

    陆渊道:“见过钱长老再走罢。”

    夏鲤无奈,只得留下,见钱仪生带着徒弟钱蔷走了进来。

    钱仪生身躯高大,穿着深青色滚边长袍,一张线条硬朗的脸因为一道自眼角到下巴的伤疤而显得狰狞。钱蔷与他长得完全是两样,清瘦的身板,苍白的脸上眉眼精致如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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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仪生和钱蔷在苏映月的寿宴上便见过夏鲤,那时还不知她是妖,这时再见不免多看了两眼。

    陆渊道:“仪生,你们掌门近来还好么?”

    钱仪生道:“他还是老样子,不比陆掌门越发精神矍铄,倒像是返老还童了。”

    陆渊笑道:“许久不见你,料想修为更精进了,待会儿切磋切磋如何?”

    钱仪生忙摆手道:“我怎么敢和您动手,我区区一个元婴,虽说是长辈,也只配和凤仪过招罢了。”

    陆凤仪在旁听了这话,很诚恳道:“晚辈早想与前辈讨教一番了。”

    钱仪生一愣,陆渊薄责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道:“钱长老只是自谦,你还当真了。”

    夏鲤看着面露失望之色的陆凤仪,抿唇一笑。

    钱仪生哈哈笑道:“凤仪有了媳妇性子也没怎么变嘛,既如此,我便和你过两招。”说着便站起身。

    陆渊也没有阻拦,陆凤仪自是欣喜。

    众人出了房门,走到演武场,陆凤仪和钱仪生上场,夏鲤与陆渊还有钱蔷在场外观看。

    钱仪生使的是刀,他那把金刀三十年前在陆雨剑下折断,已经换了一把,招式走的还是刚猛一路。

    他这些年修为有长进,心境大约也有了变化,出手之间灵力磅礴,还带有一股肃杀之意。

    刀剑相碰,陆凤仪虽然比钱仪生小了几百岁,灵力却丝毫不逊色,招架起来游刃有余。

    钱蔷看着他,感叹道:“陆师兄的天赋真叫我辈望尘莫及。”

    陆渊替徒弟谦虚道:“凤仪虽然修为尚可,毕竟缺乏历练,不比贤侄上过战场,经历丰富。说起来,当年从那名黑衣客剑下生还的除了蓬莱的岳长老,便只有你和你师父了。”

    钱蔷脸色一白,勉强笑了笑,道:“陆掌门过奖了。”

    三十年前,在陆雨悍然无匹的剑光下,钱仪生做出了这一生最残酷的选择。他以身护住了徒弟,而非妻子。于是钱蔷以师娘的性命为代价,侥幸存活了下来。

    活着本不是件轻松的事,对于这样活下来的钱蔷,尤其沉重。师娘温柔贤淑,自他从师,便视他如己出。他对她的愧疚,还不只是因为夺走了她活下来的机会。

    钱蔷出生在民间教坊,因面容清秀,常扮作女子献舞,渐渐有了名气,人都叫他艳奴。

    那年上元节,他在台上看见了台下众人之中的钱仪生,这个男人长相并不出色,吸引他的是他那种眼神。单纯的欣赏,不含一丝欲望。

    下台时,他还在想会不会再看见他,第二天他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十七岁的钱蔷刚及他胸口,他的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威严得让他有些害怕。

    “这位爷,有事吗?”

    “我叫钱仪生,是阴山派的道士,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

    钱蔷对修仙界的事一无所知,阴山派也没有听说过,但他直觉感到这个男人会改变他的一生,没有多想,道:“我愿意。”

    钱仪生笑道:“孩子,你不怕我骗你?”

