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碎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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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天色已暗,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街上比以往都要冷清的多,连个拉车的都没有。 何启星步履匆匆地走在雪地里。一刻钟后,他到了西街的药材铺,里面亮着暖黄色的光,应是还没打烊。 走上前细看,里面的伙计身材瘦小,明显不是昆布。 心一沉,何启星的嘴巴抿成一条细缝,袖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大拇指在食指关节处不住地来回摩擦。 “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那个,我想打听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昆布的年轻人?”何启星抱着一丝希望打探道。 “昆布?还有姓昆的?哦,我是说,这儿就我一个伙计,您是不是认错了?” 何启星怔愣在原地,片刻后急切地朝伙计比划道:“他这么高,皮肤很黑,眼睛是琥珀色的……” “都跟你说了,这儿,就我一个伙计,能明白不?不买药就走人,别耽误做生意。”伙计给弄得不耐烦,直接下了逐客令。 何启星歉疚地点了点头,退出了药铺。 雪又开始下了,一片片,从无垠的漆黑天空不知来处地往下飘,最后在地面不断堆积成一面镜子,映照着世间无可救药的惨白。 何启星怎么也不敢相信,昆布竟对他说了谎。 可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追溯始末,追究一切的是非对错,因为昆布现在很可能在东区。 东区是什么地方? 那儿群山环绕,杳无人烟,有的只是大片的荒地和盘踞山头的悍匪。可就是因为地理因素,那里矿产资源极其丰富,金属矿、煤矿应有尽有,所有很多个体商人会开高价雇佣一些不怕死的人进行开采。 最开始,东区发生矿难的事还能上报纸,可越到后来,越没有人去关注这事儿,因为太频繁,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 人命在那里,只不过是可以用一个低廉金额衡量的东西。 何启星越想心越慌。他裹紧衣服,连忙往东区赶。 东区距离这里走路至少要一个小时,然而雪让交通都近乎瘫痪,他除了步行别无他法。 一路上,何启星不断安慰自己,也许现在昆布现在已经到家了,然而离目的地越近,他越是能感受到事情 的不同寻常——除他以外,竟还有不少人在往东区赶,其中不乏抬着担架的医务人员。 不会的,不会的…… ”你听说没,东区那边又出事了。”身边路过的一个行人说。 何启星放慢了脚步,只听另一个人说道: “知道啊,真是造孽了,听说这次是矿区爆炸,炸死好多人啊。” 刹那间,心跳生生地停了一拍。 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凭空消失了,何启星站在原地,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疯了一般地奔跑起来,风裹挟着雪花,迎面打在他的脸上,随即融化成了水,汇聚在下颌线,一滴一滴往衣领里钻。 眼前出现了一片结着薄冰的池塘,何启星很快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下发现了昆布的衣服和鞋子。 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击破了。 他回忆起每天傍晚打开门时,看见的那张带着笑的青涩面孔。少年的目光赤诚,笑容热切而美好,可谁会想到,门后的人每天忍受着这刺骨的冰水,将满身的煤灰和汗水一点点洗干净,然后穿上衣服,装作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买菜回家做饭。 血液一点点地变冷。何启星抱着还残留着少年气息的衣服,心如刀绞。 他跌跌撞撞地往矿区走去,抬着担架的医务人员来来往往,被炸伤的人满身是血地躺在上面,几乎不能看出原本的样貌。 何启星几乎快要崩溃,他攥紧手中的衣服,忍着眼泪四处寻找。 “请问你见过一个个子高高的,皮肤黑黑的……” “挖矿的谁不黑?少在这儿添乱,遗体都堆那儿了,自己认去吧。” “那活着的呢?”何启星依旧不死心地问。 “能活的都被抬走了,基本上也都是缺胳膊少腿。你也别抱什么希望了。” 听完这话,何启星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他缓缓地蹲了下去,脸深深地埋在少年的衣服里,眼泪不一会儿就将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拳头砸在雪地里,一下、一下。还未愈合的伤口崩裂开来,将周遭的雪染得鲜红。 何启星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自己,如果能想办法弄到钱,昆布又怎么会背着自己来这种地方给人卖命? “阿布……阿布……”他哽咽着念着少年的名字,痛苦无孔不入地钻进皮肤,渗入血液,将他整个人侵蚀殆尽。 就在这绝望之际,耳畔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启星,是你吗?” 何启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只见眼前的人满身煤灰,脏兮兮的胸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脖子上的银色坠子崭新如初,亮得耀目。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本想早点赶回来做饭,但是被困在下面了...” 话音未落,昆布被紧紧地抱住了。 “你怎么能骗我?这里是人呆的地方吗?你是不是傻啊?!”青年隐忍的抽噎声陆陆续续,昆布无措地轻抚着他的背。 他记忆里的何启星,即使经历诸多欺凌,被踩在脚下羞辱,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他不擅交际,朋侪寥寥,可待人比谁都真挚、上心。 “身上伤得重不重啊?上药了没?” “不重,很快就好。不哭了,哭花了脸田螺姑娘就不漂亮了。” 何启星推开昆布,红红的眼睛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他抖开衣服盖在少年脑袋上,声音闷闷地:“把衣服穿上,回家洗澡,脏死了。” 二十二、 昆布的伤比他想得严重的多。背上一块拳头这么大的烧伤,皮肉都粘连在一起,血淋淋一片。 这种情况下碰水就很容易感染,更别说洗澡。 何启星只好打来一盆热水,准备给昆布把身上的黑乎乎的煤灰擦干净。 “把裤子脱了。” “啊?这不好吧...” “不好意思啦?钻我被窝倒是挺好意思的。快脱。”何启星单手将毛巾挤干,用教训闯了祸小孩的目光看着昆布。 昆布说了谎,多少有些心虚,于是乖乖的转过身将底裤也褪了个干净。 热烘烘的毛巾覆上他的身体,他感受得到青年的细心和温柔。被擦过的地方水汽蒸发,凉凉的,似乎把伤口的疼痛都带走了。 何启星换了一盆水和毛巾,走到少年的面前。他抬起头,意外的发现少年现在已经快要比他高一个头了。 “头低下来。” 脸上黑漆漆的煤灰被一点点擦去,露出原本俊朗的五官和光洁的暖棕色皮肤。 昆布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离自己不过一个拳头距离的脸,青年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鼻尖和眼角哭过的红痕还未完全褪去,眼底被烛火照得像是一汪清泉,波光粼粼。 呼吸变得急促,心底的渴望被再度唤醒。 察觉到气氛不对,何启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湿漉漉的毛巾掠过紧实的胸膛和初有雏形的腹肌,再往下便是...那处... 怕什么,反正都是男人... 昆布那处毛发旺盛,漆黑的粗毛一直蔓延到小腹,而在茂盛的丛林中,一条尺寸惊人的沉睡巨龙盘踞在胯下,散发着浓重的男性气味。 仅一眼,就让何启星迅速别过头去,脸止不住的发红发烫。 毛巾被塞进昆布手里,只听青年支支吾吾地说:“你自己擦吧。”谁知刚要走就被少年抓住了手。 “启星,我伤口好疼,你帮帮我...” 少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偏偏何启星吃软不吃硬,心头一软,便还是妥协了。 毕竟...说到底也是为了而他受的伤... 他接过毛巾,在热水里又搓了几遍,蹲在昆布的面前,垂着眼擦拭着少年的大腿根。男性荷尔蒙的气味愈发浓重,青年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浑身发软,呼吸都变得困难... 怎么会这样...明明都是男人... 不行,得快一点擦完。青年这么想着,可再碰向那处的时候,毛巾下的性器已经不再是软趴趴的感觉。他抬起头,一道笔直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一根巨大的阴茎背着光,犹如烟囱般高高立起,遮天蔽日。 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何启星怔愣了半天,才开口道:“你……” “启星你这样乱摸,是男人都会有反应吧……”昆布心虚不已,睁着眼说瞎话。 “那……那你自己解决一下,我等下再来。” “解决?我不会弄……启星我好难受,你可以帮我吗?” “这怎么行!” “可是,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怎么能丢下我不管。”琥珀色的眼睛写满了委屈,像是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猎豹幼崽。 具有欺骗性的目光果然奏了效,何启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生理课上的不到位,十七八岁的年龄竟不知如何纾解欲望,于是他让昆布坐在床边,咬咬牙将手伸往少年的下身。 “我……只教你一遍,以后你自己弄。” 修长的手指包裹着灼热的肉棍,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一只手竟不能环住。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他默默地吞咽了一口吐沫,随即硬着头皮套弄起来。手心触碰到纵横的青筋,硕大的龟头不断分泌出透明的粘稠液体滴落在地。 何启星虽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想,这样的尺寸,怕是以后讨媳妇都难。他瞥了一眼昆布迷乱的脸,心跟着砰砰跳。 “呼...启星你弄得好舒服...”对方正沉溺在前所未有的快感中,额头布满汗水,双眼半睁,就连瞳孔都微微放大。 “别说了...”何启星臊得受不了,正好撤开手,却被昆布紧紧握住。 他学着刚才的方式,抓着自己的手快速撸动起来,粗大的茎身变得滑腻,然而迅疾的速度依旧让感觉手心快被擦出火花来。 “哈啊……呼啊……啊──启星──”过了变声期的声音已不似当初那么稚嫩,变得低沉成熟。昆布的身体也好,内心也好,都越来越趋向于“男人”,他低吼着叫出何启星的名字,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释放了自己。 白色的浓稠液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前方的地面上,一股又一股。 何启星撤回手,一言不发,端着水盆仓惶地离开了房间。 夜深了,昆布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满脑子里都是和启星在房间里做的坏事。 尽管时间不长,过程单调,但是何启星耳尖红红,低垂着眼的模样就像烙在心里一样,任他如何回味,滋味都没有减淡。 想着想着,他转头看了一眼睡在身边的何启星——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缩到了里昆布最远的墙角里,头抵着墙,从上了床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启星,你睡了吗?”昆布试探道。 果不其然,那头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还没...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嗯...