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女攻短篇在线阅读 - 医生与狗(下)

医生与狗(下)

    【五】

    我以为我和3023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直到一个月后,秋查带着人闯了我的房子。

    -

    傩城的通讯水平也是滇南垫底,邮递员来送完三天前的滇南日报刚刚离开三小时左右,那伙疯子踹开了诊所的大门。

    我没有看报纸的爱好,可那天的头条实在太过扎眼——吴豪死了。死于他夜总会的一场暴动。

    头条封面唯一一张照片,一长灰黑的脸被挤在角落里,让黑圈圈了出来。那是暴动的主角,据报纸描述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疑似精神失常”,宽厚到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形,不会猜错的,他就是3023。

    “哦,你也看到了。”秋查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刻,身后一阵交错的脚步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上了我的后脑。

    隐约听见拉枪栓的动静。

    “那个人为什么还活着……他本来应该已经在‘集市’上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吴豪的夜总会……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陆大夫?”

    原来秋查不知道。但也没什么区别,似乎他知不知情这枪子儿我都吃定了。

    我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事实上如果3023没有惹出那么大的祸事,我真的可以瞒秋查一辈子。

    下一秒我就被秋查带来的三五个护卫队员架起来,牢牢擒住腿脚全身都凌了空。

    “秋查!!!老疯子,放我下来——”

    “没事,送你回府,到时候你总会乖乖回答我的……”

    秋查的声音猛然一顿,我被架在半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余光瞥见一个小厮从诊所外面慌里慌张冲进来、扑倒在秋查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转眼就听见了秋查惊诧错愕的声音,“干什么吃的,用M203啊——“

    “没用的。我们都试过了,像打在钢筋上一样……”小厮上气不接下气,“老爷您忘了,他服过特效药,sm-62都杀不死他!”

    “什么?我明明给他注——”说到这儿秋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话锋一转,“他本就是两个月前就该去死的半成品!!!”

    轰隆——

    秋查彻底没机会多嘴了。耳畔飞过一阵拳拳到肉的击打声裹挟着风,那几个大汉晃荡了几下就齐齐扔了我,我以为迎接后脑勺的是冰冷的地面,不成想却是另一双坚实的肩膀。

    我被晃得头晕,只能从身下这人奔跑的方向判断出他闯进了实验室,还听见秋查语无伦次气喘吁吁的命令,“陆家茗留活口。杀了他!那个半成品,杀了他!!!”

    满实验室的仪器都在这场乱斗中摔了个稀巴烂,破坏者尚不甘心,一边扛着我一边不忘记打开柜门把所有玻璃罐里的试剂往地上扫、往其他护卫的脸上摔。

    我在颠簸之中头晕目眩、胃酸往喉头涌。艰难地低下头,恰好撞上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只是眼白又一次让红血丝漫透了。

    不是3023,还能是谁。

    -

    就像看到乖了十年的宠物狗突然开始搞破坏一样,我错愕地看着站在一堆玻璃渣之间的他。一地的可燃化学药剂,淌到他的脚边。

    其实我和他之间连半个十年都凑不齐。我只是难以相信从前二十多天的乖巧都是他留给我的幻觉。

    “3023,你——”衣兜里还有最后一支麻醉针。然而这一剂麻药并没有得到发挥功效的机会。

    3023划着了一根火柴,反手就扔在了地上。

    火舌瞬时漫过了他身后的一切。他幼犬一样直直望着我,动作之迅疾却与他纯净的眼睛毫不相称。他一只手夺下了我的麻醉针,另一只手将我拦腰扛起。身体腾空的瞬间我听见秋查的声音还在咒骂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你疯了,这是我、我爸妈……这是他们的诊所——”

    我的脑袋混乱地运转。他会这样做,只能有两种原因。其一是单纯想害我;其二……

    因为职位特殊,我和我的父亲在“集市”上都是代号行事、交易现场也要易容个七八层,“集市”的人想互相供都做不到。而能证明我陆家茗参与过“集市”的所有证据,都在这间实验室里了。

    想到先前他“出于好奇”观察实验室的概况。难不成……

    很奇怪,我现在倒宁愿他是单纯为了害我了。

    可惜我怎么反抗得过3023,他的各项机能都是我的几倍之强,甚至他的智力都被我低估了。他只要不想忍,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然而他选择带我跑。高大的男人大步奔逃,踢碎了厨房的窗玻璃、从阳台一跃而下,将我扛在肩上极速奔跑着,身后枪声、爆炸声、汽车的鸣笛……千万般噪音乱作一团。

