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耽美小说 - 纯白噩梦在线阅读 - 五、不要走

五、不要走

    五

    之后的几天,宋悬都与小梦到木阁楼上说话。

    原本听小梦这么提议,宋悬推辞:“上次是知你生病,心急,这才坏了规矩。哪能一错再错?”

    那冰凉甘甜的吻令他一整夜没睡好觉。宋悬在亭中望着小梦素白衣裙拂动的模样,免不得又想起那一吻,颇不自然地转开脸,不敢看她。

    他等着小梦写字让步,却未想到袖口一股力,他被轻轻牵起,往山路上走。

    宋悬曾问过她的父母为何不在宅子中。

    小梦写说他们出了远门,大概这两个月都不会回来。因此他进到他们的家中,倒不用担心被她父母撞上。

    宋悬并非不解风情的人,见小梦这般坚持,心道:“她父母都不在,我宋悬顶天立地,不做不合规矩的事就是。”

    只是后来每次再去,山顶那间宅子里都空空荡荡,没有了第一次去时那些安静得过分,勤恳认真中透着丝诡异的中年人。只剩那只大肥黑狗还被拴在门侧,小梦每次都要先他一步进门,伸手去搂住黑狗的脖子制止住他,让宋悬趁着黑狗扑上来前跑远。那只黑狗凶神恶煞,牙齿锋利,但很听小梦的话,被搂着脖子也不动,哼哧哼哧地要去舔她的脸。

    宋悬谈话间提起过,小梦回答那些帮佣经常下山买东西。

    那也不会消失得一个都见不到吧,宋悬正想着,便又见纸上小梦写下新的话,很快便把这个疑虑忘记了。

    小梦字迹狂放,宋悬起初不大适应,这样一手字,竟是由眼前这个弱质芊芊的十六岁少女写出的。

    不过他很喜欢看小梦写字,运腕时白皙的手背浮现出青紫色的筋脉,坐得端正,整个人架子一般牵一发动全身。能看出是幼时被人仔细教导过。

    这天他正看着,突地嗅到雨水搀着泥土的熟悉气味,一扭头,豆大的雨滴转瞬便打到窗框。南方的夏天,雨总是来得很突然。

    宋悬暗地里想自己真是得意忘形,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他刚站起来,雨陡然更大了。以他如今的腿脚,这样的雨往山下走,简直是自寻死路。

    宋悬看着窗外的雨,重新跪坐下来,转过脸来看着小梦,那目光似乎刺破了幕离,直接望到幕离后的眼睛。他脸上带着难见的认真。

    小梦偏了偏头,刚要写字问他,手腕便被有力地拿住。

    “我有话要对你说。”

    宋悬见她将腰背挺得很直。

    “之前我不是想瞒你,只是,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宋悬有些紧张,又喝了一口茶,平静一下心绪,道:“我成过一次婚,还有一个孩子。”

    窗外雨声潺潺,宋悬见小梦放在桌案上握笔的手指蜷起来,墨迹在纸上晕出掌心大小,甚至她的手指也蹭染上墨痕,慌忙继续讲下去:“年初就已经分手了,她带孩子回了洛阳。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你,不是,说到底还是我怕、我怕……”

    宋悬低下头,咬住嘴唇,满口血腥气,他怕见到她的无措、失望、愤恨。

    对面的人突然起身,脚步往远处走去,接着门被一把打开。

    宋悬下意识想站起,去拉住小梦,向她解释很多,可他不知道,他该以什么身份去追?难道是骗子吗?

    过了一会儿,却又听得脚步声再次靠近,宋悬眼角瞥见了一抹白影。

    她是来赶我走的吗?

    接着这抹白影在他面前坐下,抽出一张白纸,再次执起笔,写道——

    “其实我也瞒了你。”

    宋悬愣了一下,没有抬头,苦笑着出声:“有我过分吗……”

    ——“好像有。”

    这种情况下,宋悬竟没忍住笑了一声,心情稍缓,道:“你在戏耍我吗?”

    狂放的字很快写道——“你抬头。”

    宋悬微微攒眉,不知小梦此举何意,重重叹了一声,心道:“躲避向来不是个办法,始终是要面对她的,就算她既打又骂,我也认了。”

    眼皮上抬,落在目光正中的却不是白色衣裙的少女,而是一身男式白衣的少年。

    少年形貌与常人不同,浑身上下缺少墨色,头发睫毛眉毛,无一不是雪的颜色。相貌精致,眉眼唇鼻都恰好,像造物的天官偏了很重的心,天底下最好的匠人烧的瓷娃娃都捏不出此等相貌。虽然未长开,纤细轻灵得像一只白鹤,可那的的确确是男子的五官不错。

    宋悬不是没见过白子,甚至在长安时,还救过被人视作灾祸险些烧死的白子。

    但此刻,他望着少年,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是小梦的……?”

