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色情秀
简於生是不是认真的余泽不知道,至少余泽是认真地想去看哪场色情秀。 主要是好奇。他此前二十年的人生中都没看过这种东西,现在只能在收藏柜的梦境中欣赏一下了。 在现实中,或许余泽还不会这么大胆与直白地表露出自己的好奇,但是梦境中的余泽更加的坦率与肆意妄为。 简於生看出了他的好奇,因此也不再推拒,不过他似笑非笑地对余泽说:“那我们一起去看吧。” 余泽发现了他身上不知不觉的变化。似乎他又使用了另外一个木偶的性格设定,不再是那个浪荡的、笑嘻嘻的江湖大盗了。这种身份标识上的变化,令余泽十分担忧简於生的精神状态。 不过,这么多年来,简於生似乎是和冰狱达成了某种默契。他的精神状态即便很差,但也在一种可控的范围内。简於生刻意地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就好像……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作品中的角色。 色情秀的场馆就在沙滩的不远处,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吧,但是当他们走进去,在侍者呆板的微笑中出示那张传单之后,侍者的笑容便变得暧昧了许多。 侍者轻柔道:“请两位客人跟我来。” 这个侍者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身材苗条纤细,她转身带路,腰肢细瘦,身姿摇曳。余泽歪头看着这个女人,然后轻声对简於生说:“你看这是个木偶吗?” 侍者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又或许她并不会在意这样的话。这个酒吧里的气氛十分僵硬,只有寥寥数人在角落里喝酒交谈。有人在舞台上轻声哼着歌,可是光从他的头顶打下来,让这位歌者宛如影子一般虚无缥缈。 简於生的目光在这个酒吧里搜寻着,听到余泽的问题,他瞧了余泽一眼,然后笑道:“我说过什么来着?” 余泽怔了一下。 “亲爱的,你忘记了。”简於生声音甜腻地说了这么一句嗔怪的话,然后才慢吞吞地说,“我说过,有些木偶师,比较变态。” 余泽挠挠头,心想,你说过吗? 不过他倒是明白了简於生的意思,于是就点点头,又一次将目光看向那位为他们引路的侍者。 简於生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余泽。他的心中充满了一种甜蜜的思绪,他想,余泽对他的变幻莫测一点都没有反感……虽然也没有表现出喜爱的情绪,可是,不表现出特别的反应,才是对他最大的温柔。 这样一个,始终生存在孤独的、黑暗的冰狱中的木偶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简於生的眼中带上了更为深邃的笑意,他注视着余泽的目光中慢慢浸染上一些朦胧的、恍惚的情绪。 掀开酒吧侧面的帘子,再走过一扇破旧的门,酒吧里那些人声、歌声就都慢慢地消失了。他们走在一条长长的、矮小的、昏暗的走廊。 走廊大约只有两米高,只容许两人并肩通过,还稍显狭窄,因为这条走廊没有窗户,没有光源,只是每隔五米左右便在两侧墙壁挂上一盏灯光微弱的壁灯。壁灯向外突出,令两人并肩的想法无法一直实现。 女侍者走在最前面,简於生在余泽侧后方。尽管他的余光始终能看见简於生的存在,但是这条走廊过于的逼仄,依旧令余泽感到了不适。 他忽然意识到他与走廊很有缘分;收藏柜里,在他挑选柜子的时候,同样要经过漫长的走廊,只不过那条走廊比这一条开阔明朗许多。 他渐渐地因为这样昏暗的地方感到了不安,忍不住询问那位女侍者:“请问,还要多久才到?” 简於生或许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便握住了他的手。有这样一位能力强大的木偶师在身边,说实话,余泽这个弱鸡是感到了很多的安全感。只不过这个世界过于诡异,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女侍者轻柔答道:“很快就到了,先生。” 他们又走了大约五分钟,前方突然出现了亮光,是一种带着淫色的粉光,腻腻的。那是一扇门。女侍者微笑着站在门边,说:“两位客人,你们可以进去了。” 余泽问:“你不带我们进去?” 女侍者说:“里面有专人陪同。”她的笑容礼貌而遗憾,似乎刚才应该发生什么而没有发生。她的目光在余泽和简於生身上一触而过,“他会向两位介绍的。” 余泽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侍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眼简於生,然后说:“我们两个是一对,你知道吗?我们不需要别人参与进来,我只是过来……”他犹豫了一下,“看个乐子。” 女侍者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明白了。您不用担心,我们每年都会接待您两位这样的客人。” 简於生已经笑容满面又得意洋洋地抱住余泽了,他喜滋滋地说:“亲爱的,你可真是……”他停了一会,语气软了下来,“讨人喜欢。” 余泽:“……” 他怎么觉得简於生一点都不诚恳,感觉像是在调戏他? 余泽用狐疑地眼神瞧了瞧简於生,然后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是!”