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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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我根本不喜欢……读书……」晏怜绪噘起嘴来,只敢在小黑炭面前低声抱怨。 「可是只有读书才可以考取功名啊。」小黑炭笑得露出可爱的酒涡和小虎牙,无比向往地道:「当官可威风呢!」 晏怜绪灵机一动,不住地摇着小黑炭的手臂道:「戏文里说学好武功可以闯荡江湖,不如以後小黑炭你带我闯荡江湖吧。」 小黑炭也看过戏文,他不解地问道:「这不是私奔吗?」 「私奔是什麽?」晏怜绪瞪大眼睛,他从未看过跟私奔有关的戏文—晏老爷和晏夫人自是不会让他看那种戏文。 「私奔……应该就是两个人一起离家出走。」小黑炭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地回想那段戏文的内容。 晏怜绪歪头想了想,展颜而笑,挽着小黑炭的手臂道:「那以後我们一同私奔吧。」 小黑炭大力地点头,一阵寒风吹过,轮到他打了个喷嚏,两行鼻涕径自流下来。 晏怜绪噗哧一笑,一边拿着手帕擦拭小黑炭的鼻涕,一边伸出尾指道:「说好的啊,以後你得带我私奔。」 「好的。」小黑炭也伸出尾指,两根小小的尾指打了个勾。 弦月尚浅,周遭一片幽暗,只有走廊花灯的光芒柔和地洒满他们天真烂漫的脸容,彷佛世间所有的光芒也聚集在他们身边,久久不灭。 山枕香腻,锦衾正寒,流苏画帘下的残烛只剩兰烬闪烁。 浪翻红绉已然平息,玉鸾全身赤裸地躺在曲雪珑身边。平日欢好之後,玉鸾总是心满意足地一觉睡至天明,但今夜那个藏在软枕下的纸团却无声无息地煎熬着他,使他难以入睡。 刚才欢好时,玉鸾一直留意软枕的位置,免得纸团从软枕下滑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可以明天抽空再看那个纸团,但他实在太想知道上面写着什麽,想得他根本无法如常地安然入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明依然迟迟未至,玉鸾终究是忍不住了。 玉鸾悄悄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曲雪珑,他背对着玉鸾,身体的起伏非常平稳,似乎已经沉沉入眠。 「曲爷……曲爷。」玉鸾轻唤着,曲雪珑没有回答。 睡着了吧? 玉鸾抿紧唇角,终於偷偷地掀起软枕,抽出那个被压扁的纸团。他坐着马车回到曲府时一直捏着纸团,现在只生怕自己的手汗会溶化纸团上的墨迹。 心跳不断地加速,玉鸾的双手甚至难以自控地发抖,彷佛手里拿着的是什麽价值连城的宝物。他焦急地打开纸团,想要看个究竟,打开纸团的沙沙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玉鸾紧张得一颗心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连忙放轻动作,只小心翼翼地摊开纸张,然而床边的红烛早就烧到尽头,烛泪流满银盘,床帐里一片黑暗,他怎麽样也看不清纸团上写着什麽。 反覆思量一阵子,玉鸾还是大胆地抬起上身,探头看见曲雪珑的美眸轻合,呼吸均匀,一时三刻应该不会醒来的。 玉鸾紧抿唇角,本想穿上刚刚脱下的绛纱,但刚才二人欢爱时,自己早就不知道把绛纱丢到哪里了。他四处张望,看见床下散落着自己亲手为曲雪珑解下来的锦袍,便小心翼翼地跨过曲雪珑的身体,走到床下。 赤足踩在冷冰冰的青玉瓷砖上,冷得玉鸾打了个哆嗦,却完全无法使他的头脑冷静下来。 那个想法依然顽固地占据着玉鸾的全部思绪—他一定要知道纸团上写着什麽。 玉鸾匆匆地捡起锦袍,随意披到自己的身上。锦袍上的体温已散,但那槐花淡香依然盈满口鼻。 明明自己披着的是曲雪珑的衣服,手里拿的却是楼月璃给自己的信笺…… 玉鸾拒绝继续想下去,只是蹑手蹑脚地走到菱花窗边。 淡烟笼月,月色凄迷,寒气从窗框的缝隙里透进来,沿着宽松的暗纹锦袖渗入玉鸾那覆着薄汗的肌肤,他草草地拉紧衣襟,低头专注看着纸团上的字迹。 字迹极为潦草,只简单地写了日期丶时间和地点,日期是半个月之後,时间是辰时,地点则是凤临城南城门。 这应该是游玩的邀约。 玉鸾恨恨地咬着嘴唇,想起楼月璃这负心的小冤家顷刻之前还在跟陌生女人寻欢作乐,现在却若无其事地找自己出门— 他抬起头来,看见樱笋安静地躺在琴几上享受幽微的月光,素绢幛子里的书桌案头还散落着几本琴谱。 玉鸾拚命地说服自己,这里是自己的家,是自己准备停留一辈子的地方。 然而,那段被戛然中断的过去,那段曾被玉鸾无限憧憬的将来,还残留在他的回忆里。那一个个由. 「如果」堆砌成的将来,是一场场难以摆脱的美梦,缠绕着他,提醒着他,他错过了那个本该触手可及的完美将来。 终有一天, 自己将会无法抵抗楼月璃狂风暴雨的攻势,把一切也交给他,到时候楼月璃就会发现那件事。楼月璃本就那麽看不起自己和曲雪珑的关系,若是他知道那件事,他一定会更鄙视自己。 但玉鸾知道自己还是会赴约的。 因为自己是那麽的想要见到他。 「玉鸾?」曲雪珑的声音突然从玉鸾身後响起,沉浸在思念中的玉鸾顿时吓得跳起来,霍然转头,竟然看见曲雪珑正在凝视着自己。 