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不掉【三十岁男女露水情缘,炮友日久生情】
【零】 叶倩一身轻松、靠在阳台上抽烟,看着男人在街角上了公交车、五分钟后就消失了,无影无踪的。 可能到明天这个时候她早就忘了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是什么身份。叶倩从来不会刻意记这些。是自己太懒,没法改,她也不想改。 她和他已经玩腻了,自然不必再互相纠缠、徒留瓜葛。她很庆幸,目前为止遇到的男人都是聪明人,知趣、懂分寸,知道该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不像陈萧和。又傻又轴的。 【一】 见到这男的第一眼,叶倩还觉得他挺有意思。 长相属于耐看的那一挂、并不怎么吸睛,至少扔进人山人海里乍一扫是找不见了,顶多算清秀周正。个头也并不魁梧出挑,坐在那里的时候微微弯下背脊、极薄的一层白衬衫下凹凸有致的肌肉纹理偶尔依稀可见,够不上施瓦辛格那个程度,但保守估计也是一丝不挂更好看的类型。 叶倩瞎猜的。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没礼貌。 陈萧和不主动跟人交谈,也没人搭理他,他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眼皮低垂着,不吵不闹、冷冷清清,好一个闷葫芦。倒是手指白皙纤细、骨节分明、让人印象深刻,十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点。自顾自的、我行我素,他整个人都和跟周遭的张家长李家短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鲜明到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干嘛来的。 把上一个男人送走第二天,还没遇见下一个心仪的目标——她从来不同时钓着好几个,多了她也应付不过来——叶倩就遇上一朋友请客吃饭,吃完了又约着去唱K蹦迪。 这人大概是某个闺蜜的男朋友的哥们的哥们,关系七拐八绕,总之她对他没半毛钱印象。 本来就不认识,又想到这一看就是被拉来撑场子的正经人,而自己身边对象接茬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怕是铁定玩不到一块儿,尽管动过一瞬的歪脑筋她也没打算自讨没趣。 压根想不到是对面先端不住。快结束了的时候收到了他的好友申请,问待会儿要不要去LUCIFER,还“就我们两个”。 我们?她挑了挑眉,回道:“我跟你很熟吗?[微笑]” 转念一想,她好像还真没跟披着兔子皮的老狐狸玩过,以前勾搭的那些男人恨不得把“妖艳贱货”四个大字写脸上,看了就烦,玩着玩着就索然无味、分道扬镳了。 反正都是炮友,兴许找一个长期的也不错。 于是紧跟一句,成,你请客。 【二】 进展突飞猛进却又理所当然,总之那个夜晚以他们第一次做告终。 没什么好惊讶的,叶倩心说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都是成年人。更何况包里还富裕出一盒杜蕾斯,不用白不用。 为数不多的的感情铺垫,除了KTV里寥寥几次漫不经心的对视,便只剩下那两句话左右的短信交流,外加LUCIFER里长达不到一刻钟的调情。 酒吧空调开得很足,暖黄的灯光炒得气氛更加暧昧,吧台太过狭窄、两人只好挨得极近,荷尔蒙的气息轻而易举蔓延开来、温柔又强硬,直到挤走空气中最后一毫多余的理智。 他点的是雪碧,小孩子一样的口味把她逗乐了。 “装什么纯,都是出来玩的。”说完就要夺他杯子换上烈酒。 闻言他有些不快,眉头紧锁、脸上都泛了红。 “喝酒不好。”他说,声音糯糯的,还有些沙。 高中毕业十几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如此义正辞严的说教了。作为回应,她努力憋笑、玩味地“哦”了一声。 然后拉过他的领带,径直吻了上去。一夜情嘛,拖泥带水可是大忌。 他的唇瓣很软,除了一两块死皮有些破坏心情以外,吻起来像吃糯米团子。他吻技不算好,但也意外地不笨拙,舌头娴熟又灵活地交缠着她的。起初她吻得有些急了,他气息有些不匀,自鼻腔深处发出“嗯,嗯”的绵软呻吟。 他眼睛闭得很紧,她的却半睁着。接吻时分心,这是她的恶趣味。毕竟看男人眼眸紧阖专注又陶醉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更有趣的是他根本没发现自己睁眼了。 忘记过了多久,四瓣唇两条舌总算恋恋不舍地分开、址出了长长的银丝 他苍白的唇瓣烙上了一小圈唇膏印。 “房,我刚刚开好了……”她声音沙哑,手指隔着衬衫布料摩挲着他的胸膛,抬起来的晶亮眼眸分外无辜:“……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喜欢做下面那个。”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不喜欢,是指?” 她轻轻“呵”了一声:“你就多担待着点吧?实在不行…… “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他眉头紧锁,沉默了两三秒钟,许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然后点了下头。 “没……没关系。我可以试试” 【三】 他们的第一夜过得很愉快。 至少她很愉快。而他……应该也是乐在其中的。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干人,他倒的确像是第一次被干,一开始当真是又青涩又放不开,床上的表现得倒不像三十出头,像高中刚毕业。 不过正如猜测的那般,他的身材确是脱光了比穿着衣服更惹眼,身体的柔韧性很讨喜,腿可以分成150度的钝角,可以在身体两侧交叠成M型,可以让她扛到肩膀上;后入的时候紧缩的肩膀塌陷的腰肢高抬的臀部形成的弧度、包括蝴蝶骨的形状也很是有致。 在酒吧里叶倩就预料到陈萧和叫床的声音会很好听,事实的确如此。 男人的喘息声绵软又孟浪,带着哭腔,倒也不是磨磨唧唧的那种,却又似有莫大的委屈。他隐忍过了头,很不合时宜。每当叶倩问他是不是弄疼你了,他也只是咬着下唇一个劲摇头、矢口否认:“没……我没有……” 他当然不是她玩过最带劲的男人。他过分的百依百顺让她的征服变得又顺利又短暂,仿佛还没完全过瘾就到达了巅峰,比起以前玩过的一两个性子野的,倒也算不上有趣,毕竟人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有点贱,操不乖的总会带来更大的成就感。不过眼前这人几个小时前才刚勾搭上,新鲜劲远没过去,叶倩还不想那么快就提裤子走人。 快完事儿的时候,大概是假体的尺寸一开始选大了,陈萧和呻吟的声音都软得无力:“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饶了我吧……呃唔……” 鬼使神差地,她埋下头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抚着他汗湿的脸庞温柔地威胁:“你求我试试。” “……啊?” “求求我呗,我会考虑放过你。”她以前向来二话不说就是做,还从来没对别人玩过威逼利诱这一套,哪怕作为一种情趣。 害羞的男人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被她一摸后背整个肩膀都颤了下,嗫嚅的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求你……” 拜她从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所赐,往常别的男人被她做到求饶只会勾起叶倩更大的挑战欲和积极性、从而换来她更加激烈的惩罚,而这一回,叶倩竟于心不忍了,总觉得再做下去对他也是一种为难。 她如约把那玩具从他身体里缓缓抽离,还帮缓缓堕入黑甜的他掖好了被子。 【四】 叶倩不太喜欢回忆过去,因为没什么好事可回忆的。 五年前陡然遭到出轨的新婚丈夫欺骗,三四年的感情付诸东流、说没就没。离婚后她借着工作调动远飞几千公里之外扎根深圳——这个没有人认识叶倩的南方城市。 家都搬了,索性坚决一些,就当和昨天一刀两断。信任是被一点点消磨的,打离开北京那一刻起叶倩便再也不相信婚姻,也不相信家庭,更不相信爱情。 都他妈虚的,只有肉欲才是实的。 然而就是这时候,从天而降一个陈萧和。 他是第一个人,时隔多年又让她间或萌生出荒唐的念头——“我有点想跟他结婚了。” 他身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烟火气,烟草和茶叶的味道交织得恰到好处,温温软软的,却又并不过分厚重,也不带半分乖戾浮躁,埋首在他胸前的时候她分外心安,很多年不曾这样了,这份舒适惬意太过陌生,让她有种奢求成真的错觉。 男人对待她的态度不像炮友、不像情人,甚至能让她忍不住感叹“只当床伴太可惜了”。 叶倩心说我一定是病的不清——都是被陈萧和逼的。 后来已经过了四五个月,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滚上床去。 也是时候换人了。叶倩知道。没有任何一任炮友和她的关系能坚持五十天以上。 但陈萧和没有走。她也没有。 倒也不是离了陈萧和日子就过不下去。只是和他待在一起仿佛让她患了某种拖延症,隔三差五就会想,“那再让他陪我一段时间好了”…… 完蛋。彻底没救。 再后来,大约是“日”久生了点儿情,他们住进了同一间出租屋。 太荒唐了。这绝对已经超出了炮友的范畴。但陈萧和有些战战兢兢问她“真的可以吗”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回了他,可以。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刚开始和陈萧和来往的时候,男人和她并肩躺在床上,都睡不着。他偶尔会给她讲自己的事,比如学生们的可爱、比如教导主任的吹胡子瞪眼、比如办公室同事们的奇葩……那时她往往选择用被子蒙住半颗脑袋,他只好不再多言。 不谈私事,这是她和炮友相处的准则。可现在不太一样了。虽然仍旧封闭着自我,但她偶尔会主动问他学校里的事。他向来不介意这种微妙的不公平,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他说到有趣的地方她还会跟着她一起笑…… 叶倩不愿承认这一点,但她和陈萧和,真的就像在谈恋爱——谈好久了。 更别提其他或大或小的变化。 