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希望我可以永远和弗兰克平静地生活下去。

    我现在已经和他一起生活了五个月。

    我想该感谢当初将我判决给他的法官，我该感谢授意这道命令的幕后指使。

    时间是我们手中的流沙，在紧握的同时又从指缝间偷偷溜走，六月在不经意间降临在人们身边。我接受了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接受了平淡安逸，接受了每时每刻都陪在弗兰克身边，我知道我依然是他的囚徒，但我已心甘情愿被他管束。

    我从未得到过一份如此长久的关心，每周例行训诫之后，他总会温柔地抚慰我的疼痛。他总是让我选择奖励，然后总是在我无法抉择的时候把他们都买给我，我喜欢他抚摸我发顶时的笑，喜欢他的指尖划过我的皮肤。他是一个对自己近乎苛刻的人，却对我无限宽容，他允许我偷懒，允许我对没见过的东西好奇，允许我犯错误。

    我从未吃过糖，我以为盐就是糖，直到这个男人出现。他给了我好多的糖，我才知道甜甜的滋味才叫糖。

    我想我会拼尽全力守护他，我喜欢甜甜的滋味。

    今天是星期六，弗兰克要去银行办理一些业务，我跟随他出门。但说实话，我依然不适应在阳光下行走，我还是更倾向于阴暗偏僻的角落。

    弗兰克给我买了一杯冰镇果汁算是我这次外出的安慰，我抱着果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我脖子上的项圈依旧十分引人注意，为了不引起麻烦，我需要让无关人士知道我拥有“训诫师”。

    果汁刚喝完我们就走到了银行门口，我希望我可以在回去的路上再得到一杯当做我的奖励。我抱着喝剩下的玻璃瓶子安安静静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

    弗兰克在窗口办事，我只能坐在长椅上无所事事地发呆。

    “妈妈，他是坏人对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大约在我左手两米的位置发出，我猜她应该是在说我。我寻声音望过去，发现离我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对母女。

    “妈妈你说过带着那个东西的都是坏人！”小姑娘指着我的项圈。

    “宝贝说的对，那个家伙是坏人。我们要离他远一点，不要向他学习，不然妈妈就不喜欢你了！”那位母亲总算是找到点可以教育孩子的东西，连珠似的说了一串然后得意扬扬地看着我。我为她低水平的说教感到无趣。

    我想我应该去弗兰克身边呆着，那地方清净。

    没等我迈开腿，我便听到银行的门被人踹开，一声枪响，伴随着女人们的尖叫和小孩的哭喊，一个粗犷的男声咆哮道，“都给老子蹲下，抢银行！”

    我从善如流，反正银行里的钱不是我的，抢光了也跟我没关系。我不太想搭理这些东西，但我看见弗兰克在直勾勾盯着我身后的不法分子们。

    为了弗兰克，我蹲在长椅旁通过余光观察这几个劫匪。

    三人，两把枪一只匕首，为首的劫匪，也就是喊出让我们不要动的人拥有其中一把枪。那把枪私改严重，可以看出是黑市贩卖的二手货。

    我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这三个人身上，领头的目测身高接近一米八，他身材魁梧。裸露出来的皮肤粗糙黝黑应当是长期从事户外工作所致。从他手上的茧子来看，他大概率是建筑工人。

    他的两个同伙，一个较为瘦弱，另一个身体虚胖。较瘦的这个，面色蜡黄，左臂弯曲不太正常，我还闻到了他身上医用消毒水的味道。而那个胖子，满身都是老旧出租车皮革坐垫混杂汽油的芳香。

    三个人都蒙着面，但从衣着上可以判断他们经济条件并不良好，也是，有钱谁会来干这事。

    “双手抱头，把钱交出来，谁要是敢报警，我就崩了他！”

    这三个人分工明确，为首的人负责威胁银行职员装钱，另两人负责防风和看管人质。正门早已封锁，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劫犯看得很紧，报警也无望。当务之下耐心等他们走人才是良策。

    我观察了一下弗兰克的处境，他虽然靠近柜台但因为离这些家伙有一段距离总体还算安全。

    当我全神贯注帮弗兰克警戒周围时，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银行半空，听得出来是刚刚的母亲！

    我受弗兰克的暗示，回头看这对可怜人。那位母亲抱着女儿哀声痛哭，小女孩面色惨白嘴角连着身下有一摊血迹，她的胸部诡异的凹陷进去，已是没有了生命迹象。

    想必是刚才小姑娘不停哭泣惹恼了胖歹徒，胖歹徒想让她闭嘴却不幸失手踹死了小姑娘。

    无妄之灾，杀身之祸。

    抢劫之辈最不应做的就是害命。那位老兄明显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脚竟摊上了人命，很是惊慌。我瞥见那位母亲缓慢的把头埋进女儿的颈间低声嗫嚅了几句后轻轻地将尸体放下然后疯子似的扑向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

    “砰！”那位母亲胸前炸出一朵血花，带着哀痛与不甘缓缓倒下，死不瞑目。

    “谁他妈让你们跟人质动手的！”