有点。” 青年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伤口上已经结了一层痂,还不等他奇怪伤口愈合的速度,就听见对方的痛哼。 “启星,给我吹一吹吧,吹一吹就不痛了。” “好。” 昆布感觉到青年在靠近他的背部,随即伏下身子,一阵微凉的风拂过伤口,顿时一阵清凉,像极了第一次见到青年时窗外吹过的风。 在“外面的世界”里,何启星对于他来说,就是全部,所以只要是他想做的事,自己便会不留余力地去帮助他。 所以哪怕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背着启星做这份工作,至少这些钱可以换来他们一段时间的安稳生活和 一顿不错的年夜饭。 要过年了啊,再过几个月就到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启星说过会带着他拍一张合照,真好啊。 昆布漫无边际地幻想着未来的日子,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何启星直起身子,看着昆布睡着后依然带着微笑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昆布并不知道。就在刚刚,何启星看着他狰狞骇人的伤口,暗自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二十三、 “呜哇——”小田子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二洋哥你赖皮!明明是我赢了,你后出!” 见小田子哭了,二洋也急了,连忙把他扶起来,给他擦干净眼泪鼻涕:“好好好,二洋哥认输,但是今天是除夕,你不能哭哦,会把新年的好运气哭跑的!” 听罢,小田子立马止住了眼泪,点头道:“那小田子不哭了,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 “这就对了——哎呀,什么这么香啊!”二洋道。 小田子也跟着踮起脚闻了闻:“哇,肯定是启星老师和昆布哥哥在做什么好吃的,二洋哥带我去看看吧!” “好啊,我们悄悄的!” 厨房里,昆布和何启星两人忙的热火朝天。 “启星,把盘子递给我一下。” 见对方没有反应,昆布又道:“启星?” “啊!?哦哦!盘子...”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何启星将盘子递了过去,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昆布见状也不好多问,默默装起了菜。 “哇!糯米鸡!”窗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昆布抬起头,看见窗外二洋正紧紧捂住小田子的嘴巴,朝他做着“嘘”的动作。 昆布笑了起来:“饿了呀?赶紧去把手洗干净,等下就开饭啦!” “好!昆布哥哥最好了!”小田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餐桌上。何启星拿出了一坛酒,二洋一眼就认出:“这不是院长爷爷留下来的吗?平时你都不舍得喝,今天怎么突然拿出来了?” 何启星勉强的笑了笑:“今天过年啊,当然要喝点好酒庆祝一下,反正又没你的份。” 昆布帮着打开封口,在何启星碗里到了一点。 “满上。”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了青年一眼——以往他从来没有喝酒的习惯,今天这是怎么了。 “给你自己也倒满。” 虽然心中纳闷,但昆布还是照做了。 何启星坐下来,举起碗和昆布的碰了下,一言不发地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启星,你得先吃点东西再喝,不然伤胃。”昆布皱眉道,“如果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不要这样。” 眼看着何启星又要给自己倒酒,昆布赶紧把他的碗拿走,夹了几样他喜欢吃的菜,然后拿起一份糯米鸡剥开荷叶放在何启星面前。 “先吃点东西。我记得陈叔说过你喜欢吃虾饺、糯米鸡、皮蛋瘦肉粥、糖醋排骨。” 他夹起一个白里透红,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在何启星嘴边,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 “怎么样?” “好吃。”青年声音没有起伏,可昆布注意到,他的眼睛偷偷地红了。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狼吞虎咽,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一个个吃得又急又猛,一片热烈,唯独何启星和昆布与这一片热闹祥和格格不入。 从头到尾,何启星只是一味地灌自己酒,连菜都没怎么吃。 就在昆布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青年开了口。 “大家安静一下,启星老师,今天要跟大家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同学们要听仔细。” “今年,昆布哥哥呢,就满十八岁了。十八岁意味着可以独立自理,有能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在这里,每一个孩子长到十八岁就得离开了。所以这顿饭不仅仅是年夜饭,也是昆布哥哥的践行宴。”何启星站起身,朝昆布举起酒碗,“愿你今后平安遂顺,遇难成祥,可以开开心心,过你喜欢的日子。” 昆布手中的筷子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启星,你这是要赶我走?” 另一桌传来小田子歇斯底里的哭叫声:“我不要!我不要昆布哥哥走!!!” 很快,所有孩子都哭成一片,好好的年夜饭吃成了一出闹剧。 然而再怎么吵闹,昆布的眼睛都没离开过何启星,他眼底的伤心和震惊,但凡青年能抬头看一眼都不会忍心让他离开,可何启星没有。 “启星,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昆布颤抖着问道。 何启星深吸一口气,将目光移往别处:“但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说了谎让你生气了?