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徐漪带着云阳去了码头。 她停在阿航家的船屋前，问道，“如果现在有个抢劫惯犯在外面游荡，你要怎么提醒这里的居民注意安全，又不引起他们恐慌？” 这个问题有点难，云阳面对突如其来的考验，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又被徐漪打断。 “嗯嗯，别和我说，和他们说。” 徐漪扳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去，推向了船屋。 “啊？” 云阳站在船屋门口，犹豫地回头看她。徐漪朝他点点头，他才酝酿了一下，矮身钻了进去。 船屋没有锁门，平时就用一块布帘遮挡，方便进出。里头灯光昏暗，满是鱼腥味。阿婆正收拾鱼，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没回地喊，“买鱼出去，摆在外面了，自己挑。” “我不是来买鱼的，奶奶，我是……我是公安局的。” 阿婆一下转过身来，瞪着眼睛，语气高昂了许多，“你别想收我的拖网啊，我们办过证的，今年刚盖过章的！” 云阳没想到这一出，他被吼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小下来，“奶奶，我不是来收您的拖网的，我就是来看看您……” 阿婆不太相信他，抬手就赶人，“看我？我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出去出去。” “哎……奶奶，您相信我，我没有恶意的，这不是快过年了，现在外面小偷特别多，我就是想和您说说，注意安全，不要独自出门，平时要将家里的门锁好……” “外面小偷多还不是你们警察没用哦。”阿婆不耐烦的说。 令人发臊的热度窜上他的脖颈，云阳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力，他辩解道，“可是如果真的出了事，受到损失的是您呀，小心一点总没有坏处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单位给你任务了是吧，你赶紧弄完赶紧走。”阿婆不再赶他，而是继续干起活来，由着他待在这里。 “不是的，没有人要求我来，我是自己想来的。”云阳皱着眉，他这时早忘了徐漪，一心想说服这个固执的老人。 他偏头看到桌上摆着的相片。阿婆和她的家人，一对年轻的夫妇，皮肤被海风吹成了麦色，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个幸福的，完整的家。 云阳吸了吸鼻子，海腥味让他鼻头发酸。 “奶奶，您家里人和您一块住吗？”云阳问。 “儿子跟我一块，儿媳带着小孩住楼房，怎么了？” “像我不在我奶奶身边，我照顾不到她，我就会特别担心。您家里有小孩，顾起家肯定格外费心吧，我希望能多帮上您一点，咱们自己多注意安全，家人也能多放心，坏人也不会得逞。” “……”阿婆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她停下来，看向云阳。 云阳感到了信心，他眼睛发亮，接着说，“您看我刚刚就直接走进来了，要是我是个坏人，这会儿家里的东西就都被我拿走了对不对？您一个人在家最好把门锁上……” “这扇门锁不太好，关不紧，夜里风大就响，容易开。”阿婆说。 云阳自告奋勇地说，“我帮您换啊，我给您留个手机号，您回头给我打电话，我过来帮您换锁，还有门响可能是合页不好了，我帮您看看，到时一块换了……” 云阳好像遇到了自己亲奶奶似的，跟着阿婆在船屋里转了一整圈，找出不少安全隐患，还不停劝说阿婆，出门要结伴，坏人最喜欢挑老人孩子下手。 徐漪坐在码头上，深秋的海风很冷，裹着细碎的沙砾刮在身上。她裹紧了衣服，船屋里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如果有家人……徐漪想，他会是邻里都羡慕的孝顺孩子。 “徐姐，人在新城区，晃了好几天，没见他有什么正经事。要动手吗？” 徐漪不相信恶人会改过自新。按她的作风，她一定会直接把人控制住，将不安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但她想看看云阳会怎么做。 “继续跟，先不动。你多找几个人，去附近的居民楼发发传单，做做安全宣传。年关本来就乱，费点事也没坏处。” 她想学着做一个他口中的好人。 云阳出来了，笑容满面，神清气爽。 徐漪偏头看他，拍了拍身边的木板。云阳跑过来盘腿坐下了，他快速地喘着气，迫不及待地和徐漪分享。 “阿婆人很好，我和她说了，她一开始有点不想听我说话，但是后来我说通了，她还留我吃饭，我没答应。你在外头等我呢，所以我就出来了。是不是等了很久？我没想到这么难……” 徐漪说，“你要是和阿婆说，是我让你来的，就没那么费劲了。” 云阳想过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试试靠自己，我以前没这么帮过别人，我想试着自己来。” 他怎么……这么可爱。 “如果我要你多走几户人家，每一户你都留自己的电话？要是都有事了打你电话怎么办？” 云阳没想到这点，但他只是思忖了一小会儿，就说，“我会尽量都帮上他们的，如果我一个人不行，我就多叫几个人，我还可以找真警察过来呀。” 徐漪笑了笑，朝他伸出手。 “手机拿来。” 云阳懵懂地解开手机的锁屏递给她。 徐漪用他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一串数字就这样存进了通话记录里。 “再遇到这种情况，报我的号码。” 云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接过手机，呆呆地问，“我们还要去谁家？” 徐漪看着他，用眼神告诉他没有了。 云阳慢慢慢慢地反应过来，他的笑容却很快扬起来，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 “行了，别傻乐。”徐漪抬手戳上去，少年的脸颊那么柔软，酒窝一下就被她的指尖戳出一个深坑。 云阳一点也不恼，不躲不闪，笑得有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