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画傀:我信任我的SA还需要理由
再一睁眼,胡天鸣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熏风送来一丝暖意,野花在脚边摇曳,胡天鸣环顾四周,发现偌大的草原上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在左右前后四个方向,各有一扇门突兀地屹立于草原之上。 “这是哪里?”胡天鸣一头雾水,“我这是……进入了费医生的精神空间吗?” 自己的精神空间是一所监狱。费因的精神空间却是一片风和日丽的大草原,两者对比实在太过鲜明,让胡天鸣着实有些汗颜。 胡天鸣大声喊着费因的名字,可是荒野之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空洞地回荡,除此之外,再无回应。 话说这费医生也是挺怪的,明明是他要带胡天鸣进自己的精神空间,结果胡天鸣刚一进来,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算什么培训?也太不负责了吧? 无奈之下,胡天鸣只好迈开脚步,朝着其中一个门走去。 反正这四周除了左右前后四道门以外,也没有别的东西,胡天鸣也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说起来,之前在自己的精神空间里,费医生是戴上了那个奇怪的墨镜之后才能用意念跟自己沟通。然而这一次,胡天鸣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应,这是不是说明费医生现在出了什么事,没法戴上墨镜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胡天鸣走到了其中一扇门前。那是一扇哥特式尖形拱门,在四个门当中就属它存在感最强。胡天鸣走上去把手搭在门上轻轻一推,那门就微微透出一道亮光。 “好刺眼!” 光芒几乎是一瞬间涌入视野,胡天鸣被耀眼的光刺激得闭上了眼睛。再一睁开时,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空荡荡的教堂之中,午后的阳光透过繁复而五彩斑斓的花窗,洒在祭坛上的圣母像上。 很快胡天明就注意到,教堂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男人。那人坐在第一排长椅靠近走道的那一侧,双手交握,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费因!是你吗?”胡天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开口叫出了费因的名字。 男人放下手,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胡天鸣。 不是费因。 “你是谁?”男人站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一身西装穿得一丝不苟,高挺的鼻梁,丰满的唇,五官轮廓极深,看长相似乎是个混血儿。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胡天鸣一头雾水地看着男人,自顾自地分析起来,“这里是费因的精神空间,也就是说,你是费因的潜意识?” “你到底是费因什么人?”男人抬起下巴,打量胡天鸣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谨慎与敌意,“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让人进来过这里。” “这么说起来,我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咯?”胡天鸣摸着头,“我是费因的助手,你叫我小胡就好。费因非要让我当他的什么SA,是他把我拉进这个世界里来的,结果他倒好,给我玩起了消失。” “那他一定很重视你。”男人面无表情地这么说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易踏入他的内心。” “那他也一定很重视你咯?”胡天鸣反客为主地这么问道,“你刚才说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进入这里,这说明你也不是一开始就待在这儿,我说的对吗?” 男人眯起双眼:“不愧是费因看上的人,观察力倒是不错。” “所以可以冒昧请教一下你的尊姓大名吗?” “阿哲。” 男人伸出手来,胡天鸣也伸出手去,与他轻轻握了一下。胡天鸣看得出阿哲的脸上对自己仍有戒备与疑虑,态度也是有所保留。不过既然自己没有自报全名,那对方当然也没有义务这么做。 “如果你要找费因的话,那我只能说,你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阿哲这么说着,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他的精神空间里,还分该来不该来的地方?” “当然。”阿哲靠在长椅上,仰头望着祭坛上的圣母像,“这里……是忏悔之地。” 胡天鸣一怔:“忏悔?” 阿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俯下身去,交握着双手抵在额头,嘴中喃喃低语着什么,只可惜声音太小,胡天鸣听得不大分明。 这个叫做阿哲的男人究竟是费因的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费因的精神空间里,而且他这一身正装,总感觉要去参加什么正式的典礼。虽然胡天鸣满腹疑问,但是他也看得出来阿哲似乎不太想搭理自己了,于是他也只好起身,转身离开。 就在他离开教堂的那一瞬间,忽然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不要告诉他。” “什么?”胡天鸣回过头,有点莫名,“不要告诉谁?” “费因。”