我保证,以后我绝不会再骗你,启星我知道错了。”昆布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这是规定...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说罢,何启星像逃一般地回了房间。 关上门的一瞬间,眼泪像开了闸一样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并不是真的想让昆布离开,相反,他比谁都舍不得。 何启星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和父母以外的人达到这样亲密的关系。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足以让他将一切托付,那个人必然是昆布。 然而事情一切都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在发展。 他最开始让昆布留下来,是想给他一个家,一个容身之处,可现在所有的关系都本末倒置,昆布为了他和这家福利院,一次又一次地铤而走险,在生死线的边缘徘徊,加上军阀那里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若昆布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何启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昆布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没有了他这个累赘,一定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只要少年能平安快乐,那么就算因为这件事恨自己一辈子,那也值得。 二十四、 深夜,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满身酒气的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何启星,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 此时,何启星刚熄了灯准备上床,他睁大眼看着步步逼近的昆布,道:“怎么喝成这样?” “我不明白,你之前还说过,等我过生日要和我去照相馆拍照,怎么可以说变卦就变卦。”昆布抓住青年瘦削的肩膀,酒气扑鼻而来。 何启星连连后退,最后被按倒在了床上。 “阿布,你不要这样...”他努力像摆脱对方的桎梏,随即恐惧的发现,自己的力气竟完全不能撼动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少年。 “在你心里,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产生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不要说什么规定,这么拙劣的借口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被按倒的何启星面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昆布激烈的言语间,透露的尽是失望和难过,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阵阵发痛。 他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可真正发生的时候,编织好的谎言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阿布,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可以吗?” 醉意让昆布浑身发热,所有的情绪都成倍地在体内发酵,几乎快要爆开,哪里还能像何启星说的那样“好好说”? “是不是因为我瞒着你去了东区,你生我气了,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何启星的手被捏的生疼,他从未见过昆布的这副模样。情急之下,他竟胡乱回答道:“是。” 昆布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笑得何启星心底阵阵发寒。 “好啊,可是我瞒着你的事可不止这一件。知道我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理想留在这里吗?” 还不等何启星想出原因,少年的脸就不断在眼前放大,嘴唇碰到了什么柔软细腻的东西,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昆布吻了他。 少年的吻并未浅尝辄止,反而不断加深。 唇瓣被含在口中吮吸,舌尖被狠狠纠缠,一股浓烈的酒味在两人唇齿之间蔓延。 何启星大脑一片空白。他倒在床上,任由昆布疯了一般地攻城略池。 曾经的道德、伦理束缚在如此浓烈的情感面前不堪一击,他听见心里有什么正在下陷、坍塌。 昆布离开青年殷红的嘴唇,混合的津液拉出一道透明的银丝,最后崩断在青年嘴角的红痣上,水光一片。 “是因为你,启星,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 “我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你,哪怕在睡梦中,都只会梦见你。渐渐的,我的身体也变得奇怪,忍不住得想要靠近你。有的时候哪怕看你一眼,身体都会有不寻常的反应,比如现在。”说罢,昆布抓着启星的手,摸向自己火热坚挺的那处。 “我好热,启星,帮帮我。” 手心灼热的温度让何启星回过神来。 “不,我们不能这么做──啊!” 昆布没有给他机会拒绝。他一把扯下了何启星的裤子,骨节分明的手搓揉着对方充血的性器:“明明你也和我一样,为什么不肯面对呢?” “你也喜欢我,对吧?” 四目相对,何启星感受到对方沉甸甸的目光,心止不住的砰砰狂跳。 那种陌生的悸动又开始作祟,他鬼使神差般的抱住了少年的后脑勺,抬起头,轻轻咬住了那瓣微厚的下唇。 昆布在微微的怔愣过后,变本加厉地噬咬着湿软的唇舌,大手放肆地抚弄着青年白玉般的肉茎。 两人犹如天雷勾地火,抛弃了廉耻和道义,不顾一切地挤在床上厮混、纠缠。 