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楚轩的阴影与救赎
关文茵有一瞬的怔愣，眼神有个短促的变化，透露出来的信息，应该是就算没有认出江欲行，也觉得这张脸有些微熟悉。 看来那晚的一通操作，是有效果的。 关文茵认出了江欲行。 虽然她也就只是站在走道里远远看了江欲行几眼，但因为尧歌说了不少关于此人的话题，加深了不少印象。 说到尧歌，那晚尧歌说的事，她已经去找人警告了。虽然她的身份不方便透露，不过她还有关家，尽管“包养”小白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好在知道她婚后生活的母亲和弟弟都站在她这边。 到底算是她喜欢的，伺候得也满意，替尧歌出个头也无妨。 尽管她已经有预感，尧歌大概是要离开了。 … 虽然“不经意地”对上了视线，但按说不该认识关文茵的江欲行还是自然地别开了眼，专注于他手里的茶盏，对着光端详釉色，外行人的架势。 关文茵也收回目光，只觉得这也能遇到还真有点巧，其他便没什么想法了。 她在上来之前就打电话让店长派店员到停车场去她车里取东西，现在店员抬着东西在走员工通道，她独自先上来了，手中空空，也就是过来看看店里的情况，看看自己的作品。 店就这么大，两个闲逛的人很自然地就交错了。也许还有关文茵因本就认识而不由自主地意识到对方存在的原因。 他们同时朝一个陶壶伸出手，而江欲行秉着女士优先的风度停顿下来，关文茵拿起陶壶朝江欲行看去，同样很有涵养地微微颔首。 江欲行礼貌地笑了笑，便作势要往其他东西看去。而关文茵不知为何，在这时出声挽留住了对方：“你喜欢这个壶？” 许是觉得有缘，此时又无聊。 江欲行顿住，转头，露出个老实巴交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回：“我不是很懂这些，只知道好不好看了。” “那你是觉得这个好看？” “这店里的东西都挺好看的。”工艺品么，自然好看。 “哦。”对方说的平平淡淡，关文茵的反应也是不咸不淡。“那你进这店，是随便逛逛，还是准备买点什么？” “随便逛逛，等人。” 江欲行这木讷的回应，简直是要把天聊死了，可这便是他该有的反应么。但，这当然不能是全部，“不过我刚才看见幅画，有些想买下来，送个朋友。” 关文茵顺势一问：“哪幅？” 江欲行指向摆着几幅画的区域，“那幅向日葵的。” 关文茵看过去，裱成了装饰画的向日葵，在画面里热烈地开了满屏，便是不懂艺术的人看了也容易喜欢上的作品。 “你喜欢还是你那朋友喜欢？”关文茵问，并顺其自然地带着江欲行朝那边走去。 “我喜欢。她的话，应该也会喜欢吧…希望她会喜欢。” 关文茵听这话，乍一听似乎有种别样的温柔，可再一听又仿佛只是希望朋友能喜欢自己送的礼物而已。 两句话的时间，他们就走到了画墙前。关文茵站的位置更顺手，她便要去将画取下来。这装饰画是挂线式的，向上托举就能让挂绳套出挂钩。 然而，她刚动了下画框，便突然“嘣——” 田园情调的细麻绳发出崩断的声音，长有六十厘米的画突然掉下来，吓了关文茵一跳！这就在角落里，她要躲开就只能后退，这一退，便退进了身后江欲行的怀里。 变故来得太突然，她受惊后的冲势又不小，江欲行便像是因此没能稳住，被怀里的人一起往后撞出一步，撞上了他身后的刺绣屏风。 他这块头撞过去，再有重量的屏风也该动了。江欲行反应算快的，反手就抓住了屏风的一边。可惜，这是个折叠式的屏风，另外三面在惯性下以旋转之势扇向了前面的展示架。 一切就像连锁反应那样发生了，各种小物件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听的人心都跟着跳。江欲行只能无措地继续抓着手里的屏风，而另一只手，则护着怀里的人。 被惊吓到的店长看着这边，发出惊呼，不敢过来。等碎裂声停止，也依旧不敢动。谁让造成这起事故的当事人中，似乎就有自己的老板呢？她只能先静观其变。 “你没事吧？”事态一平息，江欲行便松开了把人护得严严实实的怀抱，并立刻关切到。似乎因更紧要的关心，都忘了举止唐突的羞赧。 关文茵摇摇头，理了理耳边微乱的头发。然后抬头看向江欲行，反问：“你呢？你才是比我更危险。” “我没事。就是……”江欲行转头看向那一滩狼藉，对站在稍远处的店长赔着不是：“对不起，我马上收拾了，我会赔偿的！” 江欲行一动，关文茵就拉住了他的衣袖。不过江欲行似乎误会了关文茵的意思，跟她说：“你先别动，小心碎片，等我先收拾了。” 然后便拉开了她的手，大步流星地绕到了展示架倒下的那边。蹲下身来，先从狼藉中挑出还完好的物件。店长把清扫工具拿来，他道了声谢就又埋头搞起来，完全忘了这其实不用他这个“顾客”来做的。 