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兄弟与半身
暴躁如埃利诺，在麦当斯说完那些故弄玄虚的话之后，就当场举起了一坨暗红色的锈迹，微笑着说：“我不知道失落之地为什么苏醒，我只知道，你就要死了。” 麦当斯干笑一声，连忙说：“是这样的，你看到我们最近在研究的一些数据，以及一些宇宙、历史等等的东西就知道了。如果你去看很早很早之前的一些史料记载，那个时候的神圣力量与失落之地并不是一体的，甚至于，很久之前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神圣力量……” 外面突然传来了极为嘈杂的声音。 余泽站在靠外的一侧，他下意识好奇地看向外面的走廊。下一秒，他奇怪地问：“这些黑袍的人……” 一群黑袍人闯入了这个地下实验室，并且到处搜索着什么，动作粗暴而急切。 “黑袍？”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冲过来同样看向走廊，大声地骂道，“该死，是那群神棍！” “神棍？” 那人却管不了余泽的疑惑了，他飞快地操纵着门前的屏幕，终于赶在那群黑袍人发现他们之前，封锁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实验室。 他愤怒地看向埃利诺，大声说：“你那个预言，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不会是那群神棍告诉你的吧？” 埃利诺耸耸肩，说：“你猜啊。” 被困在幽暗实验室里的众人都向他投去愤怒的目光，除却三个人，余泽、余落和麦当斯。 麦当斯一拍桌子，惊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失落之地……失落之地……” 他几乎魂不守舍。 而余泽则在努力回忆关于“神棍”的信息。 片刻之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神棍，或者说……神官们。 选民们最开始是因为崇拜那些坠落的流星，所以才会自称为神圣选民，而这些原始崇拜，自然会导致宗教的诞生。神官们就是这个宗教的管理者。 他们自称自己是比神圣选民们更加接近神圣力量的存在，据说他们甚至可以使某种神圣力量选择某个人，在远古的蒙昧时代，这种力量足以使他们获得无比尊贵的地位。 但是那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历史，现在那个宗教已经不复存在，而神官们也已经不再是神圣力量的代言人。 先不说高层的神圣选民们其实都已经感受到了神圣力量的威胁，中底层的那些神圣选民，更加已经疲于这样的战争——除非是拥有与战争、杀戮有关的神圣力量。 而那些没有掌握神圣力量的普通选民，当然就更加看不惯这群总是宣扬着“伟大的神圣力量”的神官们，并且毫无敬畏地称呼他们为神棍。 归根到底，是因为神圣力量终究代表着一种力量，其中也不乏邪恶或者令人畏惧的存在，尽管称呼它们为神圣力量，但是估计神官们也无法自圆其说，指着那些会导致大瘟疫、大灾变或者恶魔入侵之类的力量，为“神圣”的。 而且，随着技术的进步，随着选民们对于神圣力量的进一步开发，实际上很少有人真正发自内心地崇拜神圣力量与那些坠落的流星了，他们都将这种力量当做是一种……工具？ 就像建造余泽的星舰的那个神圣家族一样。那或许只是他们赚钱的工具，或者说，工作。 情况总是会发生改变的，而现在的失落之地，与当初神官们面对的那个世界，已经不太一样了。 但是不得不说，神官们依旧是那副神神叨叨的神棍样子，甚至于，变本加厉。 当然还是有人崇拜神圣力量的——尽管稀少。因此，神官们也拥有一定的势力。不过，尽管他们都崇拜神圣力量，但是毕竟拥有着不同的神圣力量，所以他们分散在失落之地各处的，各自传教，很少聚集在一起。 因此，即便有的神圣选民是神官，如果他不说，或者不进行传教行为的话，那么很少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有人怀疑余泽的那位同学，朱利安所在的家族，就与神官们有所勾结。传说中，朱利安的神圣家族，其力量正是与信仰有关的。 但是，朱利安的家族更加偏向于世俗主义，而神官们……那都是非常纯粹的原教旨主义者。 甚至于，有些神官直至今日还保留着血祭的传统——也就是，在那些没有获得神圣力量加持的普通选民死去之前，提前杀死他们，取血、肉、骨，献祭给流星坠落的天空。 这是非常原始的做法，但是在神官们的内部颇得人心，似乎越是血腥残酷，就越是能证明他们对神圣力量的虔诚与卑微。 他们崇拜的是神圣力量，而并不是失落之地。 想到这里，余泽也不禁看向了埃利诺。 如果埃利诺口中的那个预言来源是神官，那么这个预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就非常值得思考了。 为什么埃利诺会认为失落之地的苏醒，有利于解决神圣力量侵蚀的问题？ 