昆布将所学灵活的用在平时极少自渎的何启星身上,没一会儿就弄得他喘息连连,额头上浮着一片汗湿,两眼舒服地睁都睁不开。 “哈啊...阿布...我要去了...快一点...”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昆布捏住留着水的龟头,以大拇指抵住了精口,即将喷射的精液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难受得青年扭着腰大叫,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启星,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丢下我。” “我...我答应你...快放开!哈啊!” “答应我什么?”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丢下你。”何启星带着哭腔说道。 听罢,手指终于挪了开来,伴随着新年的钟声,青年弓着腰,在昆布的眼皮底下,将浓精喷了自己满胸膛,随即勾着对方的脖子瘫软在床上,半睁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昆布。 青年汗湿的头发凌乱在前额,性感的不可方物。 昆布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再一次吻住了他。 然而命运就像蜿蜒曲折的迷宫,没有人知道下一秒的路通往哪里,会发生什么,就像何启星不知道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里,还是食言了。 二十五、 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何启星也不再提要昆布离开的事,但也不可能靠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养着。 他的手刚好,就去一家高档餐厅应聘了钢琴师。 这份工作只需要每晚去弹奏几个小时,不影响白天的教课,工资也不错,并且会有一些慷慨的客人给小费。 而昆布也离开了东区,进了一家古董铺工作。他从没想过那些在家里吃饭喝水用的器具到了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值钱。老板拿出的东西,他一眼能看出真伪,并可以详细说出是什么时代的,因此非常被器重;而家里的一些琐事则有年级稍大的二洋负责。 日子过得有条不紊,但美中不足的是,两人可以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何启星每天到家都要十一二点,加上本身那方面的欲望淡薄,以至于每次昆布想做点什么的时候,青年都三推四拒。他虽有些不满,却也为能留在青年身边知足。 然而就在昆布生日的前半个月,福利院的宁静被打破了。 此时已是盛夏,屋内闷热不已。何启星正摇着扇子,在笔记本上写着备课内容,院子里却传来了一阵哭声。 他打开房门,只见二洋满头大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启星知道二洋并不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哭的人,立即急道:“发生什么了?” “我早上...小田子非要和我一起去拿报纸卖...我就带着他去了...结果在经过一条孤僻小巷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两个人,把小田子带走了...我跑去追,结果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才眨眼的功夫就找不着了...” 何启星听完,脸色大变,连鞋都顾不上换,就冲出了门,挨家挨户地找小田子。 可茫茫人海找一个小孩何等困难?他喊哑了嗓子,问遍了路人,都没有得到一点头绪。 无奈之下,他先去餐厅请了个假,随后去了一趟古董店。 昆布听完整件事之后,皱起眉,语气沉重道:“不用去找了,找不到的。” “为什么?!” “A城开得起汽车的有钱人,为什么要在一个偏僻处抓一个孩子?按我看,这事儿跟军阀脱不了干系,他们能知道那条路,很有可能是很久之前就盯上了二洋,只不过今天带了小田子去,这才抓错了人。” “军阀...我们还是被贾大和盯上了...”何启星脸色惨白,“阿布,现在该怎么办?!” 昆布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小田子毕竟是他捡回来的,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古董店的老板挺着大肚子,手上提了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喜笑颜开地走进了店里。 “小布啊,今天要麻烦你加个班了。给我把这个送到贾大帅家去。这次可做了笔大生意啊!”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两人的微妙神色。 “贾大帅?”昆布不禁开口确认道。 “你小子是不是糊涂了?贾大和贾大帅都不知道?”老板的脸上莫名流露出一丝猥琐,道:“这里面可是好不容易搞到的好东西,大帅花了大价钱订的,你可得好好送到,回来给你加钱。” 昆布扬起嘴角,看向何启星:“行,这事儿交给我吧。” 二十六、 贾大帅住处非但不在市中心,反而十分偏远,昆布到那里,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门口的警卫拦住了他,他垂着头,道:“我是来送货的。” “给我就行,我会转交给大帅。” “这恐怕不行,我们老板说了,里面是贵重玩意,必须亲手送到大帅手上,不然里面万一有损坏,这个损失谁来承担呢?” 警卫员无奈,只好让他通行。 贾大和的别墅非常气派,他在仆人的引导下,才找到贾大和的房间。 突然间,昆布只听里面一声巨响,像是玻璃器皿被砸碎的声音,随即一个带着口音的浑厚声音骂道:“操你妈的,都是吃白饭的,抓个人都他妈的抓错!” “老子要那个卖报纸的小子!你给我抓个缺牙巴,老子还特意订了个宝贝……” 听到这里,昆布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事情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这贾大和当真恶心至极,令人作呕,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他忍着怒火,轻轻敲了敲门,自报家门道:“我是古董店来送货的。” “操,人没到,东西先到了!