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画傀:你这人有时候还挺讨厌
陈泽走近费因和胡天鸣,眼珠子里满是血丝,从喉咙里挤出了沙哑的声音。 “陆恩他……怎么了?” “割腕。”面对陈泽时,费因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陈泽眼前一黑,本来气色就已经够差劲的了,这下更加面如土色。 “不过还好我们赶到得及时,现在正在抢救中。” 胡天鸣虽然心里也有不满,但面对这位老同学,他多少还是愿意留些情分,所以扶住他的肩膀在长椅上坐下。 “陈泽,”胡天鸣叹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要把那样的N.N老师一个人丢在家里?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网上都传成什么样了?” “我当然知道!” 陈泽像是忍无可忍地大声吼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转过头来,望着这边。 “我能怎么办!?”陈泽攥紧了拳头,目眦欲裂地一字一句说,“这是他自找的!”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们稍微保持安静?” 一位护士走上前来这么劝说道。陈泽却像是疯狗一样,大吼一声“滚开!”,反手就是一巴掌,将那护士推开。伴随着一声尖叫,周围惊恐的人们像是见了瘟神似的纷纷退避三舍,费因眼疾手快地挺身而出,将护士护在身前,免得她被推倒摔伤。而胡天鸣则趁机从身后一把抱住陈泽,钳制住他的双臂。 费因眉头一皱,他注意到了陈泽那双剧烈摇晃的瞳孔之中,似乎有什么影子在躁动。当下他二话不说地走上前去,掐住陈泽的双颊,与此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飞快地塞进了陈泽的嘴里。 随后,费因凑到陈泽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什么,陈泽瞳孔骤然放大,挣扎的气力顿时减弱,软软地靠在了费因身上。 十分钟后,陈泽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一脸疲惫地瘫坐在了长椅上。 胡天鸣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陈泽,又看了看费因,他看到费因拄着下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费因,陈泽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或许是陆恩自杀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导致他的精神状况呈现出不稳定,我们得小心些,不能刺激到他。” “我们能进入他的精神空间去看看吗?”胡天鸣凑到费因耳边小声问。 “最好不要。”费因摇摇头。 “为什么?”胡天鸣不解。 “现在的他情绪极其不稳定,如果贸然进入,很可能会有危险。” “有危险是指他吗?” “不,是我们。”费因转头看着胡天鸣,“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的,魇的强度与主人的精神状态成正比,主人的精神越是扭曲,魇就越是凶险。” “费因,这可不像你啊。”胡天鸣皱着眉头看他,“当初你进入陆恩潜意识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畏首畏尾的,说进去就进去了。” 费因嘴角微微抽搐,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样,撇过头去,沉默不语。 “被我说中了?”胡天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在担心什么?” “有时候,直觉太敏锐也不是什么好事。”费因声音僵硬地这么开口,那双仿佛洞察世间万物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忧虑。 忽然间,胡天鸣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我们是搭档,这是你说的吧?”胡天鸣闷声闷气地说,“还是说,你觉得我还不够可靠,没法完全信任我?” “你这人……”费因心烦意乱地扶着额头叹气,“有时候还挺讨厌的。” 讨厌!?轰地一声,胡天鸣宛如遭到晴天霹雳一般,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被“讨厌”这两个字击沉,胡天鸣蹲在角落里种起了蘑菇,ICU那边终于有了动静。手术室大门一开,刚刚还在长椅上躺尸的陈泽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飞奔到门口。 陆恩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与被送进ICU前相比,陆恩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手术显然是成功了。 “陆恩!”陈泽扑到陆恩身边,刚想抓住他的手,就被一旁的护士制止。 “这位先生,病人刚刚做完手术,还很虚弱。您是病人家属的话,麻烦跟我过来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哦……好,好的。”陈泽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你跟着他,免得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费因低声对胡天鸣说。 “好。”胡天鸣点了点头,跟在陈泽身后离去。等胡天鸣走了之后,费因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划到某个名字之后,他的拇指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最后按了下去。 