曲雪珑只穿着单薄的长衫,平日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任意地散落腰际,宛若靛染青云,一双. 灰眸轻轻地眯起来,如同黑夜里飞檐走壁的野猫,添了几分娇慵。 玉鸾的双手藏在身後,浑身湿淋淋的也是冷汗,他勉强地笑道:「怎麽醒来了?」 曲雪珑一手挽着头发,微微一笑道:「你也醒来了,是睡不着吗?」 他的唇角翘起来,眼底里却没什麽笑意。 玉鸾正想着该以藉口推搪之际,曲雪珑抬手细心地为他掖好衣襟。现在玉鸾穿着的是曲雪珑的衣服,曲雪珑长得比玉鸾高,他的衣服穿在玉鸾身上也是松垮垮的,衣摆微微拖曳在地上。 「有点冷,夕雾这小丫头添的炭不足。」玉鸾强笑着,悄悄地把藏在掌心里的纸团放在身後的琴几上。他看着琴几旁边的方形四足鹦嘴纹青花香炉,欲盖弥彰地以金漆钳子夹着鎏金香盒里的龙鳞香饼,放到香炉的白瓷隔火片上,心不在焉地翻弄着香饼,让香味渐渐沁透。 曲雪珑轻轻地抱着玉鸾的腰肢,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低头看着琴几上的纸团,柔声道:「是因为今天有人提起那件事吗?」 玉鸾这才想起那件事,心里不禁暗骂自己最近满脑子也是楼月璃,竟然全然忘了那件事。他刻意像平日那般柔顺地投入曲雪珑的怀抱,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又顺水推舟地点头道:「半个月之後是父母的死忌了。」 「要回定屏城看看吗?」曲雪珑抚摸着玉鸾的脸颊,他的指尖很冰冷。 「快要过年了,还是别劳烦您。」玉鸾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曲雪珑的发丝。 「你年年也是这样说。」曲雪珑吻了吻玉鸾的额头。 「我还有爹娘的牌位呢,没关系的。」玉鸾摇头道:「而且,晏家的府第也被卖出去了,定屏城还有什麽地方值得我回去呢?」 曲雪珑亲吻着玉鸾的发间,低声道:「是我不好,突然提起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楼月璃的出现让那些回忆再度变得栩栩如生,玉鸾的心情比往年更难受,他轻声道: 「已经那麽多年了,我从未想过替父母沉冤得雪……我是不是很不孝?」 当年玉鸾的确没怎麽想过为父母报仇,那时候的经历对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而言实在太沉重了,他的人生已经千疮百孔,只想如蝼蚁般苟延残喘地度过馀生,根本不敢跟害死晏家的势力扯上关系。 自己从来也是那麽懦弱,甚至不敢为父母讨回公道,所以他的人生才会一败涂地。 玉鸾早已经明白,这世上许多事情是自己不能过问的。若是过於牵涉,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而现在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相信为人父母最希望的也是儿女幸福。若令尊令堂还在世,一定希望你过得平安幸福。」曲雪珑柔声道。 玉鸾失笑,他在曲雪珑身边的确平安幸福,但他的父母怎会想要见到寄予厚望的独生爱子成为富商的宠妾呢? 偏偏这些心事却绝对不能对曲雪珑诉说。 玉鸾看着窗外月色柔和,疏淡的梅影如浅墨勾勒窗纸,某种莫名其妙的冲动突然充斥胸口之中,他的嘴唇掀动着,突然缓缓地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回到定屏城呢?」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倘若有一天自己将会彻底地离开曲雪珑呢? 玉鸾一开口就後悔了。 他深深地埋在曲雪珑的怀里,专心地感受着对方平稳的心跳,藏起自己的表情,全身却紧张得僵硬—他不该问出这样过份的问题,也不敢面对曲雪珑的答案。。 「那我会尊重您的选择。」曲雪珑缓缓地道:「若你想要自由,我不想成为你的枷锁。」 曲雪珑的心跳依然如此平静,彷佛永远不会失去分寸。 玉鸾的身体微微发抖,痛苦地合上眼睛。 这的确是最完美的答案,却从来不是玉鸾想要的答案。 风雪惊初霁。今年的梅花本该格外娇艳,但连绵几天的大雪却封尽梅枝,梅浪藏在积雪之下,只隐约看见那满庭洁白的点点嫣红。北风吹过长堤的芦苇如白蝶纷飞,细雪偶尔沿着倒挂楣子滑落萦绕空中,彷若柳絮。 红藕院书房里漏声匆匆,画桡金缕,暖风低绕绣帘,镂空如意窗畔的天蓝釉花盆里是刚刚摘下来的青白水仙,芳香扑鼻,初生娇瓣里还含羞带露。 今天刚好轮到小黑炭为晏怜绪侍墨,他做事勤快,磨出来的墨一向也极为浓稠好用。 当小黑炭忙着磨墨时,晏怜绪正伏在陶瓷鱼缸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懒洋洋的金鲤,抱怨道:「夫子怎麽还没有来到呢?」 小黑炭一边拿着墨块在墨砚上来回转圈,一边说道:「之前一直在下雪,路上的积雪应该还没有打扫乾净。夫子住得那麽远,就算坐着马车过来,在路上恐怕也得耽误一点时间。」 晏怜绪噘嘴道:「夫子老是说什麽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今天他连约好的时间也错过了,看他以後还敢不敢说我上课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