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胸针

    温小礼的双肩包里有这几天可以换洗的衣物，他打算先去找个便宜的酒店住几天，还好明天没有安排工作，可以给自己留时间找房子住。

    从公交车下来，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手机一直在震动，都是周知宴的电话，他觉得有点烦，干脆开了飞行模式。

    还好身上有现金，也有证件，办理入住还是挺方便的，温小礼长叹一口气，进入浴室，开了水龙头好好洗了个澡，他是个beta，完全不会染上alpha的味道，他只是想把自己洗干净，连同那颗被戳烂的心，这样明天才能打起精神去找房子住。

    身上的皮肉被搓红了，温小礼擦着头坐上酒店的沙发，抱着两条腿开始思索，为什么会认定周霜序是不爱自己的。

    因为周霜序从未送过我鲜花？

    因为周霜序不会给我额头吻？

    还是因为周霜序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搂我的腰？

    或许都不是，他可能只是从未爱过我，而高中时候的问题，只是想要一个泄欲的肉体吧，毕竟他从未说过喜欢我。

    手指抓紧了那枚胸针，又摊开，上面的小兔子抱着一颗爱心，红宝石嵌入掌心，因为薄茧，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温小礼流着眼泪，亲吻了红宝石，还好没有把你送出去……

    第二天温小礼去买了一部新的手机，申请了新的手机号，注销了所有之前用过的银行卡，做完这些告诉母亲书包丢了，手机和银行卡跟着一块儿丢的，所以换号码和银行卡了，母亲不疑有他，还给他打了一些钱，让他下次多注意一些。

    温小礼的微信号本来就是两个，一个是工作用的，一个是私人号，原先的私人号本来也只有家人和周霜序，工作号是公司给的工作机，他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只要用新的微信号，去加回母亲他们就行了。

    他给公司报了自己新的卡号，老板他们付钱都是经过公司的，最后由公司汇入温小礼的卡里，后面又想着，今年做完，就回元城去找工作，但是元城那边，可能不太好找，于是他决定去沪市，那边和首都一样，是大城市，需要这种便捷的家政专员的比较多。

    而且做西装的老先生也回沪市了，还问温小礼之后要不要学旗袍，其实温小礼最早选的专业都是服装设计，只是被调剂去了家政，他有些心动，但是也要先赚些本钱，才能去沪市。

    温小礼没有租房子的经验，但是他知道现在租房子挺方便的，同事得知他要找房子，很热心地推荐了一个找房小哥给他，跟着小哥走了几处老房子，最后定了一个月租3000的一居室。

    这个一居室没有客厅，只有阳台、卫生间，厨房和主卧，好在主卧够大，床也很大，还放下了一张单人沙发，温小礼买了新的丝线和布料，小宁说母亲做的荷包，还有真丝团扇，好多同袍喜欢，于是温小礼跟着绣了几个，最后一并挂在网上贩卖。

    不过他拍照不太行，卖出去全靠买家拍的高质量返图，最后征得几个买家的同意，用了返图当详情页。

    周霜序抱着那堆温小礼给他做的睡衣，枯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洗漱过后去开庭，坐在车子里，他摩挲着西装上的扣子，思绪完全不在即将要处理的案件上，他觉得温小礼主动提了分手，就不用再找理由和他分开了，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心脏有点难受，他找不到缘由。

    从法庭出来，他原想找管家把那套房子卖掉，心脏又有一丝怪异的波动，最后他又回到房子里去，抱着那堆睡衣，想不明白，只是一个替代用的beta，时间久了一些，竟让自己这般难受。

    黎风晚给他打了电话，问晚上要不要见面，周霜序的手指摸过那朵绣在马甲内里的虞美人，拒绝了见面邀请，但是答应明晚可以见面。

    周霜序垂着眼眸，伸手从身边捡出最早的那套睡衣，翻找出里面的绣样，温小礼藏得很好，他除了十字星那件，没有一件被周霜序发现的，但是弟弟却一直知道……

    周霜序有一丝气愤，气愤弟弟的发现，又气愤温小礼把给他做的睡衣放在客卧。

    可是主卧的衣帽间里，大大小小全是周霜序的衣服，周霜序起身去客卧，温小礼的丝线箱和缝纫机不在橱柜里，而且他把客卧打扫的很干净，上面没有留下一根他做过衣服的痕迹……

    一张小票回执单，孤单地在橱柜的夹缝里，里面很暗，所以温小礼没有发现，周霜序单膝跪在地上，伸长手从夹缝里拿出那张回执单，是一家离这里不太远的店，回执单显示温小礼定制了一枚手工胸针。

    胸针？他没有见到胸针！

    周霜序回去翻找西装的防尘袋，衣服上也没有胸针，最后他换了套衣服，直接开车去了那家店。

    老板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alpha，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东西出了问题，看了一眼回执单，笑着说：“这枚胸针我记得呢，是一架法律天秤，我还留着客人的手稿。”

    周霜序额上青筋一跳，热切地要求老板给他看一眼手稿，老板寻思本来也是客人的手稿，就从工作间找了一会儿，找到之后递给alpha看。

    是温小礼的画的，上面还标注了尺寸，以及宝石的材质，上头的字很幼稚，周霜序记得他练了很多年，只是字体一直依旧没有长进，图样倒是画得很精致，甚至有阴影面。

    “这张手稿，可以给我吗？”周霜序压抑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要求老板把这张手稿还给自己。