    那样刚毅的一张脸笑起来却似有春风拂过心头,钱蔷道:“怕,但人生总要赌一赌。”

    钱仪生笑容更甚,道:“说得好,我敢保证你不会后悔今日做出的选择。”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蕴盛。成了阴山派长老的亲传弟子,修为日渐提升的钱蔷摆脱了生老病死之苦,却深陷求不得之苦。他求的不是远在天边的东西,他求的是他日日能见到的师父。

    终于这日,一杯放了合欢散的茶被钱蔷递到醉酒的师父手上,相处了几十年,他知道师父对他仅有师徒之情,想要解脱,只有用这样下作的方法。

    他们是在外出云游的船上,药效发作,他脱了衣服,抱住师父滚烫的身躯,肌肤相触的一刹那,真正得救的是他自己。他亲吻师父的唇,贪婪地汲取他的味道,俯首至他胯间,含住了昂扬的阳具舔弄。

    欲火,药性,酒劲在他唇舌间发挥到极致,钱仪生理智不再,他按住青年的头,在他口中如性交般疯狂抽插。涎水溢出青年的唇角,他迷恋地看着师父被情欲侵染的脸庞,殷勤地抚弄他的囊袋,让他快感更甚。阳具在口中震颤,一股热液涌出,青年如饮琼浆。

    将准备好的软膏抹在自己后庭,他手指伸进去扩张。红润的入口被修长白皙的手指进出,青年微微喘息,这番景象叫人血脉偾张,钱仪生一把将他压在身下,阳具抵在那处,猛一下便挤了进去。

    饶是有软膏润滑,还是见了红。青年痛叫,心里却开出花来,发泄罢,用他的身子发泄罢,反正过了今夜,他是没脸活下去了,就让他走之前痛快一回。

    师父的阳具在他体内抽动,光是想到这一点,他自己的东西便要兴奋地射出来。

    小穴湿软淋漓,褶皱都被撑开,摩擦成一种刺目的艳红。这滋味让男人本能地留恋,骨子里的狠劲爆发,钱仪生将青年压在身下,撞击捣弄。

    船在湖面上摇晃剧烈,他们从天黑做到天亮,药性过去的钱仪生抱着青年睡着了。

    钱蔷心想,他一定以为抱的是师娘罢。他们夫妻恩爱,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他们没有孩子,师娘待他如亲生,他却做出这样对不起她的事。

    思及此,再不敢贪婪师父怀中的温暖,他小心翼翼抽出身来,穿上衣服,踉跄地回到房中拿出了佩剑。

    人生有太多选择,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师父说,我敢保证你不会后悔今日做出的选择。

    后悔吗?不悔。

    咣当一声,剑被一枚玉扣击落在地,钱蔷仓惶地看向门口满脸怒容的师父,低了头,跪在地上,听候他的发落。

    钱仪生看了他许久,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我没有精力再培养一个徒弟。”

    舞低杨柳楼心月(下)

    师父对他倾注了多少心血与希望,钱蔷岂会不知,听了这话,更觉得万般对他不住,不敢再寻短见。

    回到师门,他们便疏远了很多,钱蔷能感觉到师父不太想看见他。这是自然,换作别的师父,只怕已经将他逐出师门了。他还能留在阴山派,一是师父心软,二是沾了天分高的光。

    与喜欢的人疏远是很痛苦,后悔吗?不悔。

    如果不是三十年前的战争,他们大概会一直这样疏远。

    三十年前,钱蔷已经摸到了元婴的门槛。许多金丹修士都去了战场,钱仪生却没有打算带他去。大约是见他失落,钱夫人问他想不想一起去,钱蔷当然说想去,但只怕师父不答应。

    钱夫人道:“不要紧,你明日先去万仞岭等着,你师父见你在了,自然不好再撵你回来。”

    钱蔷欢喜极了,次日早早去了万仞岭,却在那里碰上妖族的一队精兵。原来当时妖王已死,他的亲信朱雀带领手下护送妖王的一儿一女去北冥,正好经过万仞岭。

    朱雀有千年修为,相当于化神期的大修士,百里之外便发现了钱蔷,一道业火差点要了他的命。幸而蓬莱的岳长老及时赶到,救下了钱蔷。钱仪生夫妇还有其他元婴长老随后而来,除了钱夫人,都没想到钱蔷会在这里,钱仪生脸色格外难看,钱蔷心中不安,但大敌当前,都无暇多话。

