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年
第二天江辰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床上,高烧之后的虚软感让他不想动弹,脑子还有点懵。 就这么盯着天花板好几分钟,脑子里那些恍恍惚惚的东西才一点点清晰起来。 “……” 他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 就,很复杂。 特别羞耻。 尴尬得、难为情得,把身下的床单都抓皱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喊了江欲行爸爸? 他有点分不清那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叫出了声。但这个念头出来的本身就让他非常难以接受了,如今只能祈祷都是假的,没发生过的,江欲行不知道的。 此外,还有一些不愿承认的动容。 昨晚江欲行给到他的照料、关切,以及父亲那样宽厚心安的感觉,让他眼根发酸,很难受。却又实在拉不下脸承认。 他听了一会儿外面没什么动静,才鬼鬼祟祟地起来,出了卧室。刚坐在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门钥匙转动的声音就让他如惊弓之鸟一般弹了起来! 不过弹到一半就强行忍住,又坐了回去,然后装作对回来的两人熟视无睹的从容模样,其实几乎已经是本能地想要逃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江欲行。 脸热,尴尬。 “江辰你醒了啊,快来看看,我跟叔叔去买了好多东西。叔叔迁就我买了好多我爱吃的,就是我俩都不太清楚你爱吃什么,你过来看看这里头哪些你也爱吃。”楚轩很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缓解了江辰的尴尬。 然而江辰却感觉不太舒服。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觉得是自己莫名其妙。 对这方面还过于驽钝的江辰,如何能一下看穿,这一番看似亲切友爱的话,有多戳心窝子呢: 一,点了江欲行对他楚轩上心;二,反观江欲行作为江辰父亲却连他爱吃什么都不清楚;三,这熟稔自如的口吻,倒像他楚轩才是那招待客人的东道主似的。 江辰快速地瞥了一眼江欲行的脸色,对方却根本没多看他一眼,提着东西就往厨房走。江辰便忽觉得心口有点堵。 “哦,嗯,我看看。”江辰心不在焉地应着,跟走过来的楚轩凑到一起。 不过江欲行很快就又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碗,一直这么走过来把碗放到江辰跟前,又在江辰反应过来前,顺手摸了摸江辰的额头。 “烧完全退了。” “距中午还有段时间,先把早饭吃了。” 江辰眨了下眼睛。 “哦…” 心情好像突然多云转晴。 飘忽飘忽,还有一丝莫名的雀跃。 像是要掩饰这股道不明的、却无端叫人不好意思的心情,江辰故意绷着嘴角:“这么多,吃完中午就吃不下了。” 其实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又烧了一晚的能量,他胃口好着呢。但中午看样子会有不少好吃的,他当然更愿意留着肚子吃好的啊! “想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中午热了继续吃。 “哦。”怎么好像一夜之间突然get到了江欲行的好,江辰都要控制不住表情了,越羞,愈恼。 只是突然,对上了楚轩似笑非笑的眼神,江辰陡然升起心虚的感觉!立马就收敛了表情。 他感觉自己好像背叛了楚轩似的。明明之前那样抱怨、甚至是仇视自己的父亲,现在却轻易就被一点甜头收买,立场太不坚定。 心虚的江辰低下头,哼哧哼哧地吃饭。 …… 贺正寅疲惫地倒进椅子里,捏了捏眉心。 花了三天的时间,看完了所有监控录像,包括商场里的、路口的、放映厅里的。 放映厅的录像是先经手了陆明琛,然后才给到他的。中间被裁掉了,只留了犯人进入和离开后的部分,陆明琛说有用信息看这些就够了。 贺正寅心知肚明,没有多问。 这三天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这件事上,盯着屏幕从大量的人流里去注意可疑的家伙,人少的时候还能倍速,人一多甚至还要慢放、重复看几次值得注意的地方……工作量委实不小,枯燥得格外耗费心神,然而他却一个人亲力亲为。 