你,给我去开门。” 门开了,贾大和穿着件浴袍躺在沙发上,被骂得蔫头搭脑的属下气都不敢喘。 “来,把货拿来给我掌掌眼。” 昆布面带笑容地走到贾大帅身边,小心翼翼地拆开木盒,里面竟是一个乒乓球大小,刻着精美雕花的圆球。 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曾在书里读到过这玩意儿。 这东西叫缅铃,据说是明代从缅甸传来的淫具。里面注了一种鸟的精汁,只要一加热,便能释放出催情的物质并滚动、震颤不止。 正如老板所说,这物件在当年极其稀有,重金难求,更别说是现在。 昆布一想到这东西要用在小田子身上,登时胃液翻涌,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禽兽一刀两断。 贾大和抓起缅铃,在耳边晃了晃,质疑道:“这怎么不会动,不会卖得我赝品吧?” 话一说完,房间门里竟传来了声音,像是被堵住嘴的人“唔唔”直叫。昆布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小田子的声音。 还不等贾大和开口,他便像什么都没听到般解释道:“此物得用滚开的水,浸泡片刻方可使用。请问大帅家可有开水?” “自然是有。”他抓起台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给我弄盆开水上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女佣端着一个冒着烟的铜盆进了房间。 昆布将缅铃放入开水里,片刻后,那玩意儿果然震动起来,像是蜜蜂振翅般,掀起层层水浪,足以想象放在人的身体里会是什么模样。 “妙啊!这钱没白花!” “还有更妙的,大帅你注意看铃上的花纹。”说罢,昆布将铜盆挪到对方面前,贾大和立即伸头探脑去看。 说时迟那时快,昆布猛得抬手,抵着贾大和的油腻腻的后脑勺往下用力一按,一瞬间水花四溅,大帅大人整张脸就这么泡在了开水里。 “唔!唔!!!”贾大和痛得要命,整张皮都要被烫掉了。他伸手去抓按着他脑袋的手,却发现这手力气极大,自己身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竟不能撼动分毫!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整张脸泡在水里,贾大和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门外的人自然没发现自己家大帅的命都被攥在了别人手里。 然而昆布虽对他厌恶至极,却并未想要真的置他于死地——贾大和好歹是真刀实枪打了几年仗才坐稳如今的位置,若是他死了,群龙无首,只怕A城又是一片腥风血雨眼。 眼看着手下的人不在挣扎,他便松了手,在贾大和回过神之前冲进房间,抱着手脚被捆的小田子冲破窗户冲了出去,按着事先勘查好的路线一路狂奔。 待贾大和喘过气,喊来警卫的时候,那一大一小早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二十七、 “我当时就骗他看水里的东西,然后真就傻兮兮的把头伸过去看,我顺势把他头往开水里一按,估计他脸都被烫掉了一层皮吧。”昆布咧着嘴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哇!昆布哥哥太厉害了!连大帅都敢打!” “昆布哥哥,你也教教我呀!” “哈哈哈,小田子回来了真是太好啦!” 树荫下,一群小孩抱着昆布的手和胳膊又笑又闹,唯独何启星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 “贾大帅确实是一介武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别忘了他身边有赵副官,他是出了名的计谋多端,心狠手辣。阿布,你可千万要当心。”他出声提醒道。 “嗯,我想过了,他们肯定找人盯上了古董铺,就等我回去逮我呢。看来这工作干不下去了。”昆布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甘。 “何止古董铺,以后你就在家里,那儿都不准去。街上到处都是军阀的人,你特征这么明显,真想抓你你就等着挨枪子吧!”何启星越说越急,伸着食指往昆布脑门上重重点了一下。 昆布抓住青年白皙的手指,趁着孩子们不注意的功夫在嘴边亲了下,“不说这些。小田子回来了,不是应该开心吗?那傻大帅要是再敢来,那我就再烫他一次,再把他倒着塞烟囱里,天天被烟熏,熏成老腊肉,嘿嘿。” “你呀……” “启星老师别怪昆布哥哥了,那群坏人把小田子绑起来放在一个房间里,什么也不给我吃,饿死小田子了。昆布哥哥救了我,小田子要谢谢昆布哥哥。”小田子一脸崇拜地抱住昆布的大腿,怎么也不肯松手。 何启星看着这群长不大的孩子,忍不住笑了。 然而他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尽管他不让家里任何人出门,危机还是毫无预兆的降临了。 这天夜里,睡梦中的何启星被院子里奇怪的声响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下床,将门偷偷打开了一条缝朝外看去。 当他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时,整个人由遭雷击,彻底愣住了——几个穿着黑色警服的人正捂着二洋的嘴巴将他往外拖。眼尖的二洋似乎看见了自己,嘴里不断“唔唔”直叫,挣扎的更加用力了。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远远不是几个人成年人的对手。 何启星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他看见每个人的腰间都配了一把枪,若是跟他们正面冲突,那必然是送死。 “启星,怎么了,外面好吵啊……”昆布睁开惺忪的睡眼,抱怨道。 这件事绝不能让昆布知道。何启星想。以他的个性,必然直接冲上去,到时候被大帅抓了,就之前把人按倒水里的事都足够他死一万次的。 他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干笑道:“二洋夜起上厕所呢,好像碰到了几只野狗,我出去看看,你接着睡吧。” “嗯。” 