店长当着关文茵的面也不敢妄动，拿眼神询问自家老板的意思，然而老板却一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亚子。 关文茵隔着已经被扶起来的展示架，低头望着另一边的江欲行。她无意识地单臂抱着另一只胳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别人的温度，和那份保护她的力度。 温柔而坚定，强力而不强势。 她的视线从江欲行的发顶移到了双手。她想，这双手，长得真好，修长有力，虽然尧歌已经澄清了这人不是调酒师，不过，想来这双手调起酒来也十分好看了，可惜上次没能注意。 江欲行稍微抬起脸时，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对方皱起的眉头。 关文茵能理解这确实是比较困扰的局面，不过，她没想通对方眼里那浓重的忧虑是为什么。直到江欲行找店长说到了赔偿的事，她才反应过来。 啊，差点忘了，这些是要赔偿的，而且，很不便宜。 “三万多？”江欲行适当惊讶地重复到。 “是的，不过这只是估计，具体的还需要盘点算一下。”店长说到。 三万对于关文茵来说不算什么，但她不是真的不知人间疾苦，她知道这对于江欲行的经济条件来说，恐怕不算小事。这可说是无妄之灾了。 关文茵也从展示架后面绕了过来，直接道：“这些你不用赔，起因在我。” 江欲行摇头。“屏风是我撞的，架子也是因为我没抓好屏风才打倒的。” 关文茵抿了抿唇，她并不擅长跟人争论，也比较不耐烦这些。 她如柳似烟的细眉微微一蹙，就索性半真半假地自爆了：“这店是我朋友的，我打碎的东西不用赔偿，你就不要硬担这个责任了。本来也是我撞了你的原因，你这样会让我过意不去。” 江欲行露出诧异，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找到词儿了才接上：“可是，也有我的原因…就这么，不太好……” 关文茵也算难得有耐心地继续劝解到：“你没责任，没有我你也不会撞到屏风，而要不是你护住了屏风，损失还会更大。这事就这样算了，你……” “爸！”店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打断了关文茵的话。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打电话也不接，让我和楚……” 江辰回头看他正要cue到的楚轩，却发现原本跟他走在一起的人竟然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不动了，表情还非常诧异地看着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就是他老爸站的地方，但楚轩看的却似乎并不是他老爸，而且，楚轩没道理会对江欲行露出这种反应吧。 江辰转头往那边看，注意到了江欲行身边的女人。 那是个气质比容貌还更美的女人，冷然清越又高雅尊贵的气质足以让人见之不忘，江辰有种熟悉的感觉。 本来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然而楚轩的反应很好地提醒了他。 可不就是在楚家别墅见过一面的楚轩的妈妈吗！啊，对楚轩可冷淡的那位，呃，这就尴尬了……所以江欲行干嘛会跟楚轩的妈妈、堂堂市长夫人站在一起啊？！操。 “爸？你……我，我东西挑好了，等你结账呢。”江辰干巴巴地出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江欲行有注意到在楚轩出现后，关文茵瞬间冷漠的神情。这冷漠不仅是针对楚轩，也针对了自己。看来这两母子关系疏冷的事比传闻的还严重。 而楚轩的神色，他也有注意。 关文茵确实有好奇江欲行怎么会跟楚轩扯上关系，但这会儿她心情不好——见着楚家人她便会如此；而且，虽然没道理，但她就是莫名有种被骗被玩弄了的感觉。愠怒又膈应。 便是这份好奇也无所谓了，她已经不想呆在这里听任何人说什么。 “东西不用你赔，就这样。我先走了。”仍是好教养地留下话做了道别，虽然很冷硬。然后径直地走出店门，离去。 老板都开口了，店长便坚定地贯彻了关文茵的决定。江欲行做足了老实人的样子，然后一分没赔地离开了这家店。 接下来的气氛还是有些不自然，弄得身为小寿星的江辰很不爽。他又不能怪楚轩，楚轩也是“受害者”，那就只能埋怨江欲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了。 不过，看在江欲行大出血给他买礼物的份上，就姑且原谅他啦。 … 今日的行动，看似是一个不太好的结局。但，目前基本都在江欲行的计划内。 装饰画的挂绳是他做的手脚，在关文茵出现之前。