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城市怪谈
他们十分顺利地进了污水处理厂,连保安都没有遇到。 夜晚的时候,厂子里应该是正在处理污水的,可是现在这里安安静静空空荡荡,人也没有,死寂的氛围令余泽不寒而栗。 他安安分分地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却总是皱着眉。 楚容江领头,正在找入口。余泽猜测他找的是下水道的污水进入处理厂的通道,但是他不太清楚污水处理的详细过程,所以也只是随意猜测一下。 周围只听见他们几个人的呼吸和脚步声,甚至没有什么光源,只有头顶的月亮和微弱的路灯。一个人都不说话,就连楚容江都停下了讲解的话。 余泽越发觉得难熬了。 孙念礁扭头看看他,瞧他脸色不好看,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嘲笑他:“走这么几步路就累了?” 这糙汉体育生估计也想不到余泽的细腻心思。余泽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心想,是男人就不能不行。 ……算了,他真的觉得现在的氛围让他心里毛毛的。 好歹孙念礁发话了,让他有点脱离了那种诡异的气氛。 孙念礁又说:“怎么和上次爬山的时候一样?体力太差了吧。” 余泽还来不及反驳体力差的事情,就诧异道:“爬山?” “你忘了?”孙念礁有点不解地看他一眼,“就去年,去岑宕山啊。” 岑宕山? 这个他当然有印象。他刚进大学那会儿,参加了一个户外旅行的社团,岑宕山观星之旅,就是他第一次参加的活动。 ……想到这里,余泽忽然怔了一下。 他脑子里冒出一堆奇怪的记忆。 在这堆记忆里,岑宕山之旅不再是一次观星的活动,也不再是由那个户外旅行的社团组织的活动,而是由现在这个灵异怪谈社组织的,他们去那里,是为了验证一个关于深山的怪谈。 最后他们也没找到证据,但是玩得也挺开心,爬爬山,野营露宿——顺带也真的看了星星。 篡改的记忆让余泽有些混乱。他不由得想到,这到底是梦境中因势利导做出来的改变,还是现实中的病毒所为? 但是连孙念礁都这么说了……不对,这终究是他的梦境。 他死死地皱起眉,一时间困惑不已。 他心想,真麻烦。 他是个遵循物理科学和逻辑的菜鸡侦探,但是特异事件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总是自成一套逻辑。他得艰难地适应这套逻辑,才能找出特异事件背后隐藏着的秘密。 不过他倒也不是太灰心丧气——他本来也不是个会灰心丧气的人,就是有点被病毒的混乱逻辑搞烦了——他想,多和病毒死磕一会,总能搞懂的不是吗? 他这人,在感兴趣的事情上,是再执着不过的了。 这么想着,他回应孙念礁:“我记得啊,但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孙念礁说:“还嘴硬,今天晚上还有的走呢,我看你要凉。” 余泽翻了翻白眼,也不狡辩了,坦然面对自己就是个菜鸡的事实。 因为他和孙念礁的对话,所以余泽也不觉得胆寒了。他就跟着前面的人走,又过了一会,楚容江忽然说:“到了。” 余泽抬头一看,发现他们走到了一个巨大的污水池边上。他瞧见一个洞口,就在污水池里边上一点的位置,入口的盖子被挪开了,这会儿那个洞口黑漆漆的,仿佛要吸走人的灵魂。 余泽一时间有点茫然,他不禁和孙念礁吐槽:“这么随便的吗?” 孙念礁不回应,余泽偏头去看他,发现孙念礁脸上一片茫然,眼神中隐隐带着疯狂和热烈的样子。他又去看别人,发现除了自己和那个名为严悄的青年之外,其余人都成了这副样子。 就连领头的楚容江也不例外。 余泽愕然地在他们几人间走了一圈,又回到孙念礁边上,拍了拍孙念礁的肩膀,但对方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 严悄忽然说:“别白费功夫了。” 余泽偏头去看他。 严悄的声音带着一种干涩和冷淡的意味,他看着余泽的眼神总是有些令人不适。他像是藏着一些东西,无法言说,却用那种莫名的眼神不停地瞧着余泽。 “你……”他欲言又止,停了停,又恢复了那种矜傲冷淡的神态,“我的意思是,他们现在不是清醒的状态。” 余泽追问:“为什么?” “那个地方,”严悄看向那个洞口,脸色有些不好看,“是怪谈的核心。” “怪谈的……核心?” “每一个城市怪谈,都会有一个核心。”严悄说,“这种核心,会让人不自觉地沉迷和追寻。如果这个怪谈与你有关系的话,那么核心就像是瘾君子见了毒品,无法自拔。” 余泽听了严悄的话,忍不住心想,听上去是一个很庞大的设定。 他又问:“为什么我们没有反应?” “也许是这次的怪谈和我们没有关系。”严悄也皱眉,不确定地说。 余泽思索了一会,问:“那他们就没救了吗?” “你问题真多。”严悄有些不耐烦地说,“有救,自然有救。他们不过是突然一下子面对了核心,所以才会无法控制自己。等一会儿就好了。” 余泽点了点头。 等待这几人清醒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余泽最受不了这种场景,总觉得尴尬得要死,所以他这个一级社恐患者,居然主动开口询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严悄冷笑了一声,他说:“因为我见得多了。” 余泽有点不解地看他一眼。 严悄说:“灵异怪谈会不过是某个组织在S大的分支罢了。”他走上前,从楚容江的手里夺过手机,看向那个直播软件。 余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问:“什么组织?” “地下世界的某个组织。”严悄随口说,“知道那么多干嘛?不如好好想想解下来我们怎么做。” 