看着昆布又安心睡了过去,何启星出了房门。他找来一根铁链将门从外面锁死,接着骑上一辆自行车悄然跟上了载着二洋离开的汽车。 然而自行车的速度那里能和汽车相比? 不出一会儿,何启星便跟丢了。 闷热的夏夜让人喘不过气,聒噪的蝉鸣在耳边不间断的叫嚣,何启星将头伏在车把手上,恨恨地锤了一下自己腿。汗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就在他无计可施之时,地上的米粒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将车停在一边,蹲下身捡起一颗借着夜色细细端详,一眼就认出这是圆糯米。因为自己喜欢吃偏软糯的糯米鸡,所以昆布总是会买很多圆糯米放在家里,但是在A市这种南方城市,大部分家庭都会选择买长糯米做米糕、粽子,至于更加容易软烂的圆糯米一般都会磨成粉做汤圆之类,并不是那么多见。 何启星立即意识到,这是二洋留下的。想必他是在挣扎中偷偷抓了一把糯米,沿着路一直撒,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下讯号。 跟着地上的糯米,他来到了东区一所刚刚竣工不久的监狱。 在监狱里的地下室里,他不但找到了二洋,还发现了很多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他以身为诱饵,换取那群孩子逃脱的机会。 枪声紧贴着他的身体擦过,何启星惊得一身冷汗,使劲浑身解数逃窜进了一片树林。枪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就在他靠在树干上极力喘息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十八、 “为什么丢下我?” 何启星回过头,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少年写满不甘和委屈的琥珀色双眸在月光下犹如一只受了伤的幼兽,看得何启星阵阵心悸。 “是你说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丢下我的,为什么要骗我?”昆布钳住青年布满汗水的双颊,强迫对方看着他。 “阿布……” “回答我!” “阿布,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二洋还没逃出来。他和一群孩子被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不知道贾大和到底要他们做什么……”何启星抓住对方的手臂,却意外看见精瘦的胳膊上的一道道细长伤口,里面还嵌着几点反着光的玻璃渣。 “怎么弄的?疼不疼?” 听到对方的关心,昆布松开了钳制住青年的手,转过身靠着树干气鼓鼓地坐着。何启星不知道军阀抓那些孩子去做什么,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可他偏偏不想让青年知道——像他这么干净的人,不应该被这种龌龊事情脏了耳朵。 少年就这么干坐着,一声不吭。 “撕拉”一声,何启星在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段布条,捧着少年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渣挑出来,又细细的包扎好。 “是砸了窗户从窗格里钻出来的时候弄的吧。” 少年还是不说话。 “你啊,就这个脾气,叫我怎么放心?” “哼。” “好了,是我不好,别生气了。等二洋他们出来,我们就一起搬走,离开A城,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安心的生活,好不好?”昆布难得被何启星这么哄着,就算心里有再多气,也难免心软了些。 “嗯。” 何启星将身体往昆布身边挪了挪,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成天让我把你当做男人,结果还像个孩子一眼要哄着,万一哪天我不在了,我看谁还来哄你。” “呸呸呸!”昆布一听这话,急了,“好好地怎么会不在呢,我说了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好好好,一辈子。”何启星笑了起来。 昆布盯着那双弯弯的下垂眼,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青年时,他也是这么朝自己笑的。倏然间,时间像是又倒回了那年秋天,恍如初见。 然而就在这时,监狱的方向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将昆布拉回现实。 “躲在树林里的那位,很不幸,你想要救走的孩子们没能顺利的逃脱,真是浪费了你一片苦心。” 何启星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我在这群不听话的孩子周围,堆了一些柴火,从现在开始,我会点燃这堆柴火,你可以继续躲着,但是这些孩子就会一个接着一个的被烧死。点火!”赵副官放下手中的扩音器,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不!” 何启星想要往回赶,却被昆布抓住了手。 “别去,启星,别去,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难道你又要骗我一次吗?” 透过层叠的树影,远处的火光依稀可见,哭叫声此起彼伏,里面夹杂了二洋的声音。 “老师!你快跑!别回来!” 何启星回过头,跳动着火光的眼里所有的温润柔软都不复存,只剩下果决和坚毅: “我怎么能不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孩子被活活烧死吗?二洋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让他有事。” 火势越来越大,孩子们的哭叫越来越凄惨,昆布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道:“你知道了贾大和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他们不会让你活着出来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会把他们毫发无伤地都带出来。” 