    顷刻间我的诊所已经被夷为平地——可惜脑袋被3023的胳膊卡着、我完全回不了头,自然也不知道身后究竟多么惨不忍睹。

    他毁了我、毁了我爸、毁了陆家的事业。然而我没有力气做出任何质问,光是剧烈的颠簸就足够我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放我下来——3、3023!!!我说话——我说话不好使了吗!?”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违抗我的命令。发了疯一样奔跑、完全听不见我说话的3023,将我送到森林深处这才停下。

    我才想起来,是他一开始出乎我意料的乖顺差一点就说服了我。可惜他可不是什么天生的男妓苗子,他终究是被秋查用特效药喂大的。

    哪儿是什么残次品。分明成功得不能再成功。

    -

    天旋地转间,我又让他塞进了什么里头,我压根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他就钻了进来关上门、遮蔽最后一角天空彻底挡住我的视线。我只能通过逼仄狭小的空间猜出来,这是一间被哪个猎户或者伐木工留下来的废旧仓库。

    我好容易喘匀了气,大脑仍旧混沌一片。3023这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把他丢给夜总会?

    “3、3023……”我低声喊他,这条自作主张毁了我的诊所的疯狗。心跳在胸腔毫不安分地冲击叫嚣,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个下午,一时竟不知究竟该恨他还是紧紧抱住他,“你、你妈的……”

    他完全听不懂我的咒骂,我甚至也说不清他究竟是聪明还是糊涂。他在一片黑暗中低下头来,沁出薄汗的额头与我相抵,口中依旧含混地念叨着,“主人……主人……”

    “主人”之间夹杂着别的,好像是“对不起”?说不清楚。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3023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情急之下我更加气愤,重重疑惑点燃了我最后的理智。我甚至暂时忘记了恐惧,发泄似的踹他,朝他大吼,我叫陆家茗!我叫陆家茗!……仿佛这样就能解决什么。

    狭窄的黑暗挤得我一颗心七上八下,一时间,父亲、秋查、吴豪、甚至那些被注射而死的村民……一群人的脸在我眼前飞走马灯。顷刻间心脏几欲炸裂。

    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果然该怕的时候,还是会怕。怕得要死。

    也是,我、我爸我妈,我们要是真不怕、真不在乎,这些年从“集市”那里挣来的钱,早该让我或者他们挥霍干净了,而不是到现在还安安静静躺在地下二楼的保险箱里——哦,或许这个时候也已经让那把火烧了。

    坏事做尽还不乐意死,天底下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妈的,3023……”声线嘶哑到麻木,泪水却先一步决了堤,滚落下来呛得我咳嗽,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轮到我了,是不是,是不是轮到我了……”

    3023没有回答我任何胡言乱语,但他方正的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顶。我知道他在摇头。他在用他的命向我作保障似的。这个烧了我的诊所、带着我从吴豪的交易现场逃离、身后被追兵咬得死紧的家伙,他现在居然在和我承诺,我不会死,他不会让我死。

    “3023,你在想什么,去他妈,你告诉我……”

    他不说话。我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我们的呼吸相互扑打、纠缠。我的心思更乱了。

    整整五分钟,我已经失控到在数秒数、好像已经准备给自己的命倒计时。可不知怎的,我反而发觉他的怀抱越来越冷,耳下枕的他的心跳也愈发微弱了。

    我朝他仰起头来,然而他就像察觉到了我的疑惑一般,松开了我。他往后一靠,顺势推开身后的门,一束夕阳打下来。

    那是我最后一次对上他的眼睛。

    -

    “3023——3023!!!”我歇斯底里朝他吼。我也不知道外面境况多么恶劣,但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去送死的,去一片火海的诊所送死的。

    然而,他在我有机会拉住他之前,手伸进我的衣兜,电光石火间冰冷的针头没入我的颈侧。我的意识渐渐混沌,眼睁睁看他往后一退、顺势关上了门,彻底隔开了我和他最后的联系。

    直到在我视线里消失前最后一秒,他的嘴唇还在翕动着,这一回,磕磕绊绊,念的却不再是“主人”。

    是“家茗姐”。

    -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很少的一点。

    空气稀薄到呼吸都不均匀的时候,跟前的门颤抖两下终于被撬开,一个不知道什么人将我拉出来,背上了一辆黑白相间的车。

    我歪着脑袋靠在车后座上,看到车窗里的风景闪烁摇曳,一束高耸入云的烟雾更显突兀。我脑袋是混沌的,但诊所的地址我记得清清楚楚。

    “停车——”

    我嘶吼出声,司机刹车的瞬间我几乎是撞开了车门,身后好几个声音一起大呼陆家茗你干什么去。

    0323……0323他还在里面……

    我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意识都是昏沉的,奔跑也只是双腿的本能而已。但还是一意孤行朝着那尚未熄灭的火光而去。

