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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3-欲望之塔

    

A13-欲望之塔



    明明还有一点光。蒲风春靠上门,摩挲着手指想:还不够吗?

    望望其他仅剩的两扇门,他毫无挑战的动力,不抱希望地懒散敲身后的「欲望」,有一搭没一搭,像小和尚敲木鱼。声音无聊又拖得老长:夏夏,来开门

    每个房间都是独立的空间。是门让它们互通,也仅有这道门是互通的。如果从房间内往外凿墙,永远也凿不穿。

    蒲风春很清楚这件事。无论叫多少声、敲多少次,只要门还关着,她就绝对听不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在这。蒲风春叹了口气。她大概是完全猜不到,他会偷摸着跑出来。

    门外那张生日的照片还在。他侧头看去,脸颊贴上门板。他当年的字也还在。

    照片里的蒲雨夏看起来有点说不出呆。他指尖蹭了蹭,又想不出什么她喜欢他的理由。除了因为父母的离开,让他们不得已相依为命,她也显得比原来更依赖他些以外,看不出任何特别的青睐。

    或者是他发现不了端倪。

    正当他无头绪地瞎想时,头上的粉灯突然猛地一亮,亮度几乎封顶。他一个激灵直起身要去开门,那门却率先开了条细缝。他让了让,门便被彻底推开。里头的蒲雨夏探出脑袋,目光游一圈,定格到他身上,有点疑惑:你怎么干等在那里不进来?

    蒲风春似也有点发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偏偏头,想找个合理的解释,最终却只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感觉?我也不清楚。就是叫你名字的时候你不在,突然在想,你是不是出去了。

    这想法来的莫名其妙,但强烈的直觉却推搡着她过来。她松开门把手,往沙发走去:你打算进其他房间了?

    蒲风春坦白道:它们不让我进去。

    她停住:所以你不进来,难道是这间房也?

    灯只有一点点亮。他叹气。

    那些灯究竟是靠什么来评价的?她不了解,房间的意志?可我站在属于你的那些房间面前,它们也亮了。我要进去会怎么样?

    他瘫上沙发:会死。进门就会死。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像是费了大精力,房间在通关前都没有标签,所以具体的归属都是试出来的。

    在早期的探索中,他们死亡的频率很高。

    但没什么痛苦。他举起根手指,眼前一白,伸出第二根,再一黑。揣了回去,除了刚醒的时候会头疼一段时间外,没别的后遗症。

    她松口气。

    蒲风春勉强振作:剧场的那间门,我带你去看看吧。不过现在没有演出,场地很暗,里头也空荡,只有数不清的黑木匣。

    蒲雨夏心弦一动,却决定拒绝:你还进不去别的房间,我去看了也看不出什么。略一踌躇,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再去试一次「情利」。如果失败了,就重新来过;如果成功了,再来探究你怎么进去别的房间也不迟。

    她问:关于那个房间,你有什么建议吗?

    蒲风春安静了会。良久,他摇摇头:你之前只通关过一次,紧接着就去了第五扇门,没留下什么记录。

    那当时发生的事

    不知道。他干脆地说,你没说过。现实里发生过的也好,那个房间里发生过的也好,你全都没说过。我只猜到了那里面的某个人物他微妙地停顿,还是在你上次进房间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蒲雨夏困扰地思索:宋子真?

    他不置可否:总之,那里面的事,你不肯跟我说。又旁敲侧击式地发问,有间房单独属于他,看来对你来说,他肯定很特别了。

    蒲雨夏紧锁眉:不对。也不是里面的关键人物不止他一个。还有个女人

    中学时,曾做过三年的同窗。她瘦条条的,最喜欢坐在窗台上往外望。初中毕业后,照常是该直升到高中部,她却考去了别的公立学校。具流言传,是父亲破了产。

    李清月她念出那个颇感陌生的名字,她很瘦,脸狭长,皮肤特别白。你有印象吗?

    他困惑摇头。

    在记忆中搜索,她忽然抓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她来过我们家!她是唯一一个

    蒲风春微眯眼,隐约想起一点:是好像有那么一号人。你带一个女同学回来住过,时间还不短。

    住了近两周。她点头,在那个房间,我看见她了。

    他若有所思:所以那个房间,之所以叫那个名字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趴到茶几前,掏出笔在白纸上写画。完成后递给蒲雨夏,那是门上标出的。

    她看着纸上的图案:情O   O   o   O   O利

    与其说名字,不如说是选项。当二者冲突时,更偏向何者?

    她拿笔点着纸,从名字下划过,问道:如果是你,你会选什么?

    左二吧。蒲风春答,你选什么?

    右二。她陈述完,在「利」字上圈了圈,你认为,他们有可能只选了这个吗?

    我不了解他们。他并不加以评价,懒散靠回沙发。

    蒲雨夏则站起身,不再作犹豫:我现在就出发吧。

    你有头绪了?

    没有。她整理好衣服,穿好鞋,想不出的话,就去试试。走到门前,那盏粉灯如此明晃晃。她回头看,失败了就吸取教训,成功了就再接再厉。除了万中无一的天才外,大多数人想要取得成就,都是那样过来的。

    她说:光想能有什么结果?

    蒲风春一时没吭声。直到蒲雨夏开门要走出,他提了一个险些被遗忘的问题:上个房间的钥匙是什么?他没有看到任何她获得钥匙的环节。但那个房间却实实在在地消失了。

    她眼神复杂地回望着他:我之前从来没告诉过你,对吧?

    各种各样的说法,有时候一样,有时候不一样。他意识到他被骗了。

    不是什么有形之物。她说,和通关的关键一样,都只是一句话,三个字。

    蒲风春凝视着那扇骤然关上的门,一时没反应过来。三个字?对不起,我恨你,没洗头,天太热,走不动,去死吧

    或者我爱你。

    究竟是哪三个字?

    他苦笑地看着那盏昏暗的灯。等时间过去,等下一次开场,等着被送入封闭的控制室他闭上眼,又像是在等待一种解脱。

    是,他害怕死亡。他讨厌死亡。与此同时,他又害怕活着,讨厌活着。

    他两个都不想选。如果非要做出抉择,他选择浑噩地活,放纵地沉溺于欲望的极乐,以期于忘记一切真实。

    尽管他也讨厌欲望。但活人必然具备欲望,失去欲望

    他慢慢坐起来,重新瞥向那盏灯。

    失去欲望?

    为什么那些灯,会渐渐黯淡,一次比一次更弱?他和从前最大的不同又是什么?

    为什么「欲望」要独立于各自的十个房间之外,作为不断轮回的起始?

    也许是一种提示。进门的需求,一次次重生所有一切,都由「欲望」构建。

    如果他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他有种不祥的猜测。也许下一次,他没有机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