熟悉的彩铃旋律在他的耳边响起的瞬间,费因的指尖也变得异常冰冷僵硬。 “喂?”手机里传出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费因深呼吸一口气:“是我。” 电话里静默了一秒,随后发出了一声低笑。 胡天鸣陪着陈泽去办陆恩的住院手续,或许是因为服下了镇定剂的缘故,陈泽这一路上都没有再惹是生非,也让胡天鸣大大松了口气。虽然陆恩现在已经脱离了性命危险,但是还需要再住院观察三天。为了避免外界干扰给陆恩带来额外的精神负担,在陈泽的请求下,医院特别给陆恩安排了一间高级单人病房。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前脚刚办好住院手续,后脚就在住院部门口碰到了闻讯赶来的新闻记者。好在胡天鸣眼尖,远远地就发现有几个人在住院部门口探头探脑,看着不像是来看病的,却一直在拽着医生护士问这问那,于是他赶紧掉头,拉着陈泽往紧急通道走。 “对不起,让你费心了。”陈泽忽然这样开口说道。 胡天鸣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似乎清澈了些许,看来是稍微恢复了神志。 “没事,再怎么说都是老同学,应该的。”胡天鸣拍了拍陈泽的肩膀,“N.N老师需要休息,你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冷静一下。” “天鸣。我……”陈泽看着胡天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这时候,胡天鸣和陈泽已经从紧急通道的楼梯间来到了陆恩所在的病房,走到病房前,陈泽忽然停了下来,一副踌躇不前的样子。 “你相信……新闻里的报道吗?”陈泽像是难以启齿似的这么开口说道。 “报道?”胡天鸣略一迟疑,随后反应过来,知道陈泽是在说他被拍到和某位女子去开房的事。他有些为难地支支吾吾起来,心想这下麻烦了,我该不该说实话?万一我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刺激到陈泽,两人在这里吵起来的话,那岂不是会立马招来那群记者的围追堵截?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改天再聊吧。”胡天鸣这样打起了马虎眼。 “不!”陈泽一把抓住胡天鸣的手,“求你了,我想知道。” 胡天鸣一愣,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定得是现在吗?” “对,现在立刻马上。”陈泽恳切地望着他,“求你告诉我,在你眼中,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好吧,”胡天鸣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也不太了解现在的你。我只记得读大学的时候,你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不但人缘好,还很受女生欢迎,大家平时有什么困难,都喜欢找你商量。” “我是……这样的人吗?”陈泽皱着眉头,像是有点半信半疑。 “当然是了,奉承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胡天鸣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说,“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三那年,咱们两个寝室的兄弟一起去了野外露营。” “露营?”陈泽侧头想了想,“是不是去废工厂探险那一次?” 胡天鸣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对!当时大家分头行动,我和你一组来着。” 听到胡天鸣这么说,陈泽的目光也渐渐焕发出了光芒:“我想起来了,那天上午还是个大晴天,下午天色突然变了,还下起了暴雨。” 胡天鸣接着他的话继续说:“当时我和你在废工厂二层的平台躲雨,结果脚下楼梯突然坍塌,我们都摔在了地上。当时我的脚扭伤了走不动,你就背着我走了一路。跟大家汇合之后,我才发现你的脚已经肿得不像话。原来你也扭了脚,可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你一声疼也没喊过。” 听到这里,陈泽眉眼也柔和了几分:“是啊,当时雨很大,废工厂地势又比较低洼,所以水一下子就漫到了膝盖。我怕再耽搁下去,我们都会被大水冲走,所以满脑子想着要快点带着你逃命,根本顾不上脚上的伤。” “那次真的是千钧一发。”胡天鸣冲着他嘿嘿一笑,“说真的,当时我特别感动,差点把持不住爱上你了呢。” 陈泽忍俊不禁:“真的假的?” 胡天鸣哈哈大笑:“当然是假的!你又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可别当真啊!” “我就知道。”陈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那位费医生才是你的菜,对吧?” “怎么又扯我身上了?”胡天鸣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开玩笑,言归正传。所以当初我听说N.N老师的结婚对象是你的时候,我倒是挺能理解的。” “为什么?” “因为你这人不论对谁,都是掏心窝子的好,N.N老师会喜欢上你,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 陈泽缓缓地低下头去,沉默了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谢谢你,天鸣。” “谢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你让我想起了很多。”陈泽脸上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那就好。”胡天鸣拍拍陈泽的肩膀,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