    终于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我被掀到了半空、额头朝下重重落地。有砂石刺破了额头上的皮肤。

    “3023……”

    我躺在地上,望着被烟燃成灰色的天,斑驳交织的光影依稀拼凑出了3023的模样。

    我沉沉呢喃着,直到眼前骤然一黑。

    -

    【五】

    “你已经昏迷一星期了。”戴眼镜的男人坐在病床前同我说。

    我没想到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四眼,更没想到他会先向我出示警官证。

    当时我本应很清楚面前这个人随时可能逮捕了自己。而我头上左前额的位置让热浪波及中度烧伤、缝了七八针。但我还是下意识坐起身来,声音刚刚脱离了麻醉的虚弱,仍然沙哑得不成样子,“3、3023,3023他在哪儿!?”

    “陆小姐,你说的是……”

    见我愣住,四眼,不,郑警官,轻轻叹了口气,停滞了好久才重新开口。虽然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耳朵仿佛自动过滤掉了他所说的近乎一切。

    案发现场……遗骸……碳化了……

    我只听清楚了这些而已。

    -

    从郑警官的描述中,我隐约还听见了秋查的名字。

    在吴豪手下卧底一年期间,郑警官借助多方线索搜集到了秋查涉嫌人口买卖的充足证据。然而就在警方对其公馆实施搜捕之时,秋查周身的护卫队骤然集体失控,包括秋查家中余下人员也齐齐出动,目标却不是警队,而是秋查本人。

    于是本应与警方对峙的一支庞大队伍,最终矛头却直对他们的“主人”秋查,将其穷追不舍至森林边缘、逼其坠崖身亡,而多数随其一同落下山崖,约十五小时之后全员一百五十人皆无任何生命体征,但尸检报告显示无人有受伤迹象、为器官自然衰竭;警方还在其公馆地下室发现众多据说是“候补队员”的孩子尚且幸存,现在已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

    听着听着,我忽然想通了,“特效药”那潜伏期长达五年之久的副作用、大约就是让成型的战斗机器们失控、叛逆“主人”后机能耗尽而亡,显然我爸并没有将这回事告诉过秋查。至于究竟是不是我爸试图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有心之举,或许只有我爸他自己知道。

    当初秋查大概是发现了副作用最早产生发作倾向的3023,所以才会想将他被毒死后的遗体交给我处理。然而秋查失策了,剧毒也无法突破特效药筑起的抗体,在自然衰竭之前,没有任何手段能杀死他。想来,或许是我喂给3023的正常食物延长了他的生命,但杯水车薪,就算没有那场大火,他也保不住性命。

    3023和我相处的时光,无非是属于他的一场漫长的回光返照罢了。

    -

    我呆滞到忘了哭泣。郑警官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下去,他明白,这些话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

    “3023的父母,五年前的7月与另一名受害者一同被秋查灭口,原因是他们察觉到了儿子被送去秋查家以来的种种异常后意图将其揭发。”

    时间都对得上,另一名受害者,毫无疑问就是我爸。而更早之前“病死”的母亲也是如此,每一个人都试图揭露,每一个人都被击溃、死去。

    “秋查为了掩盖自己多年来对手下尤其未成年人的非人待遇,杀了不知多少试图反抗他的村民,并且借由他的关系网,瞒下了很多罪行。”

    像是那个老家伙能做出来的事。

    “而3023,则被秋查用某种手段控制,因而对其言听计从,曾经奉秋查之命暗中遥控傩村多年、负责偷运尸体到犯罪组织‘市集’为秋查掩盖证据;后3023体液取样流入警方手中,原因是……”

    原因是我交给四眼的“验货”样本。

    ……可是我还是听不懂了。他究竟在说什么?!

    “……后来警方追踪到了他的踪迹,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被秋查的人追逐着回到还在着火的诊所,最后在大火被灭掉前冲进去……据推测,大概率是畏罪自焚。”

    什么?畏罪……为什么是畏罪?!