虽然说有照顾陆明琛不想让太多人参与这件事的原因在,但事到如今贺正寅如此上心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陆明琛了。 他对这个犯人很感兴趣。 他是军人不是警察,更不是刑侦科的,也许在这方面不是十分专业,但在他执行的任务中,倒也不乏跟各种性质的恶徒打交道。 所以,贺正寅知道,这个犯人跟他接触过的绝大多数穷凶极恶之徒不同,但却是十足的危险,而诡异。 也许他可以称此为所谓的高智商犯罪? 这种罪犯并不多,尤其是国内。现实中的大多数犯罪几乎可以称得上简单粗暴,多少都是激情犯罪的结果,没有周祥缜密的计划,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犯罪过程,借助高科技手段的成分往往很少,犯罪痕迹也完全不难发现,比起犯罪本身,犯人最多是把心思花费在怎么脱身逃跑上。 相比之下,高智商犯罪在国外的比例要更高些。这种人,多半有反社会人格,这是一种社会性病态人格障碍,天生缺少同理心。他们甚至是把犯罪当做游戏,当做一种行为艺术。 当然,并非所有犯罪者都是反社会人格,但贺正寅目前更偏向于这种猜测。因为他很难解释这个“X”——他姑且先这样代称——的行为动机。 如果陆明琛只是惹到了X,X想要报复,他都三次轻易接触到陆明琛了,取人性命或者致残致伤都太容易,大可不必选择这样麻烦…又变态的做法,还容易暴露。 对陆明琛施行强迫性性行为,要么是挑战犯罪的快感,陆明琛只是不幸成了X的猎物;要么,很有可能是陆明琛曾在性行为上与这个X产生了某种负面联系,X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贺正寅倒更相信是陆家另两个一老一小的男人干出了这种乌糟事,也不相信陆明琛会因此而惹祸上身。 可要说陆明琛是被连累的,那怎么另两人反而没发生什么事?就算陆伯父不好接近,但陆明玦可比陆明琛更容易下手吧? 所以这么想的话,贺正寅想不通。 故,虽然现在线索仍然很少不能妄下断论,但贺正寅还是有点偏向了愉快犯的猜测。 那这就很稀奇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与自己有关的生活中接触这样的人,他很难不燃起兴趣和斗志啊…… 越涉入得深,越查不出来,他就还越是干上了! 录像看完,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首先,这些录像没有被动过手脚,所以不会是X事后处理过的,而是犯案过程中就避开了入镜。 但贺正寅实在很难相信X仅靠临场反应就能避开几乎所有监控摄像头,而不论是购物中心这次还是夜店那次,这两处都不是陆明琛常去的地方,会出现也是临时决定,X不可能有机会提前踩点—— 所以,很可能,X还有个共犯,是黑客一类的身份,在X作案的同时提供信息辅助。 那如果X拥有这样强大的信息网,以其细致的全局观,不会不知道陆氏地产的总部办公大楼就在附近,多半也知道自己就在那里…… 而若是如此,这就是偏向虎山行了? 谨慎,而又大胆。 真是越来越像是追求挑战犯罪成功的快感、挑衅法律力量的刺激的疯子了。 其次,贺正寅也确认了那个保安的供词,即他在购物中心旁边写字楼下停留过一段时间的说法。 这中间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是处在监控摄像头拍摄范围之外的空白期,而这段时间,与X进出4号放映厅的时间,是包含在内的关系。 嫌疑,并不能完全洗脱呢。 说来,如果有黑客的帮助,再加上那个保安本身就能借着身份的便利熟知臻舍的地形和监控位置,那想要避开监控作案、且利用监控反向证明他的不可能犯罪,也是很有利的条件了。 唯一就是,陆明琛说他是一直被追到前庭,犯人才离去的。在前庭就能一眼看见大门外的保安亭,那犯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绕回保安亭内。 除非,追陆明琛的人,和那个保安不是同一个人。他本来就猜X有共犯,所以这倒是解释得通,但这样的话,保安的存在就没有必要了——这个江保安一下就变成了无关者…… 唰唰唰。 贺正寅有些烦躁地无意义地翻动着手边的打印资料,最终手指扣在被他多次翻阅标注的一页上。这页纸上,赫然便是江欲行的个人资料。 并不多,毕竟此人的生平实在乏善可陈,而且之前都没有被陆明琛和他当做重点嫌疑人下功夫。