    难道是哥哥?

    讷讷出口,宋悬的目光不解的在这白子身上驻足,没头苍蝇似的乱晃时却触得一小片干涸墨色,在他指上,像仙人沾染上七情六欲的凡俗。

    “我撒的谎要比你过分。”宋悬被这低沉的嗓音惊了一下。左右看了两眼,才敢确信是由眼前的少年发出的。

    “我叫白梦。”他的睫毛宛若白蝶般微颤,续而轻轻掀起眼皮,露出初春湖泊似的蓝灰色眼瞳,看他一眼后,眼帘很快垂下去:“我并不是姑娘。”

    室内只余窗外噼噼啪啪的雨声。

    “我成过婚,有孩子的事,此前没有告诉你,你生气吗?”宋悬突然道。

    白梦沉默了片晌:“有一点。”接着,白色的睫毛颤颤微抬,自睫底偷偷望过去,不隔白色绸布看宋悬的脸,却不小心触到宋悬看过来的视线。白梦呼吸停了一下,而后又道:“但,我现在原谅你了。”

    “谢谢。”宋悬停了一下,忽问:“你喜欢我?”

    白梦听见这句话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但仍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只听宋悬又道:“现在想想,你从没有说过你是女孩子,甚至不让我管你叫梦姑娘。都是我,是我一厢情愿这么觉的。”

    白梦低垂着的灰蓝眼中盈盈一汪水:“夏天衣裳,我多穿我娘的,凉快些。”

    “嗯,那些很适合你。”宋悬伸手,拍了拍白梦新换上的这身肩上的褶皱,收回手时曲指抹掉了从他眼眶划出的泪珠:“但你穿这件也很好看。”

    “知道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很多。”

    白梦一愣,忽地抬眼,怔怔地与笑着的宋悬目光相接。

    在宋悬笑着的注视下,白梦嘴唇开了又合,几次,才把话讲出口:“你、你的意思是……”

    “我在锦城的时候,两个男人一起过日子的,见过好几对。你别看我之前对你规矩来规矩去的,我其实不是个老古董,这些东西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问过自己,万一喜欢的人是同性怎么办。那时我就想,既然喜欢,纠结只能更烦恼,不如试着接受。当年看起来是有些杞人忧天,但如今……”

    宋悬揭起方才那张被圈点出拳头大小墨迹的纸张,吹了吹,垂着眼睛手指灵活的叠起来,“先前我对你隐瞒是很不对的,现在你主动告诉我,你也有这样一个秘密,我不怕你知道——我反倒松了口气。”

    话讲完,灵活翻飞的十指停住的动作,黑白斑点的纸折狗被推向白梦。

    白梦把纸折狗摆到掌心中仔细去看,破涕为笑:“有点丑。”

    宋悬歪头:“喜欢吗?”

    白梦听了咬咬嘴唇,没有讲话,跑去打开一只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只玻璃罐,将纸折狗摆正进去,旋上盖子,放到窗台上,朝玻璃罐子中的狗笑。

    宋悬也笑:“你喜欢就好。”

    南方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只这么说了一会儿工夫,天就放晴了,满头晚霞,整个天地都黄橙橙的。

    在这样晚霞中,白梦重新戴上幕离送宋悬出门,一路送他到亭子那里。他本还想继续下去,但听宋悬的口吻,不远处他的朋友就在等他,便还是退缩了。

    宋悬同他道别,刚一转身,腰便被两手紧紧抱住,柔软的脸颊也贴在他的背心,好像生怕他跑掉。

    这样一抱,宋悬发觉他力气真不小,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遑论走一步。

    “明天想吃什么?”宋悬报了几个小菜的名,又说:“知道你是男孩子,好处也不少。至少,我能天经地义的天天造访你家,不用担心你的名声。”

    似是察觉到他的轻松自在完全没有掺慌的症状,以及他轻而易举说出口的承诺,背后的手缓缓松下,少年微低着头,说了一个菜。

    白绸轻轻晃动,宋悬听他轻声又道:“我不在乎。”

