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画傀：第一次的分头行动
残阳斜照，将傍晚的雾岭镇笼罩在一片诡魅的血色之中。胡天鸣走在路上，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竟有些恍如隔世。上次进入陆恩的潜意识时，雾岭镇还是个萧条冷清的小镇。谁想到时过境迁再次造访，小镇竟比之前热闹了不少，不但街道上人来车往，就连商贩小摊也多了许多。 “好香～”闻着路边传来的烤肉味，胡天鸣馋得哈喇子直流。他左右环顾，趁着四下没人，正要朝着那肥美的烤鸡伸出爪子，就被费因毫不留情地拍开。 “馋嘴狼，东张西望的开什么小差？”牧师打扮的费因眯起双眼盯着他。 胡天鸣呲溜一声吸了吸嘴边的哈喇子：“没有啊，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哦？”费因抱着双臂，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那你说说，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胡天鸣心里咯噔一响，像是上班溜号被老板抓住一样，眼珠子左右乱飘：“呃，这个……你说陆恩现在很厉害，是整个里德大陆响当当的大画家，有人为了买他的画，不惜一掷千金……” 越说到后来，胡天鸣声音越小。 “说啊，”费因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怎么不继续说了？” 胡天鸣终于认怂了：“对不起，实在编不下去了。” 费因扶着额头叹气：“有时候我真服了你的直觉，明明不是一码事，居然也能被你说出个八九不离十。” 胡天鸣揉着鼻子嘿嘿一笑：“过奖过奖。” “我没在夸你。”费因瞪了他一眼，“言归正传。今晚雾岭镇将会在这里举行一场拍卖会，拍卖陆恩的画作。” “这里？”胡天鸣左右环顾，这时他才意识到，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位于小镇中心的广场。夜幕初降，人群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涌入灯火通明的广场，将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难怪我说今天小镇上人怎么这么多，原来是冲着拍卖会来的。”胡天鸣看着周围的人群自言自语。 与两人不一样，聚集在广场的买家大多西装革履，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上流人士的气度，看样子不是富商就是艺术品收藏家。相比之下，胡天鸣与费因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费因倒还好，胡天鸣这么一个高大壮实，浑身毛茸茸的狼人往人群中一站，简直就是引人注目到了极点。 “我是不是该乔装一下？”胡天鸣缩了缩脑袋这么说，“比如说扮成一只狗？” “别自作多情，这里可没人对你感兴趣。”费因面无表情地说。 费因说得没错，在场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广场中心用来展示拍卖品的圆形舞台上。再加上狼的听觉比普通人灵敏好几倍，因此人们的交头接耳声也会时不时地传入胡天鸣的耳中。比起他，人们似乎更加关心陆恩，这位赫赫有名的大画家的画作今晚究竟会花落谁家。 望着逐渐沉郁的夜色，忽然间，胡天鸣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疑问。 “等一下，晚上举办拍卖会？还是露天？”胡天鸣四下张望，“大家难道不怕鬼鸦吗？” “雾岭镇的鬼鸦早就绝迹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一个身披斗篷，乍一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人站在墙角，那人将压低的斗篷帽沿微微一掀，露出了熟悉的面容。 “陆……！”胡天鸣一惊，刚要开口说话，费因就一把拽住他的狼尾巴，制止了他。 斗篷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陆恩。 “先生，好久不见。”费因微微鞠躬，冲他行了一礼。 “对不起。”陆恩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歉意，“因为一些缘故，我不方便公开露面，只能以这种身份出现，还请两位见谅。” 胡天鸣连忙说：“不不，是我太不小心了！看到先生没事，我就放心了。” 陆恩一怔：“我能有什么事？” 费因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扯回来：“先生，你刚才说鬼鸦在雾岭镇已经绝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离开雾岭镇一年了，所以不知道，在你们离开几个月之后，鬼鸦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一年！？”胡天鸣愕然，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不过仔细想想，精神空间里的时间流逝的确比现实快得多，上次他们与鬼鸦交战的时候也是，明明感觉只过了一个小时，但在精神空间里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 “是啊。”陆恩点点头，“如今就算到了晚上，人们也不用再紧闭门窗，足不出户了。牧师先生，狼先生，这都是多亏了你们。” “不光是我们吧？”费因盯着陆恩说道，“不是还有布莱泽吗？” “嗯……”听到布莱泽这三个字，陆恩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说起来，布莱泽他人呢？”胡天鸣左右环顾，“难道他也离开了吗？” 陆恩摇摇头：“不，布莱泽从没离开过，一直待在镇上疗养。” 一说到布莱泽，陆恩的眼神就迅速地黯然下去。根据陆恩的描述，费因与胡天鸣离开的这一年里，为了治疗布莱泽，陆恩走访了里德大陆，遍寻名医名药，可不知为何，布莱泽的伤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日下。 “布莱泽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光是医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陆恩眼角微红地这么说道。 “所以今天的这场拍卖会，其实也是为了布莱泽对吗？”费因问。 陆恩点了点头，向费因投去求助的目光：“牧师先生，也许这个请求有点强人所难，可是，能不能请你救救布莱泽？” “身为牧师，救死扶伤本就是神圣职责。不过……”费因话锋一转，“我不是神，无法给你什么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陆恩听了这话眼睛里瞬间有了光：“我明白！布莱泽是我的恩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胡天鸣见两人说得热火朝天，也摩拳擦掌地要跟上来，就被费因一把拽住了狼尾巴，拉过一边去。 “你留下来，在这儿看家。”费因在他耳边这么说道。 “看家？”胡天鸣不解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分头行动。”费因说，“拍卖会毕竟是今晚的重头戏。你守在这儿，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也能应付得过来。” 胡天鸣担心地看着他：“那你呢？一个人不会有危险吗？” “我会时刻用意念与你保持沟通。”费因指了指自己的眼镜，“一旦发现有危险，我会想办法脱身的。” 说完，费因拍了拍胡天鸣的爪子，转身与陆恩一同离去。 胡天鸣望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里头仍是有些忐忑不安，但是转念一想，在他与费因成为搭档之前，费因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精神空间里闯荡。也就是说，费因也并非不能打，只是因为有了胡天鸣这个战斗力更强的SA出现，他才安心做起了SP。 “应该没问题吧，毕竟是那个费医生。”胡天鸣自言自语似的这么说道。 「当然没问题。」费因的声音忽然毫无征兆地传入脑子里。 胡天鸣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随口的自言自语居然也被听到了。 “费因？喂喂？你能听得到吗？” 「又不是信号不好，别乱喊乱叫，你的声音震得我脑壳疼。」 胡天鸣连忙压低声音：“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正在往西南方向移动，刚刚穿过了商业街。」 得益于意识交流的便利，费因一路上事无巨细地向胡天鸣汇报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胡天鸣头一次在精神空间中与费因分头行动，这种感觉既有些不可思议，也挺新鲜。虽然无法亲眼所见，但光是听着费因的描述，胡天鸣竟也有种历历在目的感觉。 「现在我们进入了一片贫民区一样的地方。奇怪，这条路并不是通往陆恩家的路。这里是……下水道？」 “下水道？”胡天鸣听得一头雾水，“不是要去见布莱泽吗？你们怎么会往那边走？” 「陆恩说自从我们走了之后，布莱泽就一直住在这里。」 “有房子不住为什么住在下水道？又不是什么臭虫老鼠，这也太奇怪了吧。”胡天鸣正在吐槽，忽然听到啪啪几声，在一股刺眼强光之下，广场中央的舞台上灯光乍起，在台下如潮水般雷动的掌声中，一位西装礼服打扮的司会出现在舞台上。 「拍卖会开始了吗？」费因问道。 胡天鸣望着台上走动的人影：“是啊，现在拍卖会的人把陆恩的画作搬到台上来了，话说你耳朵真灵，连这都能听到？” 「嗯，我和陆恩现在好像就在广场下方的下水道里，所以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一些动静。」 说话间，第一幅画的拍卖已经开始了，灯光聚焦在舞台中央的画像上，司会激情洋溢地向众人介绍这一幅名为“抗争”的画作，扭曲的线条勾勒出不可名状的恐惧，杂乱的色渍像是浮在水面的油，五彩斑斓之中透着一丝令人不适的诡异。胡天鸣是完全看不懂，但据说这幅画描绘的是一位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起拍价格十万。 这真的是那个陆恩的作品吗？在此起彼伏的叫价声中，胡天鸣百思不得其解。与眼前这幅画相比，胡天鸣反倒更喜欢他第一次在潜意识中遇到陆恩时看到的那幅少女像。胡天鸣没有艺术细胞，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只知道，如果非让他买一幅挂在家里，那他肯定不会选择眼前的这一幅，他可不想半夜起床上厕所被墙上的一幅画吓到半死。 最后，这幅画以八十八万的价格被一位胡子花白的收藏家收入囊中。胡天鸣不禁为自己的痴心妄想汗颜，八十八万买一幅画，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据说这幅画的原型是陆恩的恋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声音传入了胡天鸣的耳朵里。胡天鸣狼耳朵一抖，将人们的议论声听了个一清二楚。 “对，这人好像挺有本事，雾岭镇的鬼鸦就是被他消灭的。” “只可惜那人在战斗中落下了怎么也治不好的病根。据说这次陆恩举办拍卖会，也是为了筹款救他。” “这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 无名英雄？这是在说布莱泽吗？看来布莱泽身患重病的事在这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这一年来，陆恩为了布莱泽而四处奔走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或许陆恩的画作之所以能受到如此高的关注，布莱泽也是重要因素之一吧。 这么说来，费因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反应，胡天鸣捂着嘴小声地叫了一声：“费因？你碰到布莱泽了吗？费因？” 胡天鸣叫了几声，然而他的脑子里一片死寂，毫无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