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烙印

    “那我的母亲呢？”他磕磕巴巴地，还带着些期望地询问。

    “你是在意外中出生的，海曼。”

    几乎是判决一样的话语。

    海曼怔怔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是这样啊。”

    艾尔维斯抱着他摇了揺，“别太在意了，对不对，都过去了。”

    “我知道的，先生。”海曼靠在他的怀里，被松松扎起的黑发在刚才的动作中散开了一些，蹭在艾尔维斯的脖颈上，带来细微的痒意。

    “那……您能帮我解除诅咒吗？”

    艾尔维斯的目光向下，停留在那个小小的发旋上。

    “我很抱歉，真的，海曼。”

    他苦笑了一声，“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的不是普通的恶魔。”

    如果是……的时候的话，这样一个印记自然是不在话下，但这时候的他，虽说在这片大陆上是出于顶端是那一批人之一，却不是最强。

    对那个恶魔留下的烙印……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艾尔维斯的确是没有办法完全消除。

    “那是地狱的君主留下的烙印。”

    地狱的君主，那位极恶的魔王阁下。

    该说不愧是海曼吗……这种错漏百出的献祭也可以直接吸引到处于恶魔最顶端的那一位。

    甚至在献祭未完成的时候，就得到了这种烙印——并非那些随意的，就像标记宠物那样的烙印，而是分了一部分属于恶魔的力量在他的身上。

    不然，海曼也不可能在寂静之地外围那些小东西的注视下走进这里。一般人，早就在踏进外围的一会儿后就被彻底吞噬了，别说尸骨，连灵魂都会被一起消化掉。

    “不过，我可以帮你暂时遮掩住这个烙印的气息，短时间内，他是无法找到你的，海曼。”

    艾尔维斯温温柔柔地抱着海曼站了起来，明明自己看上去也只是个体弱的巫师，勾着海曼膝盖弯和搂在他背上的手却无比的沉稳有力。

    突然的腾空让海曼不由自主的慌乱了一瞬。

    从有记忆开始，他可就没有这样子被人抱过！

    “先，先生——！”他轻唤了一声，拉长的尾音倒像是在撒娇一样。艾尔维斯看着他染上了浅浅绯色的耳尖，微笑起来。

    难道小孩子都是这么可怜又可爱的吗，艾尔维斯漫不经心的想着，抱着怀中的海曼打开了书房的暗门。

    不，完全不是，因为是海曼，所以我才觉得小孩子可爱才对。

    艾尔维斯并不是没有和人类的幼崽相处过，但那些幼崽不是太过娇气就是太过胆怯，动不动就要哭泣，瑟缩着躲在角落里，根本就无法交流，麻烦的要死，令人不耐。

    但海曼却是不同的，他乖巧，并且安静，虽然有时稍微拘谨了一些，但偷偷观察自己情绪的那副姿态也可爱极了。

    他推开了门。

    说是暗门，其实除了艾尔维斯以外，在海曼到来之前，耶鲁斯之塔里根本也没有其他的活人可以进入，因此这扇门并没有像设计时的那样设下应有的防御，而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

    门后，是一条幽暗的走道，在走道两边，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地方，每隔十米便有一盏小小的油灯。

    看上去阴郁而神秘，完全符合了之前海曼对巫师的想象。

    抱着海曼，艾尔维斯不紧不慢地向长廊深处走去。

    “几乎所有的药剂和材料，都有最适合的保存方法，”他解释着，“但如果只是普通的保存，避光，避免潮湿就可以了，对大部分药草都是通用的。”

    “不过，为了保证药效，我还是会用不同的方法去保存它们，特别是那些更加珍贵且更加娇弱的部分。”

    “到了。”

    穿过幽深的走道，眼前便是霍然开朗。

    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艾尔维斯胸膛上的海曼闻言，抬起头。

    “哇……”

    和之前他所能想象的储存药材或者其他什么的地方不同，并非是狭窄而黑暗的仓库，而是……

    海曼看着那高高的，还点缀着星辰的穹顶，和那一排一排望不到头的，放置着不同大小的木盒的置物架，发自内心的发出赞叹。

    穹顶上散落的星光虽然黯淡，但也足够让习惯了这亮度的海曼看清周围。

    “这里就是你存放药剂和材料的地方吗，先生？”

    “真厉害啊……”他喃喃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海曼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属于药材的气味，不浓，浅淡淡的萦绕在鼻尖，但却又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他稍微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从艾尔维斯的怀中下来，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只是轻轻地挪了下位置，随后便转过头，一言不发的，安静地看着对方。

    艾尔维斯失笑，逗弄似的问他：“啊呀，不是说了别叫我先生，要叫我艾尔吗，海曼。”

    恶趣味的巫师先生不但没有如海曼所愿那样将他放下，反而更加抱紧了他，甚至还向上掂了掂。

    虽然身材瘦削，但却相当高大的艾尔维斯抱着已经十四岁左右看着却像只有十来岁的海曼，倒也没什么违和感，但海曼却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害羞的样子，两颊染上了漂亮的绯红，“艾，艾尔……放我下来……”

    他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因为紧张和羞涩，鼻尖上甚至都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从小到大，海曼可从来没有这么亲密的叫过谁的名字，哪怕是那些临时的同伴，他也不曾这样做过。

    海曼能够意识到，当他这样称呼艾尔维斯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的，寻求帮助的孤儿和神秘的巫师先生——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可以概括的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还隐约有种高高在上感的巫师先生会这么轻易又突兀的转变了自己的态度，但海曼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这个转变的结果，对他这个除了一条命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人而言，是有利的。

    原因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结果。

    只要是对他有利的结果，海曼根本就不会去在乎原因。

    也没有必要去在乎。

    看到海曼这副害羞到不行的样子，艾尔维斯倒是没有再去逗弄他，只半蹲着将他放下，原本揽在他腿弯的手先收了回去，另一只手则是一直撑在海曼的背上直到他站稳。

    “我们先去找制作遮盖这个印记的药剂所需要的材料吧，海曼。”

    艾尔维斯主动牵住了小孩儿的手，领着他穿过了数层摆满了珍贵药剂和材料的置物架，只偶尔才停下来几次给好奇的向四周张望着的海曼介绍一下他感兴趣的东西。

    “在18岁之前，那个大恶魔是不会找到你的。”

    艾尔维斯取下架子上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玉质的小瓶，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