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矿洞塌了
从村里回来后，高远麟手上带的骨串吸引了姜行钊的注意。 姜行钊抓着他的手看来看去。 高远麟说：“这是表弟给我的，说是避避邪。” 姜行钊抬头盯着他，表情微妙的有些不开心，“我也能辟邪。” 高远麟被他逗得大笑。 晚上，高远麟洗完澡出来，拿毛巾擦着头，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落入衣物内，洇湿了一圈领子。 他走到卧室，提醒姜行钊：“去洗吧。” 姜行钊什么也没拿就进去了。 高远麟坐在桌子前，拿出自己的牛皮本子，打算记点事情，赵叔和杨师傅都说他记忆力越来越差了。 刚写了半页，高远麟渴了，起身去客厅拿点水，低头路过厕所时，余光看见毛玻璃里的影子，愣了一下。 映在玻璃上的影子是黑色的，高远麟疑惑地靠近了一点，眼睛使劲往里面看。 厕所只有几平，洗澡的地方就一个淋浴头和几个钩子，后面就是厕所，但也可以塞下四五个男人，现在他透过那模模糊糊的虚影，却看到了满目的黑色。 按照常理，这个大小的影子，有大象那么大了。 黑影边缘并不规则，伸出长粗的突刺，像是某种虫类的外骨骼，高远麟能想象到最为接近的就是蜘蛛了。 怎么可能……室友洗个澡还能变成外星人不成…… 鼻腔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霉味，高远麟仔细一嗅，还能嗅到血腥味。这次他确定不是从后山飘过来的……就是厕所里！ 玻璃上的影子一直在微微晃动，高远麟甚至能看出来这个东西心情还不错，他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决定先冷静冷静。 他退到卧室里，保持门是打开的，找了个能看到厕所门的角度，抑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尽量大声自然的问：“行钊？洗好了吗？” 他看见玻璃上的影子一顿，微微转身，厕所里传出了姜行钊愉悦的声音：“快了！” 高远麟心跳猛地一顿，全身的血都冷了。 他一直在和怪物……一起生活？ 脑子里忽然闪过很多很多碎片，都和姜行钊有关…都和“姜行钊”有关。 高远麟这才发现，这些事情一直藏在自己脑子里，他的大脑却像是被人操控的娃娃，记忆被封印了，强行忽视了一切，忽视了生活中的违和感。 胸口剧烈起伏着，高远麟撑住桌子，大脑一片震撼过度的晕眩。 就在他意识到什么的一霎那，白色的玻璃门忽然扭曲变形，边框长出了结晶般的物体，灰棕色的矿物从四方的门框开始蔓延，快速覆盖了整面墙，高远麟肉眼可见的地方已经全是光滑的矿物了，墙体被毁得一塌糊涂，而他们睡的床是一整块巨大的岩石，铺了白色的被褥，和这个阴森的矿洞房间是如此格格不入。 手下的桌子也变了样，桌角歪歪斜斜的，勉强让桌面保持平衡。 他眼中的一切都变了样，方才还正常的员工宿舍陡然变成了一个巨大扭曲的黑色矿洞，他恍惚回到了地底。 世界因为他的恍然大悟撕开了伪装。 当他意识到真实的时候，虚假就无法欺骗人了。 高远麟急促地呼吸着，面对着这一切诡异且超乎常理的现象，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情绪走向恐惧和绝望。 厕所的水声忽然停了，这的信号表明“姜行钊”要出来了，高远麟不确定自己快被压垮的精神能不能承受住直面怪物。 但他知道，怪物伪装成姜行钊，和自己居住了这么多天，必定是有所图谋，他不一定会死。 高远麟尽量冷静下来，赶紧坐在岩石化的椅子上，在还没写完的本子立刻加上了一句，「姜行钊是怪物，不要被欺骗」 字迹很潦草，但是高远麟时间紧迫，他把本子塞回抽屉里，起身按照平常那样，脱掉鞋子上床躺着，面对着黑乎乎的墙壁，忍受着霉味假装已经入睡。 厕所门被打开了。 高远麟抓紧了床单，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脚步声就走进了卧室，直奔床铺。 “姜行钊”安静地上了床，上床前关掉了灯。 高远麟能感受到的光也消失了，床微微塌陷下去，背后挨上一片坚硬的骨骼，他猜想是怪物的胸膛，因为后脑勺能够难受到呼吸带起的气流。 一双类人的手揽住了他的腰，占有欲十足的从背后将他整个人都抱住了。 高远麟的呼吸不自觉地乱了。 怪物用仿佛数条声带发出的重叠的声音说：“你的心跳声好吵。” 高远麟呼吸一滞。 “我就抱着你睡一觉，不要紧张。” 