    “原本就是老板落在我这里的，您找来了，就带回去吧。”老板笑眯眯地说，“他说这个胸针是想和您求婚用的，所以他画得很认真，还和我提过很多次，要精度和品质最好的红宝石。”

    “可惜胸针太小了，红宝石就算精度再好，也很难体现出来。”

    周霜序知道老板是好意，但是他听不下任何一个字了，用平生最后的一丝从容扯出笑容说：“谢谢。”

    周霜序没有听到温小礼的求婚，也没有收到这枚胸针，温小礼甚至没有对他说“爱”，只说了“我们就到这里吧”。

    但是他在每一件衣服上，隐秘地绣上了周霜序的名字，和信息素的味道。

    温小礼最近干活总觉得提不起劲儿，双腿都很沉重，夜里总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周霜序高中时候的脸，还有他问的问题，他在梦里总会追着周霜序反问“为什么”，之后就会惊醒，可能梦境也在告诉温小礼，你当时并不是这么说的。

    温小礼把这些归结于，和周霜序相处时间太久了，一时间自己走不出来，于是他多接了几份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就不会再想周霜序了。

    公司月度奖金表里，温小礼第一次拿了第一名，同事都很奇怪他怎么突然这么拼命了，还未来得及请相处较好的同事一块儿吃饭，温小礼就病了。

    一场来势汹汹的发烧，伴随着首都第一场雪，一同降临到温小礼身上，当他再次迷迷糊糊去医院买药，挂点滴的时候，他才发现，往年自己生病，周霜序最多把自己送去医院，然后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温小礼挂着点滴，垂着头，把脸藏进围巾里，彼此都未说过一句“喜欢”和“爱”，朦朦胧胧回忆起周霜序当初的问题，“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原来周霜序当初也只是想要一个陪伴，他那么优秀，而自己这么平凡又普通，从头至尾就不配获得周霜序的喜欢罢了。

    也就自己傻乎乎的，把那句话当成了表白，无名无分相处了这些年，周霜序确实做到了陪伴，而自己交托出了真心……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傻，没有分清楚周霜序说话的意思。

    病好了之后，温小礼和公司提交了离职申请，他们这个行业提出离职是要提前两个月的，初雪过后，再做两个月，差不多就要过年了。

    这份陪伴已经结束了，温小礼把那枚胸针丢进了去工作路上，任意一站地铁转乘的垃圾桶，这次他不再对周霜序有任何的留恋，夜里也不会再做噩梦了。

    周知宴给温小礼打过电话，可惜电话从“无人接听”，到“拨打的是空号”，发消息也是石沉大海，好在他的房子有让温小礼定期来打扫。

    他着急找寻温小礼，迫切需要见到他，可是周知宴的易感期来了，只能躲在自己的安全屋里，最后信息素失控，震碎了防爆玻璃，管家连夜把他送去了郊区的安全屋。

    等他易感期结束，小缘还不敢靠近他，于是他主动把小缘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小缘的毛脑袋，小声告诉它：“我很快就把你妈妈找回来，他说了，要和我一起来看你的。”

    可惜等待他的是几场很重要的教授开的会，父亲在国外出了车祸，等他从国外回来，又快到平安夜了。

    唐臣找了对象，自己安静了下来，聚会渐渐办得少了，文驰的课业也加重了，不过大家还是约定了要一起过平安夜，周知宴原本想推辞的，但是文驰和自己一个大学，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课表，很难找到理由推掉，只得硬着头发开着车子，去了其中一个好友家的别墅。

    聚会到一半，外头下雪了，几个兴奋的omega从车库里拿出自行组装的圣诞树，咖啡糖味的omega从家里带了一只会发光的麋鹿，算是陪另外几个应应景。

    周知宴被隔壁那栋别墅吸引了，因为整栋房子建筑就是偏R国风，屋檐底下有一个人正跪在地板上，拿手里的抹布擦洗地板，他心脏狂跳，想知道那人是谁，但是一双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文驰喊着“别偷懒”，周知宴就被拉进去组装室内的圣诞树了。

    温小礼总算把房子擦洗干净了，还把主人要求的圣诞树组装起来，已经十一点多了，主人家要求他十二点前离开这栋房子，于是他检查完最后一遍，就把羽绒服从防尘袋里拿出来，给自己穿上，搓着手给主人家关上大门。

    一个穿着厚风衣的男人，站在路灯底下，说话声有一丝温柔：“好巧啊。”

    ——是周知宴。

    温小礼感觉他都快忘了周霜序了，雪夜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周知宴，关于周霜序的事，再次从心底爬了出来。

    他觉得膝盖有些疼，可能又跪青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出租屋去。

    周知宴踩着地上的薄雪，朝自己走来，温小礼背后就是主人家的大门，他无路可退了。

    然后他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有一丝好闻的木质味道。

    温小礼的神情有些恍惚，这个味道有一点熟悉，可能在哪个主人家闻到过相同的香水吧……又想着，他的怀抱很温暖，让自己有些想哭，可是没有理由哭，不能在周霜序弟弟面前哭吧，有些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