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过去的自己
失落之地称呼地球为他的兄弟和半身？？ 他知道地球？ ……失落之地，或者说，余落，到底是什么？！ 余泽坐起来，失神片刻，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要找到Y先生——他必须找到！ Y先生仍旧在隐瞒很多东西！ 他离开这个房间，然后在走廊上快步地前进，从记忆中翻找出他们之前在的那个房间，但是Y先生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余泽又匆匆忙忙离开，想找别人问问有没有看见Y先生。 在走廊上，他撞见了何知少。现在留在特局中区临时总部的调查员，就只剩下一些负责文书工作的了，比如何知少。他姐姐何知多并不在这里。 何知少看余泽焦急的样子，有点诧异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要找Y先生！”余泽说，“你看见他了吗？” 何知少茫然地眨眨眼睛，迟疑着说：“应该……在楼上办公室吧？” “谢了！” 余泽像是一阵风一样从何知少身边刮走。何知少疑惑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捧着的文件，不由得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晚了一步……应该把余泽这家伙拉住，让他帮忙看文件的。 不管是什么组织，哪怕是像特局这样的半地下组织，文书工作也永远是一个大难题啊。 现在地球看起来情况不妙。是的。 而何知少觉得自己未来一段时间情况也不妙。因为偌大一个特局，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在看文件……真是令人绝望啊。 他抱着一堆文件，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其实对于现在的地球来说，人手不够是一个足够困扰所有的国家、政府、机构、公司等等组织的问题。 那场覆灭波及了整个地球——可能是像余泽遭遇的那种地震，可能是其他的天灾，可能是突如其来的杀人欲望，可能是莫名其妙的自杀冲动……什么都有可能。 那些曾经出现在地球上的幺蛾子病毒和特异事件又一次出现了，并且一次性来了一场暴击。 而之后还有一大堆的“流星”等着这群人类。 不过，多灾多难的其实只是人类。什么时候，人们见过地球发表什么意见了？ 多年的小行星撞击地球毁灭恐龙的时候，也没见过地球跳出来说什么话。 一直以来，余泽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阿伽德罗，还有周迭希这样的，他们都是怪谈，或者说，时间的幽灵。他们身上都有着已经覆灭的时间线。可是……他们为什么能拥有自我意识呢？ 余泽唤醒了失落之地——余泽唤醒了阿伽德罗，余泽唤醒了周迭希。 他曾经考虑过在真正进入收藏柜的梦境之前，那如同过场动画一样挑选柜子的过程究竟是什么。 所以……那究竟是什么？ 而余泽此时正匆匆忙忙地前往楼上，在一路询问了多个调查员之后，终于在顶楼的天台上找到了Y先生。 这个时候他已经冷静了。 不冷静也不行，他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话说，为什么没有人直接告诉他Y先生在顶楼啊！结果他还一层一层楼爬上来找人！ 余泽露出死鱼眼，无语地推开天台大门。 Y先生站在天台边缘，静静地凝望着地球的天空——已经是夜晚了，余泽在收藏柜的梦境中仅仅度过了几个小时。但是此时地球的天空，也如同失落之地一样，布满了坠落的流星。 几乎一瞬间，余泽那本来充满了无语和暴躁的心情，就平复为默然与无奈。 他们——他们能做什么呢？ “你回来了。”Y先生回头看向他，“如何？” 余泽闷闷地吐出四个字：“失落之地。” Y先生几乎下意识睁大了眼睛，露出一点惊诧的表情，随即又收回，喃喃自语说：“这可有意思了。” 余泽看了一眼天空中仍旧在坠落的流星，然后问：“Y先生，你别再遮遮掩掩的了好吗？世界意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失落之地会称呼地球为他的兄弟和半身？” Y先生饶有趣味地看着余泽，他并没有回答余泽的问题，但是却笑了出来：“看起来，你又有了新的艳遇。” 余泽：“……” 他控制不住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沉默地走到了Y先生的身边。 Y先生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这个总是高深莫测的男人，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说：“我当然也不是万能的。如果我是万能的，那时间管理局为什么还会覆灭呢？” 余泽心中一震，忍不住问：“你是……” “我什么都不是。”Y先生说，“我不是最初者。我不是你。” “那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为什么一直用代号而不是用名字？”余泽一口气把自己的疑惑全部都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会成为时间管理局唯一的幸存者？” “……这真是一个漫长的话题。” Y先生似乎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沉默了一段时间。 然后Y先生说：“我先来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看来如果我不回答的话，你不会乖乖去做正事的。关于……世界意识。” 余泽努力瞪大了眼睛，凝视着Y先生，意思是你说得对。 Y先生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微微一叹。 