    是那一次并肩作战,让钱蔷深刻体会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你怕他受伤,怕拖累他,自己也不敢受伤,一颗心分成了两半,左右兼顾。

    岳长老斩杀了朱雀之后,大家压力骤减,本来胜利在望,从天降下一道剑光,三名元婴长老当场毙命。大家骇然看向头顶,一名黑衣男子戴着银色面具立在云端,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玄铁剑,连化神期的岳长老都不知道他何时出现的。

    “放下两个孩子,饶你们不死。”黑衣男子声音冰冷。

    他杀了三名长老,态度又如此嚣张,岳长老第一个挥剑迎向他。大家知道岳长老方才在朱雀手中受了伤,这时也顾不得以多欺少这话,都上前帮忙。

    钱仪生对钱蔷道:“你不要过来。”

    钱蔷怎么忍得住,还是跟上去了。

    “不自量力。”黑衣男子凌空一剑,地动山摇,刺耳的声音响起,剑气竟从上至下割裂了整片时空。

    这是怎样的境界?钱蔷惊叹。

    岳长老最先被吞没,离他最近的几位元婴长老也瞬间不见了踪影。钱蔷,师父,师娘本来都逃不了,是岳长老牺牲肉身堵住了裂缝。

    他的元婴从裂缝中飞出来道:“仪生,快走!”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道:“刚才让你们走不走,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

    剑风挥至,一念之间,钱仪生掷出金刀挡在了妻子身前,自己以身护住了钱蔷。

    金刀断裂,师娘魂飞魄散,血从师父脸上滴落,钱蔷呆住了。黑衣男子哈哈一笑,带着妖王的两个孩子化光而去。

    “别再自责了,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比较近。”

    “不关你的事,杀你师娘的是那名黑衣客。”

    这些话师父说了很多次,可是钱蔷始终不能原谅自己。他想若是他没有去,师父和师娘都可以活下来,或者死的是他,结局也很完美。

    不该活的人活了下来,不该死的人却死了。

    幸存者,这三个字是对钱蔷莫大的讥讽,每一次听人提起当年的事,都锥心刺骨地痛。

    “贤侄,你师父还在为你师娘的死耿耿于怀么?”陆渊忽然问道。

    钱蔷回过神,涩声道:“师父与师娘伉俪情深,自然难以释怀。其实不止是他,晚辈我也铭记在心,只盼哪一日能替师娘报仇雪恨。”

    夏鲤闻言看他一眼,转脸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陆渊叹了声气,道:“当年我便说了,不要去追杀那两个孩子。你们三大门派执意如此,徒添伤亡。”

    钱蔷默然不语。演武场上,陆凤仪与钱仪生斗了数百回合,胜负难分。

    刀光一收,钱仪生衣衫舞动,后退数丈,笑道:“我痴长凤仪几百岁,三百招内不能取胜,已是输了。”

    陆渊笑道:“仪生过谦了,分明是你让着凤仪罢了。”

    陆凤仪收了剑,躬身拱手道:“多谢前辈赐教。”

    不辞冰雪为卿热

    陆凤仪与钱仪生这一番切磋后,已是傍晚时分,陆渊留他们师徒在上清峰住宿。钱仪生欣然应允,于是众人移步至花厅用晚膳。

    因有客人,饭食比往日丰盛些许,但大多是素食,唯有一盘宫保鸡丁和一盘红烧猪蹄是荤菜。陆渊一向吃斋,钱仪生来了上清峰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在饭桌上看见荤菜。见这两样菜都放在夏鲤面前,便知道是为这小妖女准备的了。

    夏鲤啃着一块猪蹄,忽然啊的一声,捂住了腮帮子。

    陆凤仪道:“怎么了?”

    夏鲤蹙眉道:“咬到里面了。”尝到一点腥甜味,眉头愈发蹙紧,道:“破皮了,好痛。”

    陆凤仪道:“张嘴我看看。”

    夏鲤便张大嘴巴,陆凤仪托着她的下巴,看里面是破了点皮,道:“回去上点药罢。”

    陆渊道:“不用敷药,拿冰块含一含便好了。书静小时候吃饭经常咬到自己,疼得直掉眼泪,我便叫他含着冰块,他很快就不哭了。”

    陆凤仪将一杯清水变成冰块,捏碎了让夏鲤含着,方才诧异道:“四师兄小时候还会哭?”