严悄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有些严厉,总是带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 余泽心里不太喜欢这样的人,算是知道其余人说严悄少爷脾气是为什么了。他闷闷地哦了一声,真的不说话了。 严悄看他一眼,咬了咬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又呆了几分钟。那些人终于慢慢地清醒过来了。他们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的反应,楚容江依旧一派从容,继续他的直播大业。 只有曲萧何,似乎对刚才发生的记忆有些印象,有些畏惧地看着那个洞口。 严悄忽然凑到了余泽身边,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那个人……”他指的是曲萧何,“看来和这次的怪谈很有缘。” 余泽茫然地啊了一声。 严悄说:“他对刚才的事情还有印象。大多数人看到核心之后再清醒过来,只会觉得自己走神了一下,只有和核心对应的怪谈有缘的人,才会对自己刚才想到的事情有印象。” “什么是有缘?又能想到什么事情?” “很简单。你可能会参与到这个怪谈里面。想到的事情当然是和怪谈有关的事情或者想法。”严悄说,“比如一个和校园灵异事件有关的怪谈,人们可能就会想到还在上学时候做的亏心事。” 余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上去这种怪谈的核心,就像是一种……病原体?病毒? 他这么想着,却忽然狐疑地看了严悄,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居然告诉了他这么多东西。 严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登时冷哼一声:“谁对你好心。”说完,他扭头,立马就走了。 余泽愕然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心想,搞什么名堂? 他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严悄的脾气真是古怪。但是他也没时间多想了,楚容江招呼着他们所有人过去,一起进入那个洞口。他说从那儿进去,走大约一两百米,再往下,通过阀门还是什么东西,就可以到达城市的下水道了。 余泽一边听,一边心累地想,我为什么没有带个口罩。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下水道里,居然没有太大的臭味。 这显然与事实不符。他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下水道里昏暗不清。他前面走着严悄,后面走着孙念礁。大家都并成了一排,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下走。最开始是很陡峭的一段路,直到后来,慢慢地平缓下来,到最后,他们到了一处宽敞平坦的地方,像是倒过来的圆柱形。 有人拿出手电筒,往前面一照,只见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出现在他们面前,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不同的道口,密密麻麻的,一眼望过去,余泽几乎以为自己是在走迷宫。 他发现了,严悄知道不少东西,于是走上前两步,问严悄:“你知道,下水道的乞丐到底是个什么怪谈吗?” 严悄看他一眼,说:“我知道。”他顿了一下,用正常的音量说,“指的是下水道的乞丐失踪事件。” 他声音正常,自然吸引了其余人来听,他们纷纷围上来,也不急着走了。说真的,地下的氛围有些恐怖,有些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发抖了,反倒是那个唯一的女生,看着挺冷静淡定的。 严悄看了周围人一眼,说:“据说很多乞丐,在进入下水道生活之后,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些乞丐的身份,所以他们的失踪就变成了一桩悬案。既无法证明他们活着,也无法证明他们死了。” 余泽:“……” 其实没什么问题,就是量子化了。余泽腹诽。 除了他这个物理学生的吐槽,其余人都听得心有戚戚然。在藏污纳垢的大都市,失踪的乞丐显然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认为乞丐是社会的渣滓。既然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出来找份正经工作,非得靠乞讨为生? 既然如此,他们的失踪,甚至死亡,听上去也是活该了。 但是余泽知道,道德伦理上的谴责是一回事,生命却始终是生命,生命本身,与其他的外物都无关。他无法做到见死不救,自然也无法做到在救好人的同时,对坏人的命就熟视无睹。 要他选的话,自然是先救好人再说,但做选择题的难度在于,你永远无法预知哪个答案是正确的。有些是一目了然,有些却会令人纠结。 严悄说:“另外,还有说下水道的乞丐会杀人。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地下,对地上的人产生了恐惧和排斥。如果有人进入他们在下水道的生活区域,他们就会疯狂地追杀这个误入者。” “……” 误入者,听上去,就像是他们。 真是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