这寥寥几段描述,有陆明琛之前查到的,也有他这两天找人托公共机关查到的。 江欲行,祖籍S省C市。 大概在18、9年前到了B市打工,后结婚并育有一子。 户口也迁到了B市,上面只有他自己和其子二人。 父母情况不详。这个很难查,毕竟江欲行幼年时代的户口制度不是很完善,那个年代黑户都大把大把的。如果想知道江欲行父母兄弟的情况,还得靠打听。 不过重点还是在江欲行身上,他的亲属关系倒不是很重要,除非那个黑客同伙跟他之间还有亲缘关系。 前面这些资料贺正寅都是一扫而过,这之后的,才开始有了标注。 第一个标注,便是去年的6月30日,江欲行突然带儿子从B市搬到了相距千里的A市。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契机吗? 然后下一个标注,是10月8日,江欲行应聘了臻舍的安保并当天入职。 10月26日晚,在臻舍工地上,X第一次犯案,江欲行执勤。 第二天,受“盗窃”事件影响,江欲行被开除。 10月31日,江欲行被宏光物业雇佣。 1月31日晚,X第三次犯案,江欲行出现在附近。 笃笃笃。 贺正寅的手指在最后一个标注上敲击,思考着什么。 然后抽出手机,把一个未接来电拨过去。 “我前两天给你的东西,你查的怎么样了?” “早查出来了,联系你也不接电话。”对方也知道贺正寅接触的事多少沾点保密性质,也就没有多问。“口香糖提取出来的DNA与头发的不符,这两个DNA也都不在资料库里。报告你还需要吗?” “不用了。”这个结果贺正寅早有预料,并无失望。所以他看录像看到头疼的时候接到对方的电话才没有立刻理会。 “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刑侦方面的话,还是我这边的人专业些哈。” 贺正寅笑,“有需要的话我不会客气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让他主动参与进来了。“行,那挂了吧。” 挂了电话,贺正寅低头将视线落在指尖停留的地方。 他想着那晚江欲行从摩托车里取出来的大量现金,又想到对方看见他后开口第一句问出来的那声“李老板”,若有所思。 …… 楚轩这几天在江家待的挺愉快的,甚至颇有点乐不思蜀。 虽然就是些普通的日常,连点像样的娱乐都没有,但他有事没事挑拨一下江家父子——主要是江辰那个头脑简单的,以及像个小偷一样从江辰那里偷走所谓父爱的感觉,他便觉得乐在其中,百玩不厌了。 除此之外的话,他还在膈应江辰、亲近江欲行的卖乖中,跟着江欲行学会了做两个小菜。 真是充实呢。 可是,这样愉快的日子大概马上就要结束了。 明天,就是除夕。 … 百民东二坊的街巷里,已比平日里冷情了不少,毕竟这个城中村多是外来务工的人,这个时节便大都回老家了。 但因为这里本来就屋挤道窄,往来不算多的人流便也依旧让这里看上去还算生气勃勃。 江辰因为出门前的一点小小不愉快,一个人走在前面。 楚轩跟江欲行落后了好几步。楚轩本想趁机挑拨两句,身边的江欲行抬脚却转了个弯,走到一家铺子前,挑起了水果。 楚轩便也跟了过去。他学着江欲行挑选水果的样子,在苹果堆里挑挑拣拣。没注意身后开过来一辆小货车,在窄小的过道里很是压迫空间。 等他听到身后滚轮的声音,刚要让一让,就先被身边的江欲行揽住肩膀贴了过去。 突来的“拥抱”让楚轩有些恍惚。虽然这段时间他表现出各种亲近,但这样直接的、大面积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楚轩刚要张嘴感谢,就听店老板寒暄到:“你家小孩挺俊啊,多大啦?” 江欲行搬来这里才半年多,又不是这家店的常客,老板倒是不认识他。但许是楚轩这么乖巧的男娃不多见又讨喜,通身气质一看日后就是人中龙风,他便招呼了两句。北方人也确实多热情。 楚轩心中一动,竟是没解释。 他心下好奇,自己和江叔叔看起来,很像父子吗? 按说,以江欲行的身份配他,其实挺辱没自己的,但他竟是不觉得不快。 那边的江辰察觉到没人跟上他,转身看见这两人停在了水果店前面,口嫌体直地返身走来就看到江欲行揽住楚轩的一幕,又听到店主的误会,忽就喉咙一梗,感觉古怪又难受。 只有江欲行最像个没事人,他将楚轩放开,回答店主:“这是我儿子的同学。” “哦哦。”店主也没有认错人的尴尬,接话到:“这小同学来找你家小孩玩呐,跟你也挺亲的哈。” 然后接过江欲行递过去的袋子,顺口一问“就这些了是吧”,这个话题就自然地揭过去了。 楚轩立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只是看到来电显示,脸色就变得不甚明朗了。 “嗯,好。” 这通电话很快,楚轩的回答也只有两个字。 之后的逛街,楚轩都异常沉默。 然后等回到602,他告诉江家父子,他该回家了。 尽管连今天的购物都考虑到了楚轩的那一份口粮,但这个情况也是大家心照不宣都能料到的,毕竟怎么说,也不可能过年了还呆在别人家。 所以江欲行只关切了一句路上小心,然后让江辰帮忙收拾东西,尽管楚轩也没多少行李。 江辰倒是有些舍不得,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楚轩说要走,他的心情竟一下松快了许多。 他想,或许还是自己也不习惯跟朋友间的相处吧。而且他们身份天差地别,自己在楚轩面前总是低了一头。 一个小时后,楚轩出了东二坊,在路口上了一辆车。 他家的司机在这里等他有一会儿了,而来接人的指示,却也不是楚旭修下的,总有秘书或者管家替楚市长操心这些无足轻重的家务事哈。 楚轩倒是有想象过,他的父亲会至少来个电话数落他的不懂事,提醒他玩够了该归家之类的,结果……楚轩有些自嘲。 … 第二天,除夕夜。 回到楚家的楚轩把新年过得怎么样,江家父子已不得而知。在他们小小的出租屋里,桌上摆着不算丰盛但也温馨可口的年夜饭,两父子相顾无言,但还算和谐。 江辰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从小到大,这倒也不是他第一次和江欲行两个人过年,因为他的母亲就算是年夜,也不一定能着家。 但印象中,这还是他过的第一个如此祥和的年夜。没有争吵,没有难堪,没有母亲刺鼻的香水味和低俗粗陋的抱怨,也没有父亲惹人心烦的笨拙和赔笑的傻脸。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 而江欲行,他倒是注意到了江辰心态上微妙的变化,不过并不以为意。而是在外面稀稀拉拉的爆竹声中,发送了条祝福短信。 叮—— 市郊的别墅地下室里,难得动手煮了回速冻饺子给自己过年的颜平,听到短信提示音,从桌子上摸下来手机,打开一看: [除夕快乐。] 过于简短。 但在这个冷清的年夜,还是让颜平感到一阵温暖。 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 他想,江欲行和小语到底是亲兄妹,小语的父母也都是亲善的好人,所以,江欲行应该性本良善吧?只是,被仇恨暂时麻痹了本心,狠下了心肠,就像自己一样。 只要,报仇雪恨结束,一切,一切都会回归本来的模样…… 手指有些用力地按下了发送键,颜平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确信如此,他当真是对江欲行这般希望着。 屏幕上方弹窗一闪,江欲行继续在工作群里抢完几波红包,然后才退出来,打开下面一个对话框: [江叔叔除夕快乐!/笑脸/笑脸] 江欲行回了个:[除夕快乐] [江叔叔你们在干什么?] [吃饭。] [我也是][吃饭.jpg] 然后江欲行就不回了。 那边的楚轩拿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然后心情不好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边江欲行则是又收到条短信,来自颜平的一声[你也除夕快乐]。 说来,以江欲行冷血的性格,却对颜平似乎还挺着意的?像之前就有很认真地跟颜平解释他心血来潮的举动。 其实不过也只是利用主义而已。 好用的工具人,当然也是要花点心思维护的。 有的人彼此利用靠利益连接就够了,有的人靠强权手段压迫更保险,但有的人,却必须用“心”维系。 显然,前面两种都不适合对付颜平。对于感性的人,感情牌反而更有效。 颜平和他不一样,这个天才黑客在江欲行看来非常的感性,可能颜平自己都不觉得,他可能觉得为了报仇便能肆意违法犯罪、助纣为虐的自己已经是相当的冷酷无情了吧。 但,一个会为了无亲无故的朋友就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一个会为了内心的美好感动和对不公而愤怒的正义感,就能驱使他将自己置于危险中的孩子,在江欲行眼里简直已经是天字头一号的热血傻瓜、慈悲菩萨。 怪可爱,也怪好笑的。 不过,江欲行真心感念颜平给到他的帮助,也真心感谢颜平能这么好用。 总之对于颜平,这种人也许能自以为自己眼明心亮,“冷酷地”明确自己跟江欲行是互相利用的定位,但实际上,他根本难以接受他只是个工具人的现实。 