    宋悬安慰了他几句,见天色不早,便下山去了。

    少年站到亭子上,目送他的朋友接住他,走了很远很远,晚霞褪去,夜色如水,早已见不到他的身影,这才转身,朝山顶的家走去。

    黑狗认得少年的步调,在少年进门时一声不叫。少年自袖中拿出一串钥匙,沿着两排二层砖楼,一把一把地打开门上的锁,开完最后一把锁,缓步回到木阁楼中。

    只见夜色中,砖楼向外一个一个地走出面目呆滞的中年人,他们出门后分拣东西,开始了往常的活计。

    大黑狗卧在窝里打盹,这些日子,它已经习惯了这种夜间劳作的场景。

    次日天刚一破晓,木阁楼的门吱呀一声开启,大黑狗警觉地睁开眼,见自己一身白衣的小主人从门内走出。小主人为大黑狗的碗中添了饭,这时已有人为小主人端上饭菜,小主人在一旁的棚子下慢慢吃完,接着散落在院中忙碌一晚的人都收了工,一个接一个地都回到他们的那间房中。

    小主人站起身,一扇又一扇的为砖楼的门上锁,最后一扇门上好锁后,他朝大门这边走来。大黑狗亲昵地扑过去蹭小主人的脚,小主人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相比从前,今天摸得尤为温柔。

    很快,小主人起身,走出门去。

    大黑狗很老了,也在这个家很久了,它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小主人白白的,像雪一样。也和雪一样,见不得太阳。

    它记得,从前女主人也会在太阳没那么毒之前,带当时还很年幼的小主人出门散步,在太阳刺目前赶回来休息,之后再在黄昏时出门。

    这次它也以为小主人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它睁着眼睛等着小主人,期待那样温柔的手掌再揉一揉自己的脑袋。可它等了很久,等到清晨的凉气半缕不剩,大黑狗终于耐不住困,睡了过去。它很老了,老狗总是常睡觉的。

    再次醒,便又是午后那段最热的时间了,门响,大黑狗懒懒的睁开眼,便被熟悉的怀抱揽住。

    这样亲昵的抱,大黑狗懒懒的想,那个人一定又来了。睁开眼,那个男人果真出现在院子中,还抱了一只瓜。

    小主人很高兴,松开大黑狗后就去找那个男人,站在井边看男人行动。

    宋悬把装的瓜桶吊进井中,一转眼便看见白梦撩开幕离,好奇地往井里看。

    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回事,白梦原本苍白的脸上红成一片,胳膊上手上,只要见了太阳的,都起了一片红疹。

    宋悬吓了一跳,连忙把他往檐下拉,掀开幕离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小就不太能晒太阳。”白梦却不大在意,拉起宋悬的手,往木阁楼上走。

    宋悬怕他担心,今日特地赶了早,谁知刚一路过亭子,便见熟悉的白色身影朝他跑来,重重扑到他怀里。

    要说那时心中不惊喜,一定是假的,可如今知道他为了等自己,受了这样的苦楚,不禁心里一酸。

    白梦拉宋悬到自己屋中坐下,摘掉幕离,却见宋悬眼圈红红的。于是忙问:“你怎么了?”

    宋悬的指尖却朝他触过来,但也只停留在他皮肤以上的空气中,没有碰触他的皮肤。

    “疼吗?”宋悬问。

    “喝两天药就好了。”说完,白梦迅雷不及掩耳的歪头,亲了一下停留在脸前他的手心,笑得很灿烂的到窗边坐下。

    吃过小菜,宋悬下楼,去抱冰在井里的瓜。

    瓜很有分量,切开后宋悬估量了一下:“这些我们吃不完,你家佣人有在家的吗?我送去给他们。”

    白梦低头咬了一口西瓜尖:“他们都下山去了。”

    “又都下去了?”

    “嗯,晚些时候等他们回来了,我给他们送去。”

    早晨起床太早,吃过瓜后宋悬就有点顶不住,上下眼皮打架。白梦建议说:“到我床上睡一会儿吧,过一会儿我叫你。”

    虽说是心上人的床,但大家都是男子,睡一中午很正常,宋悬也没有多说,便跟着他走了过去。

    躺下前,宋悬揉了揉太阳穴心,笑着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清闲太久的毛病,犯懒。”

    白梦手按在床上,倾身过来吻了吻他的太阳穴,道:“我喜欢。”

    他说这话时,灰蓝眼瞳里的温柔的就像暮色一般,宋悬呼吸一紧。

    这天回去,白梦依然将他送到亭子那里。但在宋悬转身时,又一次拉住他。

    只是这次是牵住他的手腕,且用力很轻,微微一挣便能脱开。

    但宋悬还是转过身,问他:“怎么了?”

    白梦掀开幕离,伸手指着自己的嘴唇,眼睛不敢看他,向别处瞟去。

    宋悬低低笑了两声,两手撩开幕离,钻进白色绸布构成的小小空间,把唇捺到他那温凉的柔软上。

    片晌,两人的唇分开,宋悬却仍在幕离中。

    白梦同他对视半晌,睫毛颤了颤,吐息能碰到他的脸:“你怎么……不出去?”