是不是……在神官们说出这个预言之后，因为他们对神圣力量的崇拜，并且他们知道失落之地的苏醒会克制神圣力量，所以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紧张？由此让埃利诺产生了一些联想？ 不过埃利诺和神官们有联系，这一点并不让人疑惑。 任何选民都知道，埃利诺是疯狂的混乱主义者，他在不停地挑衅由神圣选民们建立起来的秩序；而在某种程度上，神官们的诉求与他是一致的。 当然那仅仅只是一小部分。 比如现在让埃利诺选择，是对付神圣力量还是崇拜神圣力量……那么毫无疑问，埃利诺会立刻选择把神圣力量弄死。 只能说，在对付现有的秩序上，两方的诉求是一致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或许神官们才是最早知道那个预言的，但是他们的势力松散，查找信息上没有铁锈王座来得厉害，于是铁锈王座最先找到了余泽。 但是随后他们共同前往真理之所的动静闹得太大，而且神官们只要紧盯毕业战场和余家那边，就足以掌握余泽的动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几乎一瞬间，余泽就理顺了一切的发展脉络。 在余泽来到失落之地，余落苏醒之后，神官们中或许有一位精通预言的神官，他得到了相应的启示，得知了一个预言——甚至于这个预言里可能还有着，比如这样的苏醒会导致神圣力量的损伤等等。 于是神官们就联络了铁锈王座，寻求这个盟友的帮助，毕竟神官们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但是埃利诺反而从神官们迫切的反应中察觉到什么。 此时的埃利诺正困扰于自己和影子的神圣力量侵蚀问题，因此在发现了神官们那种紧张的态度之后，就抱着一点希望，认为余泽可能有着解决神圣力量侵蚀的办法，瞒着神官那边，直接带走了余泽。 可惜的是，他过于光明正大和嚣张的行动，仍旧将神官们引来了真理之所。 地下实验室里，除了仍旧在喃喃自语的麦当斯，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清楚地知道，神官们是多么凶残且无理智的存在——或许除了余落。 而即便埃利诺曾经是神官们的盟友，现在他们也已经彻底闹翻了。 其中一位来自余家的神圣选民，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说：“我们必须逃出去。如果他们找到了中控室，那么很快就会强制打开门，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没有逃生之路了。” “但是……地上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有人低沉地说，“不然，真理之所的护卫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的，地上危险，地下不能呆。简直字面意义上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又有人暴躁地说：“但是，总不可能困死在这里！” 突然，埃利诺懒洋洋地举起手说：“等等，不如让我来？你看，我可以直接腐蚀地层，偷偷钻个洞，然后上去……” 而余家的神圣选民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如果真理之所没有针对你的神圣力量进行专门的防护措施，恐怕我们也白活了。” 于是埃利诺翻了一个白眼：“所以现在我们被困死了。” 余家的人也无话可说。 是的，为了抵抗外敌入侵，他们将真理之所的这颗星球修建得固若金汤，现在反而困住了他们自己。 神官们是直接下来的——神官中有着强大的心灵操纵者，或者其他类似的神圣力量，这几乎是神官的标配了。 于是，这位神圣选民不禁叹息了一声：“这样的话，我们不如直接杀出去。” 埃利诺点点头，一马当先：“我同意。” “等等！”余泽说，“既然神官们中有可以操纵心灵的神圣力量，那么我们一出去，会不会陷入到幻境之中？” 埃利诺不耐烦地说：“我们这么多人，想营造出这么大的幻境，估计只有神官中最老的那个老不死来了才有可能。那老东西惜命得很，不可能来的。” 说着，他直接烦躁地甩了一团锈迹，想要腐蚀闭合的大门。 而余家的那位神圣选民则已经站在门边，输入了开门的密码。 余泽目瞪口呆——这群人怎么行动得这么快！因为自信自己是神圣选民，神圣力量足够强大？问题是外面肯定很危险啊？！怎么会这么…… 这个时候，余泽突然反应过来，会不会，他们这些人已经中了什么幻境，或者受到了什么特殊力量的影响？ 或许他们这个时候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想到这里，余泽直接看向了余落——本能告诉他，失落之地不可能这么轻易陷入幻境，或者受到什么神圣力量的影响。 