    陆渊笑道:“小孩子么,都是会哭的,除了你。”

    钱仪生道:“我记得有一回来找陆掌门下棋,凤仪在外面打坐,那时他才五岁罢,我们下了有四五个时辰,他就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从未见过这样安静的孩子,着实印象深刻。就是蔷儿,随我修行时已有十六岁,半大的小子了,也不见有这般定力。”

    钱蔷忙道:“徒儿惭愧。”

    钱仪生知道这个徒弟心细如发,十分敏感,道:“玩笑而已,并不是说你不好。”

    钱蔷听他向自己解释,不由心中一暖,笑意爬上嘴角。

    晚膳后,钱仪生陪陆渊在房中下棋,陆凤仪和夏鲤送钱蔷到客房,便一起离开了。

    钱蔷见他们手牵着手,依稀听见陆凤仪问道:“还痛不痛?”

    那异族的女孩子道:“不痛了。”又道:“想去泡温泉。”

    陆凤仪便御剑带着她飞远了,钱蔷立在屋檐下出神,过了良久,才转身进屋。

    夏鲤喜欢泡温泉,然而上清峰并没有温泉,倒是明霞峰和北花峰都有温泉,可是她嫌明霞峰的温泉被女弟子们泡多了,北花峰是李爵的地盘,自然不想去,便在终年积雪的暮云峰寻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温泉,隔三差五地来泡着。

    暮云峰上有一座锁链环绕的宝塔,飞檐雕甍,连塔顶一共十层,每一层的六只角上都挂着铜铃,夜风中铃声清越。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锁妖塔,关在锁妖塔里的妖兽都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有层层防护,一般弟子都不敢靠近锁妖塔,所以这处离锁妖塔不到一箭之地的温泉并不是不为人知,而是没人敢泡。

    初时听夏鲤说要去暮云峰泡温泉,陆凤仪是吃惊的,这修为浅薄的小鲤鱼精竟然一点不怕锁妖塔的灵气。

    后来他想明白了,夏鲤侍奉陆雨这样的绝顶高手久了,深受他和陆为霜的熏陶,很多在别人看来非同一般的存在她都不放在眼里了,甚至对陆雨,她似乎也很不屑。

    到了温泉边,两人宽去外衫下了水,夏鲤只穿着一件红纱抹胸,月色下肌肤皎洁如玉,真应了那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陆凤仪抚摸着她软乎乎的大腿,夏鲤伏在他胸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陆凤仪道:“想什么呢?”

    夏鲤未语先笑,道:“你觉不觉得小钱道长看他师父的眼神很不一般?”

    陆凤仪并没有在意,闻言回想一番,才发现钱蔷看钱长老的眼神有点熟悉,那种柔情脉脉的眼波是他经常在夏鲤眼中看到的。

    他知道夏鲤想说什么了,道:“这怎么可能?他们是师徒,又都是男子。”

    夏鲤道:“师徒怎么样,都是男子又怎么样?情若能自控便不是情了,比如你是人,奴是妖,我们本不该有情,还不是如此了。”

    陆凤仪抱着她,一时无言。

    温泉四周白雪皑皑,不时有积雪从松树上滑落,发出簌簌的声响,愈显得天地宁静。不远处有一片红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似有若无。

    陆凤仪忽道:“我遇见你的时候,也是雪夜。”

    夏鲤一怔,笑道:“你还记得。”

    陆凤仪道:“永生难忘。”

    夏鲤抬首看他,明眸闪闪如星,似天河一湾,倒映着他的缩影。

    她是眼高于顶的,世间万般皆俗物,独独对他珍视如宝。

    这番情意,纵是铁石心肠,又岂能辜负?

    何况陆凤仪并非铁石心肠,对着夏鲤,很多时候他也只是个俗男子罢了。比如现在,温香软玉在怀,情到浓处,除了及时行乐,再无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