他其实认为他们是互相合作的关系。 那江欲行要做的,就是让工具人不要发觉自己只是工具人而已了。 江欲行面无表情地删除了这两条孤零零的短信记录。 过了一会儿,苏庭希又开始骚扰他了。江欲行冷淡又“直男”地回应着寂寞男人的聊骚。这大过年他业务还挺繁忙的。 … 楚轩离开后,两父子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江辰倒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少了些争吵。并领悟过来,好像只要他不主动挑事、发脾气,江欲行从来不会跟他针锋相对,甚至是根本懒得搭理他。 江辰倒是没想到这是少了个拱火的楚轩的原因。 注意到江欲行的平淡,又或者说冷淡,江辰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舒服。 但要说江欲行哪里所做的不好,又根本挑不出毛病来,作为父亲,江欲行已经够合格了。衣食住行都提供得好好的,对他的要求也只有打扫自己的房间,和洗碗而已。 日子过得有种温吞的聊赖和平淡。江辰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不满足,但又有种新奇和祥和的感觉——这样寻常的父子相处模式,于他和江欲行而言,竟亦是难得的。 于是,平淡中便又处处透着点叫他惊、怯、恼、喜的怪异。 一天早上,吃着热腾腾的早饭,江辰脑子里忽地冒出来一句: 如果他早拥有这样正常的家庭关系,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间,由感动生成的委屈便让他猛地鼻酸。 等听到江欲行走过来的动静后,少年的骄傲已经让他快速地收拾好情绪,快得他自己都差点要意识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矫情的想法,转眼脸上已经又是吊儿郎当的冷淡。 ……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过了走亲窜巷的高峰期,今日楚轩出门便是为了去参加一家的婚宴。 同行的只有他的母亲,关文茵。 楚旭修则留在家里处理公务,虽然有工作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当官的都避讳饭局。就是年初那两天,他也只是去了下岳父家。 楚轩心情如同上坟一样沉重,呆在母亲身边于他而言是最难受的。 而知道点这情况的几个太太都很知趣地避开了亲子话题,但一些想来拍市长夫人马屁的男女若没人提点就难免拍到了马腿上,一句“楚小公子真是优秀”就能让气氛瞬间冷场。 关文茵倒是没给什么脸色,不过直接无视了这个话题接其他人的话,便是让来人只得讪讪,以为是自己入不了市长夫人兼关家大小姐的眼。 而站在一边的楚轩每到此时,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的想要逃离,却还要得体地保持微笑。 婚礼是在当地一家花园酒店举办的,今日整个酒店都被包了下来,除了宾主司仪,没有外人。 流程过场挺多,大人间的寒暄又是一次隐晦而堂皇的名利场,而孩子们,除了一部分已经在躬耕人际的娇子,大多还是比较随意的。 这些小孩基本非富即贵,可不会太为新人捧场,觉得无趣了,便是聚到一起玩自己的。 陆明玦和他的小伙伴们,除了一些个身份不够没能出席的,这里便有四五人在过年来第一次聚了首,到处找乐子。 其中有个叫朱霖的,就是这家酒店的小太子爷,当然清楚自家酒店有什么。然后陆明琛他们便知道这里娱乐设施还挺齐全,有酒吧,有KTV,有游戏厅,有棋牌室…… 他们自然是挑了游戏厅。玩了一圈下来后,最后果然又都坐到了一角的几台电脑后面,输入了网址,下载了那款游戏,然后登陆账号,开始网游。 楚轩中途还是离开了关文茵的身边,对方自然也是不管他的。他一个人无聊,也不是很想去跟人寒暄,就电话了陆明玦在哪里。 跟着侍者的指示找到游戏厅后,他看几人玩游戏玩的投入,一边心想这就是陆明玦他们推崇备至着了魔的那款游戏啊,一边想着要不要加入一个。 但旁观一会儿,那些血腥暴力又夹杂了色情元素的画面并没有引起他多少兴趣,入迷的网瘾少年们又没人认真搭理他,无趣之下,他便又离开了。 今天心情阴郁的楚轩,没有注意到几个少年间越发焦♂灼的气氛。离开后的他不会知道,这个游戏厅在接下来,沦为了淫欲之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