跟陈萧和同居以来,叶倩曾经乱糟糟的家如今窗明几净、半夜累成狗回来总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夜宵、多年的胃病似乎也好转不少。 她和陈萧和互相之间几乎很少说调情的话,毕竟两个人都是大忙人,一天下来也就在床上能见着彼此,可生活中的一切就是那么和谐。 轰轰烈烈地做爱是他们相遇的理由,如今却成了次要。而怎么把日子过好才是主要。润物细无声,回过神来叶倩才发现,自己和自己周遭的一切都变了好多。 她和陈萧和的关系也一样。越来越像一个两口之家。越来越恨不得一刀两断。 叶倩貌似贪心,实则务实得可怕。过于美好的事物、过于无懈可击的人,反而会让她难以驾驭、心生退意。 当初那场一团狼藉的婚姻让她元气大伤。破镜难重圆,因为一个人就重新相信婚姻和爱情,叶倩觉得这样太孤注一掷。她哪儿像陈萧和那么理想化,她坚信还是那种没着没落、“无家可归”的日子才更适合她。她是天生的浪子、没有锚的船只,没有人会是她唯一的港湾。 至于陈萧和,和其他人相比又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无非是她对他新鲜劲儿褪得太慢罢了……一定是。叶倩自己不敢打包票,反正他可千万不能爱上她。 他们没有那种可能。 【五】 第六个月,公司给她发邮件,说要调她回北京了。 叶倩如释重负。就像五年前公司说要调她来深圳的时候那么如释重负。 那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萧和了。他话少,虽不说,但她猜得出来。他是想和自己结婚的,他是那种渴望一份家的安定的人。 他压根不是什么装纯的老司机。他当初就是奔着找对象来跟自己419的。 但很可惜,他找错人了。 知道她要离开,他并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反应,一如既往地温润沉闷,只是眼底的失落肉眼可见。 在深圳的最后一个晚上,她刻意背对着他睡,半梦半醒之际,好像听见一个声音说:“小淑,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哈……什么?”她打了个哈欠,困意绵绵揉着眼睛转过身子。 “啊,没什么。”他吐出一口有些浑浊的气息,“我……我过段日子也去北京了。” “哦。”又转回去。 故作心安理得,这样才能断得干净些。 “那挺好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再遇见。”她哪儿知道呢?北京那么大。 陈萧和没再应答。 从家里,到机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又沉静,只专注地开车、帮她拖行李,没有掉一滴眼泪,更没有发一点脾气。 她本以为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多好。 飞机上安顿好行李,叶倩坐位子上刷手机,猛地收了条微信,陈萧和发的。 “叶倩,你就是个混蛋。” 她刚看清消息就撤回了,对面又重发—— “叶倩,我喜欢你。” 她看着手机屏幕,笑出了声。心里后悔怎么没早点删了这傻子。 ……对啊,怎么没早点删了? 指尖轻轻一划,陈萧和的名字就消失在了通讯录里,她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告白。她和陈萧和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一夜情嘛,拖泥带水可是大忌。 道理叶倩都懂。可她眼睛有些湿。 应该是隐形眼镜的问题,回去就换副新的。 【六】 回北京后,遇见的第一件糟心事就是老妈安排给她的相亲。 “……倩啊,我可跟你说,这个男孩子你可能没印象,你们小时候住一个小区的你记不记得?后来咱家不是搬走了嘛……就比你大两岁,是个老师,虽然工资不高吧,但毕竟稳定啊,长得也精精神神的,人品那更是没话说……你一定得见见他,明天去……” 面对电话里母亲滔滔不绝的引荐,叶倩只是“嗯,嗯,知道了”地应,抱着停留在桌面的电脑乱划光标、装作沉迷工作的模样,半个字都没往心里去,光听见一个“老师”——她记得陈萧和也是老师来着。 啊,烦了,烦了。又是他。她最近干什么都能想到他。 早忘了和倔强的母亲强调过多少次她不需要结婚、一个人就能过。但她终究做不到只想着她自己。她父亲走得早,老太太这老些年把她抚养长大也不容易,自己工作了之后更是对她疏于陪伴、好几次过年都没能回家,的确是个不太让人省心的女儿,更别提在深圳的五年里她“多姿多彩”的私生活统统瞒着一点都没让她知道…… 想到这儿,叶倩到底说不出一个“不”字。大不了就装装样儿,就当是给妈尽孝心,顺便也帮她自己分一分神。 不然她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彻底忘掉陈萧和。 第二天在咖啡馆,奔着早死早超生的念想,叶倩整整早到了半个小时,然后一直低着头处理手机上的项目报告,却猛然被一只伸出的手打断了思绪。 白皙纤细、手指骨节分明……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双手。 叶倩迟疑着抬头,映入眼帘的五官清秀周正,那是一张她打心眼里并不想忘记、也不可能忘记的脸。 【七】 “叶小姐,你好,我叫……陈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