就算关文茵不找他搭话，他也会制造契机自然地与关文茵搭上话的，然后再把人引导到画前。 楚轩与关文茵的碰面成立与否，则都可以。 碰不着，就留个好印象。碰着了，就留下个比好印象更深刻复杂的印象；同时，还能刺激楚轩一下。 然而，夜里，当自己卧室的房门被敲响时，江欲行还是想到，这个刺激似乎比他料想的还强，看来关文茵对楚轩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江欲行打开门，楚轩抱着枕头站在门前。 仰着头，可怜兮兮地询问：“江叔叔，我睡不着…” “怎么了？” “做了噩梦…” 江欲行沉默，然后语重心长地：“楚轩，你是男生，而且已经14岁了。”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楚轩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挠了挠脸，“那个，其实，是江辰今晚好像有点兴奋，老是踢我，我没法睡……” 他在说谎。 江欲行知道。不说他知道江辰睡相意外得乖巧，就是楚轩的想法他都摸得透透的。 但他乐得将计就计。 “……这样，那难为你了。你是要在我这儿等等，还是…跟我挤一晚？” “跟叔叔挤一晚吧，嘿嘿，打扰了。” 进了屋，上了床，楚轩倒是表现得挺安分。但就在江欲行要意识朦胧时，楚轩才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抱住了江欲行的胳膊。 江欲行肌肉一动，反馈出被惊醒的讯息。 楚轩抱着江欲行的胳膊，像只可怜的动物幼崽那样，蜷缩起身子，想要更靠近、甚至想要缩进江欲行的臂弯、缩进他怀里那样，却又克制着，这般。 原本平躺着的江欲行，朝着楚轩翻过身，用另一只胳膊抱住怀里的少年，带着长辈的包容，轻拍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抚。 楚轩只觉鼻子微酸，胸口满涨，更加紧贴地把自己缩进江欲行的怀抱。 江叔叔大概并不知实情，江辰说他没告诉过江叔叔我的身份，而江叔叔也不会知道今天巧合认识的…是我的母亲。只是我的反常，让他隐有所觉了吧。 什么也不清楚，只感受到我的低落，便予以我这样温柔的回应…… 这份温度，这份包容，这份满足，这份安心感，他真的，真的好喜欢。好想拥有，一直拥有，还想更多。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出现，母亲？ 似乎只是偶然。但，真的是偶然？又或者命运？ 求求您，不要过来。 ……离我的世界远一点。 没有人知道，在他看见江欲行和关文茵站在一起时，他那一瞬间产生的恐惧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黑暗所吞噬了！ 楚轩从不曾在那个家里感受到过幸福，可以说他自己都清楚他内心的阴霾来自于双亲，他的父亲，和母亲。而比起父亲的严苛冷硬，母亲的无视更是伤害他至深的阴影。 可他依旧努力在那个家里扮演一个好孩子。 他以为自己是想要获得他们的爱的。 然而，在今天发现关文茵有进入到他这边的生活时，他完全没有感到与母亲有了意外交集的惊喜……他只有恐惧。 那种曾淹没过他的阴影仿佛又要入侵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美好世界的恐惧！ ——啊，原来自己早就已经不期望得到他们的爱了啊。 他突然就明白了。不再自欺欺人了。 ——那么，只求求你，不要踏入我的天国，不要染指我的净土，不要夺走我的救赎！ 这是我的。 我自己找到的、我唯一还拥有的幸福。 楚轩紧紧地抱住江欲行，简直想要把自己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兽。 眼底，却涌动着阴鸷。 …… 江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但不是自己同桌，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孙馨冉！他们班的班花啊！ 怎么会坐到自己身边？ 江辰没想过是找自己的，只当是随意借他身边的位置坐坐，但这也够他紧张的了。 直到对方也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盈盈地主动开口：“江辰是吧，从你转学过来我们还没说过话呢，你认识我吗？” 江辰不住点头，“认识认识，班…孙馨冉。啊，呃，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就是校庆和运动会合办的事，你知道吧？” 