    歹徒老大的双眼布满血丝，他张大嘴费力的喘着气，人群又一次沸腾，人们哭喊尖叫，害怕下一个倒霉鬼就是自己。

    “砰！”又是一声枪鸣，歹徒老大指着所有人怒骂：“都他么给老子闭嘴！谁想送死，老子成全他！”看来，他恢复了理智。

    两条人命，真想知道这些蠢蛋怎么收场。我不动声色冷冷地注视着这几个家伙的一举一动。

    弗兰克显然因为他们的举动而震怒，好在他没有丧失理智。弗兰克靠着墙缓慢而小心地移动，我知道他想报警，我越发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我不能让他受伤。

    很不幸，弗兰克的意图太过明显看管我身边人质的胖家伙很快发现了他举动。就在那家伙掏枪的一瞬间我弹跃而起，挡在他瞄准弗兰克的直线上。

    我的出现让这家伙始料不及，他扣动扳机的手也因此偏了几寸，子弹划过我的左肩但完美的避开了弗兰克。我借势左手扣住他的手腕，右拳猛击他的小臂。

    “咔嚓！”

    他的骨头被我一拳打断。

    在这家伙骨折的同时他的枪也到了我手里，我对着他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我没有杀掉他只是打中了他另一只胳膊。弗兰克不允许我杀人，所以我只要他丧失攻击力就行。

    他的两个同伴闻声前来支援，有枪的那个迅速向我开了三枪，可惜他的准头太差让我轻易的躲过。他急败坏地爆粗，我反攻向他射击。

    我没想到这个歹徒老大只给他的小弟配了一发子弹。

    我毫不犹豫将手枪全力掷向他，在他躲挡之时快速跻身上前，一个回旋踢狠狠砸在他的后背。

    在这个家伙倒地时拿匕首的瘦歹徒已经摸到我的身后，他大吼一声刺向我的脖子，我微微闪身偏头躲过了这一击，然后抓住了这只胳膊回身踹在他的小腹上。我保证他脾脏破裂。

    他捂着腹部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我站在原地微喘几口气，不能痛快厮杀的现实着实让我有些烦躁，我本能地渴望鲜血与杀戮，我紧紧盯着匕首幻想把它插进歹徒们喉咙的快感。

    我必须要冷静下来，我几乎要把指甲扣进掌心。

    是弗兰克冲过来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我才得以恢复正常。我一动不动地由着他抱我，由着他检查我的身体。

    弗兰克把目光定在我的左肩，他沉吟片刻，有些心疼和责备地问我：“痛不痛？”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来我的左肩被子弹划伤了，痛感后知后觉地阵阵袭来。我纠结一下，诚实地点点头。

    弗兰克更心疼地把我抱在怀里。

    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到达，我拒绝去医院检查，只是在稍微处理伤口之后便和弗兰克一同前往警局做笔录。

    有弗兰克作证我无罪，我的行为甚至被记录为见义勇为，可以减免我未来两星期的例行训诫。

    折腾一大圈回家时天已经黑了，我格外遗憾我喝不到新果汁。

    弗兰克进门后立即直奔厨房，他说他要给我做顿好吃的，我感激他对我的体贴，尽管伤口虽然不浅但也不至于这么严重，我不需要这般特殊对待。如果他想奖励我，我只想让他还像白天一样抱着我。

    不过我依然没有拒绝弗兰克的好意。

    弗兰克说他给我做的晚餐需要时间，我可以先看会电视。

    按照他的吩咐，我打开电视决定听一下今天的报道。不出意料，新闻里只字未提有关我的任何事，我看着新闻里大书特书的英勇市民勇斗抢劫犯，哀悼那对可怜的母女。

    “生气吗？他们根本就没有提到你还抢占了你的功劳。”弗兰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我的身边。

    我摇摇头，这种事我无所谓。

    弗兰克抚了抚我的头，把我拉得离他近一点。我跪坐在他身边，像小猫一样温顺地享受他的安抚。他的手停留在身后几秒，随后他下决定把我揽到他的怀里，让我跪跨在他的腿上。

    弗兰克褪掉我的裤子，扬起巴掌小力抽在我的臀肉上。没有疼痛，只有酥麻感攀上我的尾椎骨。我呜咽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倒在他怀里。我知道他会为我弄伤别人而严厉责罚我，而且我还知道他一定发觉我最后的失控。

    “先生…求您仁慈……”肩膀受伤真的让我很难扶在他身上，我驯顺地翘起屁股等待弗兰克对我的处置。

    果不其然，响亮又疼的一巴掌招呼在我身后。没有肩膀做支持，我东倒西歪地靠在弗兰克怀里。

    “你不知道危险吗，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不做考虑就为我挡枪，要是他真的射中你怎么办！”弗兰克埋怨地斥责我，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的语气。

    我惊讶且不知所措，凭着直觉我告诉他：“我只在乎你，先生。”

    我被他拥入怀里，他把我抱到很紧。我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我知道弗兰克一贯喜欢冷香，但是他可以让所有冷香都染上温度，三十七度。

    “下面插播一则紧急新闻，知名企业家古尔被发现遇害于临光第三大道黑鸽巷口，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望知情人士可提供线索……”

    真煞风景，我瞟了一眼电视里死者的肖像。

    这个人我知道，“殉道者”清洗名单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