昆布有多倔,何启星是知道的,他若真是执意代替自己去,那绝对是拗不过他的。 情急之中,他攥紧了少年的汗湿的手,红着眼缓缓道:“阿布,我以前不相信什么神泉族,觉得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都是假的。可是现在我相信了,因为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说过那里的冬天,雪地里会长出很多火红的花,一簇簇的,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去看看。” 他仰起头,注视着少年动容的脸庞,“有句话一直没勇气告诉你。阿布,谢谢你愿意一步一步走向我。” “我喜欢你,很喜欢。” 柔软的唇瓣就这么覆了上来。 冲天的火光中,青年和少年吻得难舍难分,昆布沉溺于何启星炽热的吻中,忽略了口中那一丝苦涩的咸,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话更像是在告别。 “好好活下去。” 还没等昆布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后颈传来一阵钝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阖上眼帘的最后一刻,他看见青年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 “对不起。” 何启星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朝那片火海狂奔而去…… 二十九、 何启星死了。 那个心高气傲的青年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幸运,看到他屈服溃败后的贾大帅终于满足了,并在当天下令决定将他处死。 这样也好,昆布想。等他见到启星,他一定要生很久的气再跟他和好,这样启星下次就不敢再丢下自己了。 可之后的发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竟被一群土匪救了。 那群土匪告诉他,想活命就赶快离开A城,不然军阀的人随时可以再次找到他。 可是昆布没有。 他买了几样青年喜欢的菜回去了福利院。 “咚咚咚”,那扇老旧的门发出熟悉的音色,让人莫名心安。只要再等一会儿,青年就会打开门,和以往一样帮着他在厨房打下手,然后和一群闹哄哄的孩子一起吃晚饭,说着今天发生的趣事。 至于之前的发生的事,一定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想到这里,昆布不禁扬起了嘴角。 可是他左等右等,那扇门都紧闭着,一动不动。 住在附近的人都有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咚咚咚!”昆布在急切中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那扇门竟毫无征兆地应声倒地,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住了。 整个院子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焦黑,四处遍布着火焰灼烧的痕迹。 他失魂落魄地搬开倒在地上,几乎看不出轮廓的房门,走进了何启星的房间。何启星做过的书桌、何启星睡过的床、何启星用过的纸笔,他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一场大火吞噬了个干净。 只有脖子上的那条吊坠提醒着昆布,何启星真的存在过,并与他度过了一段最美好的日子。 满满的一颗心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无处安放,就像是精心制作的风筝,倏地断了线,在空中孤独飘零。 昆布蹲在地上,抓起一片漆黑的余烬,泪如雨下。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那个说要带他去拍照的青年,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三十、 易川带着昆布投靠了山匪。在相处中,他发现眼前的少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失去何启星的昆布就像是一个不再完整的人,他不会哭,也不会笑,不再对任何事物保持善意,相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无所不用其极。 刚入寨子不久,他便用尽方法架空了土匪头子的权利,紧接着煽动众人招兵买马扩大队伍成立军队,花了三年时间四处征战。在昆布精密的计策下,军阀部队屡战屡败,终于在一次行动中威逼利诱赵副官策反,最后将失了智囊的贾大和一派一网打尽。 贾大和死后,李家也失了后盾,难挽颓势,迅速在商界销声匿迹。昆布本以为自己会痛快一些,可以放下对何启星的执念,然而并没有。 何启星出现在他的每一个梦里,他手把手地教他弹琴,为他剪去一头碍眼的长发,也会在夜里把被子踢到地上或者帮忙做饭却又把锅烧糊。可无论梦的前半段有多美好,可最后总是以一声让人惊悸的枪声结束。 每每这时,昆布都会从梦里惊醒,漆黑的夜里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身侧和被泪水浸湿的枕头。 后来,他几经周折打听到小田子被贾大和家里的仆人偷偷带走收养了,日子虽不富裕,那家人却是真心待他好。不久后,昆布又在A市一家地下妓馆找到了二洋和部分孩子。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昆布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他们一一安顿好,让他们至少下辈子不用再受此折辱。 年少得志,本该风风光光。可昆布在一切安排妥当后,将手中所有的兵权移交给了当时的易副官。他穿着何启星亲手为他改的衣服,戴着那条从不离身的银色吊坠,只身走进了东区的监狱…… 何启星,我会像你说的那样好好活着。 你说下辈子再见,那我就在原地一直等到你回来。 只是这一次,你不准再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