江辰点头，这事儿在上个月就开始燥了。5月31是一中的校庆，今年因为是建校一百周年，学校准备大办，初中部和高中部合力。还把本该在五一前举办的春季运动会都推后了，跟校庆凑一起热闹。 而各班则又要出节目，又要报比赛项目，整得挺忙，人手也有点不足。文艺表演他是不敢碰的，好在体质强健，被体育委员哥两好一下，就拍着胸脯报了四个项目。 眼见着日子就快到了，一切按说都该准备妥当了，这会儿再要来找自己说什么呀？ “然后我是文艺委员嘛，校庆节目的事就是我在负责。我们班的节目是舞台剧，恶搞的那种。然后，负责演灰姑娘二姐的人骨折了，需要找代演……”孙馨冉对江辰的印象就是蛮灰色的那种，怕是对班级活动不太关心，就说得比较详细。 江辰听了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是男生啊！” “就是恶搞嘛，反串啊。” “不行，我真的不适合这个，你找别人吧！” “没事的，很简单的，台词很少出场也不多，真的！” 江辰实在不太会拒绝女孩子，做不到矢口否决，只能绞尽脑汁想理由：“啊，我报了四个体育项目呢，这个真的没办法了。” “诶～～你考虑一下嘛，运动会的时间和晚会表演是错开的，江辰你体育那么好，比赛肯定没问题的。大家都是身兼数职，代替的人真的不好找啊，我可是看中了你身体素质好、应付的过来才来拜托你的呀，真的真的，不难的，我会一直陪你排练的，你就试试嘛，拜托了～” 漂亮女孩的撒娇，对于青春期的男孩来说，杀伤力实在太大了。而且，由班花陪着一起排练啊…… “而且，这也是个好机会和班上大家熟悉起来啊，平时看你也只跟唐义那几个玩。” 江辰心动了。 话说，原来班花平时是有注意到自己吗？啊这…… 如此这般，几个回合半推半就下来，处男江辰，败落。 在领着江辰去排练的时候，孙馨冉看着表现拘谨笨拙的江辰，心里则想着那天周五放学，看到江辰跟着楚轩上了轿车的一幕。 虽然想象不到看上去家境一般、各方面都不出众的转校生是怎么跟市长公子交上好的，但，她很肯定没有看错呢。 … 这一周来，江辰第一次在学校生活中感到了充实。 而同时，在孙馨冉有意表现之下，他们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江辰最近，都有点飘飘然了。 校庆和运动会的事，校外人士是可以观看的。家长方面，估计初中部会来的比较多，而高中的生源更分散，能来参加的家长恐怕不多。 关于要不要邀请江欲行来这件事，江辰表现得有些忸怩。他的脑子和嘴都在拒绝，可偏偏就是心还在躁动不安。踯躅不定。 还是楚轩替他开了口——不过这只是江辰觉得的。楚轩想让江欲行来，纯粹是他自己想。他有代表他们班出一个钢琴表演，想让江欲行来看。 29到31号共举行三天的运动会，而31号校庆，从下午开始就是高潮的晚会表演了。虽然前两天是周六日，但江欲行得跟着他的排班表来，30那天他当班，剩下两天竟然都有空，正好赶上开幕和高潮。 时间一晃就到了日子。 这次江欲行来，就没像上回家长会那样碰到难得出席这种场合的陆明琛了。不过，倒是看到了更难得一见的楚市长。 毕竟是A市第一中学的百年校庆，而楚旭修也是这里的毕业生，会来走个开幕式不奇怪。而作为家长站在最外围的江欲行，自然是跟高台之上的市长大人没什么接触机会。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周围的家长不少都拿着相机，在人群里定位自己的孩子。就江欲行两手空空，连手机都懒得拿出来照两张。 … 运动会进场仪式很快就到了初二一班，楚轩在的班级。江欲行轻易就在队列中找到了楚轩，实在是楚轩望向他的视线太有存在感了。 别的不说，楚轩身边几个人都挺惊讶的，他们可从未在楚轩身上看到如此生机勃勃的模样，平时虽说也温和礼貌，但总是隔着一层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也不知是看到谁了这么开心，刚才楚轩的爸爸上台致辞都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吧？ 进场仪式搞得很有创意，每个班级都打扮得千奇百怪，家长们咔嚓咔嚓拍得老起劲了。江欲行自然也要配合一点，拿出手机对着楚轩拍起来。 镜头里，能看到楚轩似乎更愉悦了。 等到了江辰在的八班，江欲行也算是没有厚此薄彼，也拍了拍江辰。 江辰就比较不配合了，挺不好意思看他镜头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意识到，对着江欲行的镜头，他更起范儿了。 江辰身量高，长得也不错，姿态挺拔配上一身西部牛仔服，别说，还挺养眼。可惜，不能张嘴，不然气质得去掉一半，现在也还是个欠教育的逆子。 