    “想看你脸红。”宋悬勾起嘴角,又道:“现在得逞了。”

    而后他便退了出去。

    白梦缓了一阵心神,再隔着白色稠纱望过去,他的身影已朝山下走去。

    后来宋悬脚上的伤好的差不多,能独自一人上山,独自一人下山,便尽量早去,晚些回来。每一天讲的话都不同,可每一次的分别,接吻却是固定环节。

    这天上山,宋悬中午便到了山顶,带了很多吃的。二人一同吃了午饭,喝了茶水,宋悬告诉白梦有话要同他讲。

    白梦停下了手里的事,微微歪头,一副很认真听他讲话的模样。

    “我要回家了。”宋悬说。

    不知不觉,宋悬已在这个地方呆了一个半月,与白梦相聊天也已有一月。半月前,兄弟们几个陆陆续续都被叫回家里,如今山下只剩他一个。

    昨天晚上,送信的人便传来宋老夫人的家书,让他回家说说这次去洛阳接孩子的事。再加上先前镖局的大事小事,一堆的信件,宋悬知道,是时候回去了。

    “正好镖局里现在很多的事,他们那边调不开,我得先到那边去。之后回一趟锦城,主要是说说你的事。”宋悬发觉白梦手指发抖,他把他的双手拢进掌中:“你别担心,我奶奶是很开明的人,她也见过很多两个男人在一起的。”

    宋悬发觉掌中的手指发凉,发抖得愈发厉害。

    “你不要走,好吗?”白梦带着泣音恳求道。

    “小梦,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始乱终弃,不是要逃跑。我同奶奶认真的说,奶奶一向疼我,她会理解我的,也会接受你的。”宋悬伸手捧住他被泪打得湿淋淋的漂亮面孔,心软得厉害。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白梦眼中的泪断了线一般,他抬着脸,双手死死攥紧宋悬的衣袖。

    宋悬轻轻叹了一口气,也知道白梦虽然是个男孩子,但也才十六岁,又很心软,还不习惯分别,这时候是实在舍不得。他自己又何尝能舍得呢?昨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几次都收拾不下去,想着什么都不管,在这里过一辈子也不错。

    可毕竟人在世事这张网中,很多事不是任性想一想就能解决的。

    宋悬心疼地理了理他被泪黏在脸颊的头发,道:“等你爹娘回来,你也同他们说一说,你放心,不出两月,要么我亲自来登门同你父母说这事,要么我差媒人来。男女成婚该有的程序和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少给你。”

    “别走,你别走,好不好?”白梦摇着头,好像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好在宋悬之前想过这种情况,把早已准备好的奶奶的信,镖局的信,一样一样拿出来,拆开给白梦亲眼看了,又为哭得眼睛红肿的他一一念了,证明自己不是在骗他。

    也的确惯了用,白梦在一旁听着,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倚在窗框上听着他念。

    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尤其是分别的时候,很快,天色便催着宋悬下山了。

    白梦牵着宋悬的手,这次照旧把他送到了亭子。

    分别的时刻,宋悬握着他的手说了很多,又给了他一份地址,说:“你若想我,寄信到这里就是,我见到了,只要有空,立即就回你。”

    白梦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掀开幕离,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直直望着他。

    宋悬知道他这是在讨往常的分别吻。

    他看着白梦哭到红肿起来的眼睛,心里一阵阵发酸,往前走了半步,钻到了幕离底下,轻轻亲了他一下。嘴唇分开后,念着下次再见就是几个月后,他也不舍得立马就离开,便与白梦无言地对视着。

    兴是幕离遮光,他突地发觉白梦的灰蓝色瞳仁幽深非常,盯得久了,真像做了个梦一般,身体都轻飘飘的。

    “不要走,好吗?”白梦启唇,在这个窄小封闭的空间中沉声说道。

    宋悬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小孩子脾气,最后还要挽留一下,刚想开口劝他,便听得一人承诺道:“好。”

    这话说得很近,分明这个窄小的幕离下只有两个人,宋悬吓了一大跳,却又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正想着谁在说话,便又见咫尺之间的白梦道:“我们回家。”

    宋悬发觉自己的脚竟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

    ……

    天已黑透了,今天是圆月。门吱呀一声打开,黑狗见小主人走进来,接着,那个男人也跟着走进来,站在小主人的身侧。

    小主人牵起男人的手,拉着他,一步一步往木质阁楼走去。

    黑狗打了个哈欠,发觉那个男人的步调,和这些日子总被小主人关进砖楼的人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