那双硌得他腰疼的手忽然变得柔软起来，身后的人也软化了，再次说话，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这怪物用姜行钊的声音说：“不用怕，跟我在一起能辟邪的，睡吧。” 高远麟听到这句话之后，越发疲倦，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睡了。 带着手套和口罩，蹲在厕所里洗洗刷刷，他摘下淋浴往角落里冲，冲出了不少脏东西。看着满地的污水，高远麟开始怀疑自我。 冲完水了，脱下口罩一闻，还是有股霉味。 高远麟开了窗，喷了点花露水全当香水了。 他顺便洗了个澡，出厕所的时候，姜行钊还没下班。 高远麟忽然想去森林里散散步。刚打算打算换身衣服，忽然就有人敲门，高远麟以为是姜行钊回来了，开门一看，是隔壁的同事，后面跟着艾雁城，一脸担忧。 同事说：“是你表弟吧，他来找你找错地方了。” 高远麟跟同事道了谢，赶紧把表弟请进来。 艾雁城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鞠了一躬才进来。 看见艾雁城四处打量着这个小宿舍，高远麟解释道：“来我们公司了可以申请和我住，床不是问题。和我睡也行。” 艾雁城四处扫了扫，又盯了会儿天花板，然后步伐坚定地走向厕所，站在门口看了两眼，低头微微遮掩着脸。 高远麟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艾雁城一扭头就看见高远麟的笑脸，严肃的表情一滞，也笑起来，掏出小本子写字：“表哥的宿舍真大。表哥的室友呢？” “还没下班。留下来吃晚饭。” 艾雁城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样？” 艾雁城笑着写：「非常安全。」 高远麟拿了些花生豆子出来给艾雁城吃，开着电视和他聊起了天，艾雁城写，他说。 「哥，你还记得小时候跟我说过的事情吗？」 “大部分都还记得，你是指什么？” 「小时候，小孩子不许去祀堂的，哥就跟我说，找到新的祀堂了。」 高远麟沉思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妈妈在爸爸走了之后，就患上了病，每天咳个不停，高远麟还能看到血。高远麟听村里人聊天说神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够虔诚就能请神来帮忙，于是一直想去祠堂请神。可是村里从不让孩子掺合。 “哈哈，记得。我还是从一个老师傅那里听说村里有个废掉的老庙，就去求月神保佑我妈，结果不久妈妈的病好了，我还真以为神显灵了呢。” 艾雁城笑眯了眼睛，举起本子，「哥你带我去过的，山上那是真的月神庙，躲检查员才推的。哥说不定真的遇上神了。」 高远麟摇头，“没有神，遇到的是个大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村里的，那时候天天找他玩。” 艾雁城一脸失落，「可惜哥带我去找，我没见到。」 高远麟又和艾雁城聊了会儿天，艾雁城忽然说该走了，依依不舍地告别后，朝大门鞠了一躬离开了。 不一会儿姜行钊就回来了。 姜行钊趴在高远麟身上，嗅了嗅，“有客人？” 高远麟点头，“表弟，说不定要来和我们一起住。” 姜行钊的眼睛闪了闪，唔了一声。 第二天，高远麟和姜行钊又是一个班一起下井，这次一个班有七八个人，从大洞口往下滑个几百米，几人一起拿着手电筒往里面更深处走，检查情况，准备凿深一点，后面跟着机器，待会儿就开新洞。 几个人隔着一段距离走着。 高远麟和姜行钊自然是一个组，他们一路检查支护情况，一路往里面走。 姜行钊敲了敲洞壁，扭头跟高远麟说，“再深空气流通就不行了。” 高远麟收回检查头顶情况的视线，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人，只能看到个影子了，“我们等等通风组的人。” 高远麟刚坐下，屁股底下的岩块忽而颤了起来，脚边的小石子一个劲儿的跳了起来，整个矿洞都在颤，四面八方都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高远麟赶紧站起来，下意识觉得里面塌了，抓住姜行钊的手喊：“快走！” 还没往外跑几步，前面忽然就有人边喊话边冲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外面塌了！” 高远麟定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