开幕式结束后，初中部的得回旁边他们自己的校区进行运动比赛，一部分家长们也跟着转移。江欲行刚找地方站定，身边就响起了一个正在变声期的少年音： “叔叔，您需要矿泉水吗？” 江欲行低头看向来人，跟他搭话的是个蛮清秀的少年，就是脸上起了几颗青春痘。 少年戴了个志愿者的袖标，正在例行地派送矿泉水。除他之外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志愿者学生在派送服务。 这样的日子，财大气粗的一中真是不吝于把他们这些不请自来的观众都照顾好了。 江欲行接过水，道了谢。少年又指向边上几个拼在一起的遮阳棚，跟他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去那边。然后便跟他道别，去服务下一位了。 而江欲行的视线，倒是跟了少年的背影几秒。 刚才乍一见便感到有点熟悉，回想一下很快就对上了号。还是从颜平发送给他的照片里记住的脸。 韩晋凡，15岁，书香门第出身。几个月前还是一中初中部的学生会主席。 不过现在已经是初三的下学期了，自然已经卸了任。但这种全校活动，看样子他还是自告奋勇干起了这种活。 也许是真的有责任感，也许是为了日后升入高中部再次进入学生会留个好口碑。总之挺会做人的。 而江欲行会留意到这人，则是因为，学生会的话，是有机会在那次全校大检查的活动中，进入女生宿舍的…… 学生会的人不少，除学生会以外的怀疑对象也不少，但他会对此人格外留意，则是因丁雪提起过一次这个前任学生会主席。 说是，有段时间找过小妹好几次。但因为什么事，丁雪就不清楚了。 不过，此外就没什么交集了。 小妹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被学生会找去说点事也没什么奇怪的。按说，确是如此。 江欲行也就只先观望。 “江叔叔，找到你了！”楚轩像只小喜鹊似的扑腾过来。没报任何比赛的他一解散就来找江欲行了。 江欲行看他一身魔法师的装扮，问：“不先去换身衣服吗？” “运动服就穿在里面，一会儿就脱。我再让叔叔仔细看看。”楚轩撑着披风侧了两下身，“怎么样江叔叔？” “挺好看的。” “我要看叔叔你刚才拍的照片！要是没拍好的话，就再好好拍几张，嘿嘿。” 于是楚轩就拉着江欲行给他拍起照来。 旁边经过一位女士看到他俩亲热的互动，忍不出露出母亲式的笑容来，感慨地：“你儿子真亲你。” 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叛逆啊，尤其是男孩子，能这么亲近父母的可不多。这小孩还长得这么乖，真讨喜。 楚轩听得心头一动，酥酥麻麻得愉悦。 江欲行刚要解释，就被楚轩打断了：“阿姨，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们拍张照啊？” 就这么把误会延续了下去。虽然什么也改变不了，但这短暂的李代桃僵，也让楚轩想要拥有。 拍够了照片，楚轩便要拉着江欲行换个地方。 “这里挺阴凉的。”江欲行说。 楚轩解释：“这里离沙坑比较近，待会儿开始跳远人就多了。”关键是，江辰有跳远的项目，今天他不想让这对父子碰面。 但凡不认识他的人，应该都会以为他和江欲行是父子吧。 他喜欢被这样认为。 江欲行无所谓，抬脚就走。 “走这边。”楚轩拉着江欲行往相反的方向走。那边是跳高，也有江辰，他不太清楚江辰出场的时间，总之都避开就对了。 楚轩带着江欲行到处走，逛逛学校，给别人加油助威，打赌谁能赢啊猜输了有惩罚，各种找背景摆pose让江欲行给他拍照啊，还一起去吃了午饭……江欲行来这一趟，简直就像是专门陪楚轩来了。 反倒是他亲儿子江辰，除了开幕式外，愣是再也没见到。 楚轩是开心得不得了了，开心得简直忘乎所以。在江辰跑一百米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了，再说这种活动本来也没法精确时间，他不可能计算得缜密。 那边江辰刚以第一名的成绩冲刺而过，就那么巧地看见了终点前方、掩映在人群之后的自家老爸和他的好朋友楚轩，他找了老半天也不见踪影的两个人，就在一起。 倒是不奇怪，楚轩会黏着老爸。 然而，他那一眼看到的却是，正蹲下身给楚轩系鞋带的江欲行，以及，双手举着两个冰激凌的楚轩。而后者正弯下腰……那样子看上去，似乎是想要亲吻江欲行的额顶？ 也许是姿势误导人，是他看错了，他还在惯性下奔跑，视线捕捉本就不准确。 ——不然，不然那多怪啊？ 可就是这一个岔子，冲刺过终点的江辰便身体失衡地向前摔了出去，狠狠地，天旋地转。 周围响起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