阿哲双手交握着说道,“别告诉他,我在这儿。” 胡天鸣一惊,脑子里嗡地一声响,难道这个教堂,还有阿哲的存在,连费因自己都不知道吗? 猛地回到现实,胡天鸣赶紧摘下了眼罩,他看到费因正躺在躺椅上,头微微侧着,闭着眼睛,像是小憩一样睡得惬意安详。 “费医生?费医生?” 胡天鸣凑上前去,晃了晃费因的肩膀。 费因睫毛一颤,嘴唇微微动了动:“你看到了什么?” “我……”胡天鸣一时间有些迟疑。他想起临走之前,阿哲对自己说过的话,然后看到费因缓缓地睁开了眼皮,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费因曾经对他说的,潜意识就是人心之中最见不得光,最上不了台面的部分。 他也想起了阿哲在教堂里对他说的,费因从来没有允许别人走进过这个地方。而且这个教堂,以及阿哲这个人的存在,对于费因来说都是未知数。 一个人,得对另一个人多么信任,才愿意将他本人都无从知晓的部分剖开来,展现给另一个人看?哪怕剖开来的那一面只是冰山一角。 换作是胡天鸣自己,他有这个勇气吗? “我……”胡天鸣注视着费因,一字一句地说道,“看到了一个教堂。里面坐着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阿哲。” 听到“阿哲”这两个字的瞬间,费因的表情变了。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流露出像是被人看穿了内心的动摇,但是这样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费因就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还有吗?” “没了,就这些。”胡天鸣无比诚恳地摇了摇头,“我才刚出门就回到现实里来了。” 费因表情缓和了一些:“没有我这个SP的引导,你在精神空间自然是寸步难行。” “SP?” “supporter,也就是支援者。”费因从躺椅上直起身,从身上摘下接着导线的贴片,“按道理说,每个精神空间的主人都会以精神体的方式,躲在精神空间的某个角落。就拿刚才你所经历的世界来说,也是如此。” “可是你的精神空间就是一片大草原啊,我根本没看到你。” “那是因为只有SP才能快速精准地定位到精神体的所在位置。SA虽然有出色的战斗能力,但是没有SP的指引,在别人的精神世界里,就等于是摸瞎。” “所以刚才你并不是消失,只是躲在了某个地方,而光凭我的力量是找不到你的?” “就是这样。”费因转过身来,注视着胡天鸣,“简单来说,你有我没有的战斗能力,而我能为你指引方向,SA与SP的能力既是互补的,也是彼此需要的。” “我们是搭档。”胡天鸣喃喃地说。 费因赞许地点头:“当然,SA与SP的能力还不仅仅只是这些,不过一下子对你灌输太多,你也未必能全都记住。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可以慢慢教你。” “费医生……”费因伸着懒腰走出会议室时,胡天鸣忽然心中一动,开口叫住了他。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费因打了个哈欠,“十一点了,我得去睡美容觉了。” “为什么?”胡天鸣冲着费因的背影,这么大声问道。 费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对上那一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胡天鸣忽然紧张了,一颗心突突地在胸口直跳,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试图从自己那一片混乱的脑子里组织出几句有条理的语言。 “为什么让我踏入你的精神空间?” 这话刚一问出口,胡天鸣立马后悔了。这算什么鬼问题!?他在心里这样暗骂自己。人家费医生一开始就说了,这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岗前的培训而已,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到底在想入非非些什么?该不会真的自作多情地以为人家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胡天鸣越想脸越热,越想越焦躁,手尴尬地不知道放哪儿,只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掩饰内心的慌乱。可以的话,他简直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 费因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看着胡天鸣。 “你说呢?” “不会是因为信任什么的吧,啊哈哈……”胡天鸣抬起头来,故意挤出了个没心没肺的笑。 “不可以吗?”谁知费因却很坦然地抛了个直球回来给他,“我信任我的SA还需要理由?” 见胡天鸣愣愣的不说话,费因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胡天鸣的耳朵,低声说:“又或者,你还想听点别的什么理由?” 费因的呼吸钻入耳朵里的那一瞬间,胡天鸣像是被勾起了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整个胸腔都在剧烈共鸣。 “我没有!我不是!” 胡天鸣已经慌乱得不知所云,他退后一步,冲着费因深深鞠了一躬。他根本不敢抬头,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一定已经红得快要滴血。 “那什么,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就这样,晚安!” 还没等费因开口,胡天鸣就再也忍不住似的,拔腿夺门而出,一溜烟跑上了二楼,直奔自己的卧室而去。 费因抱臂站在门边,望着胡天鸣慌慌张张上楼的背影,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