    不,不是的,不是的……他明明……

    明明是用他自己为诱饵帮我引走了一群对我们穷追不舍的、他昔日的“战友”。

    明明是烧光了整个诊所替我销毁了一切能证明我参与过“集市”的证据。

    明明是……傩村的英雄……

    ……

    可那一瞬间,看着郑警官的眼睛我还是犹豫了。

    其实郑警官差一点就问到了真相。他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然而最终只是留下一句话、挑明了一切,“警方不能不依证据抓人。更何况……

    “那些村民一直在为你求情,他们都说和你很熟悉,你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话音才落,末了又补充道——

    “好好休息,别让他们失望。”

    ……

    郑警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至于我,“他是替我去死的”这话,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还在我嘴边打转。

    -

    一星期后,我出院了。

    我仍然是深受村民爱戴的傩村诊所医生,而且仿佛真的变“清白”了不少。

    反而是从头到尾干干净净、做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爱上了我的3023,死后替我占据了一切应有的骂名,除了那场大火留在我额头上的吻痕一样的疤,什么都没留给这个世界。甚至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本来的名字——包括我。

    -

    什么也没有变。只是一个罪人死了而已。

    -

    【尾声】

    “秋查出事之后,警方顺藤摸瓜。‘集市’在滇南地区的据点,经那一次事件之后全部清除。真要细数我的罪孽,我该被判死刑的,然而还是因为3023的隐瞒就此苟活下来。那件事还牵扯出了一个遍布国际的人口贩卖和人体实验产业链,到今天,这个案子的各大据点还没有根除。祸根埋藏已久,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傩村的村民到现在还是把我当菩萨降世。可惜我是个在二十年前就该死在刑场上的恶人。我想靠给更多人治病让他们好好活着,可死去的人到底是死了,我救不回他们的命,我做的一切只是在安慰自己的良心。没有意义……

    “我辜负了他的期望,他拼死拼活救了我,可我活下来的时间里没一天舒坦。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战战兢兢地活着,坦坦荡荡地死了,我还是更喜欢后者。

    “但是我知道,一命偿一命,我也来不及了。”

    陆医生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朝我转过脸来,“哦,时间到了,你的膏药应该好了。”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听我说了这些事的人。哦,不是针对你。其实我之前还有心隐瞒,瞒到现在……我觉得再瞒下去也没有任何必要了。”

    -

    我听完了头皮发麻。不知道对她究竟抱有什么感情。最终生怕她会灭我口一样,没心思琢磨她的话,抓起行囊、逃也似的离开。

    当天晚上窗外敲锣打鼓、纸钱飘满了天空,我打开窗户一看,路过旅店楼底的分明是服丧的队伍。我跑下楼拉了个路人问,是谁去世了?

    那路人一脸凝重。,“是……我们傩村的,陆家茗大夫。”

    “两小时前发现……上吊了。”

    -

    又过了几年,我故地重游,那座诊所的旧址也翻新成了两层楼高的村医院、摇摇欲坠的破屋早已不见踪影。

    傩村好像变了很多。村委会和乡政府取代了秋查。村子里建起了很多小洋楼、学校、柏油路;也好像什么也没变,每个人都笑着生活,就像她期望的那样,村民们的生活走上了正轨,向着越来越好的地方奔去。

    只有医生和她的狗,就像从未存在。

    -

    【彩蛋】

    李舜钦10岁那年得了一场很重的病,恰好那天傩村唯一一间诊所的大夫不在,说是被那个叫秋查的大人物请走了脱不开身。大夫19岁的医学生女儿给他治的。

    他躺在床上,没头没脑、晕晕乎乎,嘴巴什么都往外说,姐姐也没有恼。

    只是把去暑的清凉药膏涂抹在他的额头。

    他知道姐姐在遥远的昆明上大学。于是一到夏天和冬天都会到村头守着,等姐姐回来。

    那短暂的一年有着数不清的好日子,他经常偷偷跑出家门,和姐姐在雨林深处那间伐木工留下的废弃仓库里相聚。姐姐会给他讲学校里的事、讲昆明是什么样的。

    他还会为将来选择什么而烦恼——是留在傩村,还是和姐姐一起去昆明。

    后来那个叫秋查的大人物把他也带走了。他以为只用去几天,却没想到秋查说了谎,一关他就是九年。

    他再也不能去村口等姐姐回来了。九年,太长了,姐姐或许已经忘了她。

    他食言了。他对不起她。

    针管刺进他肩膀的时候他还在这样想着。

    他对不起她。

    -

    九年后,他被一个编号3023换掉了“李舜钦”这个名字。再一次躺在了陆家诊所的病床上,不同于往日的是被铁链束缚。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药物失效了吗?他本应如秋查设计好的那样,对任何“不该认识”的人都没有印象。

    躁动的心,只一瞬就恢复了平静。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知道,这就是姐姐。

    她早就忘了李舜钦。但李舜钦永远记得她。

    3023也一样。

    -

    一时间,3023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下午。

    李舜钦躺在床上歪过头问姐姐,“家茗姐,你真的是天使吗?”

    “现在还不是,以后会的。那可是我从小的梦想!”

    19岁的陆家茗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