就在他下意识想找到余落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是电视机屏幕花屏一样，一大堆马赛克一样的东西陡然划过他的视野。 下一秒，他重新恢复正常的视野，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仍在那个地下试验室里，但是灯光闪烁不定，甚至墙壁都出现了裂缝，好像整颗星球都遭遇了什么攻击一样。而他周围的人全都浑浑噩噩，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仅有余落还是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并且在余泽看向他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余泽：“……” 啊？？？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回事啊！周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啊！！ 余泽目瞪口呆，满脸震惊。 就在这个时候，余落突然眉头一皱。 “当心！” 余落喊了一声，然后，在余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已经飞身扑来，直接将余泽拉出了那块区域。 此前余泽战立的地方，出现缝隙的天花板突然塌下一块，差一点就砸中了余泽。激起的灰尘让余泽咳嗽了两声。他惊魂未定，下意识看向了余落，几乎本能地说：“谢谢你！” 余落为他拍了拍头发上的瓦砾与碎石，仍旧沉默、可靠而稳重。 余泽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似乎还在幻境之中，不过情况看起来还算稳定。 ……神官们或许根本没有来到真理之所，而是直接对真理之所整颗星球发动了袭击？！ 余泽震惊地意识到，他的想法可能是对的。 片刻之后，余泽总算回过神，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又抬头望向余落——余落比他还高一点——沉默了片刻，有一些迷惑地问：“为什么我的到来会唤醒你？为什么……你在保护我？” 他想，失落之地不应该是这样的。失落之地应该是更加……更加痛苦、绝望、落魄、偏激的存在，至少在余泽的想法中应该是这样的。 你看看这块土地吧，这块被坠落的流星覆盖的土地。 可是余落为什么不会愤怒呢？ 而且……而且，余泽，他同样来自另外一条时间线，尽管他没有主观上做出如同那些流星一样侵略的行为，但是，他同样是一个异类。 可是余落并没有对他抱有敌意，他甚至保护了余泽，并且，他一直对余泽说，“不要害怕”。 现在，当余泽因为余落而死里逃生的时候，他再一次升起了这种迷惑的情绪。 他当然感谢余落，可是……可是他同样觉得不解。 他用着充满了好奇与困惑的目光，看着余落。 而余落似乎轻微地笑了一下。 他说：“因为，我知道你。” 余泽怔住了：“什么？”他诧异地说，“你知道我？你从哪儿知道我的？” 余落说：“我的兄弟。不，我的半身。”他棕色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余泽，那目光太过于沉稳和平静了，令余泽感到一些不安。 ……刚刚苏醒过来的失落之地，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或许这么亿万年来，余落始终陷入沉睡，对失落之地的遭遇一无所知……可是，他已经醒过来了，他甚至目睹了发生在失落之地的事情。 为什么他还是这样无动于衷呢？ 那些坠落的流星，埃利诺口口声声的神圣力量侵蚀，他的子民即将成群死去的现状…… 你看，他们已经辗转来到这么多的地方，目睹了毕业战场、铁锈王座、真理之所、神官等等的存在。可是…… 余落——失落之地，他为什么无动于衷呢？ 又或者，是余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了余落的头上？从头到尾，余落都没有太过于明显的情绪波动，也从来没有说过太多的话。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么平静，从来没有改变过。 只是余泽脑补了太多。 余泽正神思不属的时刻，余落说完了他要说的话：“——地球。” 他的兄弟，他的半身——地球。 ……什么？！ 余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几乎本能地抬头看向余落，但是下一秒，他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他回到了地球上。 ……那个余落口中的，他的兄弟与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