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与得意,令简於生笑了起来。他看向那位女侍者,说:“打开门吧。” 尽管这一路以来,简於生都没有怎么说过话,但是当他看向这位女侍者的时候,后者依旧因为某种潜在的东西而感到了难言的恐惧。她有些困惑,但依旧快速而恭敬地完成了简於生的指示。 她微笑着说:“希望两位客人在这里玩得开心。” 她的祝福听上去敷衍而毫无诚意,她的笑容也因为门边暧昧的粉色灯光而变得模糊不清。 门内,又是一段走廊。 然而余泽却怔住了。他下意识看向简於生,却发现简於生的眉头也因为眼前的场景而皱了起来。 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排列整齐的展示柜。透明的落地窗,令人们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蜂巢一样的小房间内部的淫浪场景。暖白色的灯光令这样的场景看上去稀疏平常。 ……这是他曾经在冰狱中看见过的场景。 有一些人——或者木偶?——在展示柜前驻足。他们或品评一番,或让身边跟着的工作人员打开展示柜,进入小房间一起取乐。 余泽和简於生两个人站在门口,驻步不前。 余泽带着点迟疑问:“你之前说,那些场景都取自你的记忆……不会就是这里吧?” 简於生同样带着点迟疑,说:“不,不是,是我家乡那边,离这座城市很远。” 隔了片刻,简於生又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中带着点彷徨与困惑,他恳切地看着余泽,“这么多年,我从未离开过冰狱。你相信我,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余泽的确被简於生骗怕了,但是他并非不愿意相信简於生。简於生的恶趣味是来自于他所扮演的人格,而并非他本人。余泽更相信那个笨拙的、会因为性事而害羞的青年。 他说:“我相信你。” 简於生松了口气。 余泽有些困惑地看着这些展示柜,说:“那这些怎么回事……”他顿了顿,“开了分店?” 简於生:“……” 他很想说,他曾经见识过的那个地方,是某位癖好独特的木偶师自己制作出来的享乐的,并不是什么商店或者俱乐部,他也不过是跟随长辈过去访友,然后偷偷见识过一眼罢了。 余泽的说法令他无言以对。 最后,他含蓄地捧场:“亲爱的说得对。” 余泽:“……我听出来了!” 简於生乖乖闭嘴。 他们往走廊里面走。有一位导购走过来,为他们介绍这些展示柜中的人物。 余泽说:“连导购都做出来了,真的很认真。” 简於生仔细盯着那个导购看了一会,然后说:“这是个木偶。” 余泽回答说:“猜到了。”他心不在焉地跟在木偶导购身后走,“不知道这里的幕后老板是谁。” 他本来是想看传说中的色情秀,结果却遇到了难解的谜题,这让他完全没心思欣赏那些美好的肉体了……不过讲道理,那些展示柜里的人物,完全不如简於生在冰狱中做出来的那么完美。他真想欣赏,还不如让简於生再在冰狱里给他重现一次。 余泽心想,唉,失望。 他们就这么慢吞吞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展示柜,木偶导购的脸上隐隐有些汗渍,似乎是在想,难缠的两位客人。 免费的色情秀自然有别的地方用以收费,比如自己亲自去展示柜里享受一番,可惜这两位客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木偶导购想到外面的女同事给自己传递的信息,说这两个是一对,顿时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只想着公事公办尽快让这两位客人走人,不要继续占着他们的地方。 而余泽还在和简於生吐槽展示柜中的人物,他说:“和冰狱里的那些差得远呢。” 简於生唇边的笑意真诚了许多,他说:“这么喜欢?回去可以再给你做。” 余泽特别不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些人你都可以操纵吗?” “他们就像是我的木偶。”简於生说,“我都可以操纵的。” “那在外界呢?” 简於生摇了摇头:“在冰狱中是依靠冰狱的力量,在外界,恐怕不行。” 余泽摸了摸下巴,忽然说:“我觉得未必。”他的目光环绕四周,“你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像是冰狱的力量溢散出来,然后影响到了现实世界?” 简於生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这种可能。 余泽觉得很像。不管是沙滩上那群卡顿的男男女女,还是色情秀中雷同的展示柜,都像是在暗示,冰狱的力量正在扩散。 当然,他也只是一个猜测。情况究竟如何,在这个力量体系十分玄学的世界里,他的逻辑思维似乎也转不动了。他只是根据表象来猜测罢了。 简於生思索了一会:“有可能。但是,如果冰狱的力量溢散了,我应该能知道。在这里,我感受不到冰狱的力量。” 余泽说:“我也只是一个猜测。”他又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去见见这个酒吧的老板。”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那个木偶导购。 在周围不间断的淫辞浪语中,在这两个青年压迫性的目光中,木偶导购动了动嘴,然后额头流下了一滴汗。 余泽惊讶地说:“他好像个人哦。” 木偶导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