他说：“你既然已经去过失落之地了，那么解释起这件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余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Y先生说：“既然神圣力量有强有弱，那么时间线，当然也有强有弱。当然，我们并不会这么直白地进行分类，而且力量的大小也不能完全用以形容时间线……我们称呼这种东西为，潜力。” 余泽喃喃念着：“潜力……” “是的。”Y先生说，“当你得知节点，以及所有的时间线最终会形成以节点为基础的网络的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不同的时间线，在不同的节点所能做出的选择，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限。越小的节点就拥有越小的自由选择空间，越大的节点就意味着可能性更多的未来。” 余泽慢慢地睁大了眼睛，他忍不住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时间线就有了区别，有了不同的前景与未来。潜力更大的时间线，可以容纳更多的节点可能性；而潜力更小的时间线，可能从一开始，当其出现，就只能走向一个固定的结局。” 余泽沉沉说：“这听上去很有命运的残酷性。” Y先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他说：“自由和平等发展到极致，就会成为一对反义词。” 余泽默然片刻，然后说：“所以世界意识……” Y先生问他：“你觉得，会有一些时间线所覆盖的节点，足以趋于正无穷吗？” “这怎么可能！”余泽下意识反驳，然后他怔住了，“你是说……” Y先生说：“比如地球。比如，失落之地。” “所以世界意识……” “当一条时间线容纳的节点足够多的时候，他就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庞大了。”Y先生说，“换句话说，他已经足够被称为世界了。” 余泽怔怔地看着他。 “有些时间线的发展是很畸形的。”Y先生像是来了一些谈兴，“我曾经去过一条时间线。在那里，人类的科技发展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并且，卡在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上。 “他们无法跨过这个节点，无法再实现新技术的突破，因此，他们就失去了自己的未来——因为这些人类在之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杀死了一个科学家。 “我并不信奉英雄主义，其他时间线的人类，或许即便杀死了这个科学家，也不会导致科技的停滞；但是这条时间线就是如此，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后来我才意识到，是因为——你看，他们都已经选择杀死科学家了，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进步的空间呢？” 余泽认真地听着，他说：“所以，这一条时间线就失去了未来。”说到这里，他突然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在时间的长河上，这条时间线最终会烟消云散。他们已经失去了未来。” “没错。”Y先生赞赏地看了余泽一眼，“在时间的长河上，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马拉松。而那些跳出时间线的人，从一开始，就会得知最终的结局。” 余泽突然怔了一下。 他突然就想到了梦境中，余落那种平和沉稳……甚至于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不是很奇怪吗？他是失落之地，他应该对他的土地、他的子民的遭遇感同身受，甚至他自己的身体上也布满了伤疤，甚至他已经沉睡了这么多年了。 可是…… 可是如果他知道未来的一切呢？如果当他诞生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未来呢？那么他究竟算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他或许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而不过是余泽的到来唤醒了他，让他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苏醒——或者说，出现。 ……那么他当然不会对失落之地现在的遭遇感到遗憾或者痛苦……甚至于，他可能是以未来或者过去的角度观看着这一切？ 就像是Y先生。他似乎也永远这么平静、超然，有那么多的调查员，都因为Y先生的无动于衷而觉得生气甚至暗中恼恨。可是当他们成为这样遗世独立、超脱物外，了解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发展脉络的时候…… 他们，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呢？ 这些调查员们，甚至余泽，他们觉得Y先生这样的态度不可理喻，是因为他们站在现在的角度。而对于Y先生来说，这样的现在，已经是他的过去了——甚至是无比无比遥远的过去。 当你审视过去的那些经历，当你觉得曾经自己认为伤心难过绝望的事情，现在看来已经变得滑稽可笑不值一提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变成了那么无动于衷的样子呢？ ……成长，或者说，至少是成熟。那是一种不可避免、不可逆转的过程。神奇的时间管理局或许可以将职员们带回过去的时光。可是，却永远无法让他们再度成为过去的自己。 余泽慢慢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