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挑拨与幼稚
江欲行既然答应了颜平要给他个解释,那当颜平第二天打来电话的时候,他自是不会再推脱。 “这是震慑。”江欲行说。 事实上,一开始只是源自一股冲动,那是在刀尖舞蹈的亢奋。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思考。 当思考的结果允许他疯狂后,他才把“暂缓攻略陆明琛、回避贺正寅”的原定策略,改为了直面而上。 而支持他这么做的思考结果,便是: “永远不能让敌人摸清你的虚实。一旦让对方看出了我们的避退,他们就会晓得我们的斤两;反过来,我们只有越疯,他们才会越怕,投鼠忌器。” “你可以当是虚张声势,也可以当是反客为主。” 又道:“这也是干扰。” “我的行事风格是谨慎细致、计划周详,这一次的突击势必会扰乱他们的一些判断,会让他们在以后的分析中思考量大增。” “而且,贺正寅早有调查我,我不如再送他一个把柄,然后让他亲手证明我的‘无罪’。” 江欲行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凉亭上垂落的枯萎藤蔓。 “有时候,完美的‘无辜’,反而是最大的可疑。” “我迟早会跟这些人搅合到一起,与其到时候让他们发现我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泥点,不如把黑点藏在一身的泥点里,等一起洗掉,才是真的干净。” “笨拙和精明,前者才最让人不设防。” 江欲行的语调,轻缓平淡,说着这样的话,却听不出一丝的诡诈阴戾。但那边的颜平,却还是觉得,心肺发寒,毛骨悚然。 时至今日,他仍然惊怖于江欲行的成长。就比如这一番话,谁又能想到是一个堪堪从痴傻中清醒了才九个月的人,能说出来的呢? 颜平沉默良久,只能说出一句:“你做事总是能找到理由说服我的,可我还是害怕。你自有理由,我也阻止不了你,但我还是希望你小心一点,也考虑下我的立场,我们是绑在一起的,我不希望你乱来,连累到我。” 他替周青语担心江欲行,但也仅此而已了。他既没想过为了报仇跟那些恶魔同归于尽,也没打算跟江欲行同生共死,尤其是为江欲行单方面的行动而买单。 这样独善其身的话说来让人心寒,但他们的交流就是这样直白,他知道江欲行不介意,也不需要。 “我知道。”江欲行答应着,似乎还能听出点笑意,然而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真切的情绪。 他在控制声带。 这是他锻炼声带的小小成果。 江欲行在昨晚的行动中,决定了要学会变声。 因为昨天行动突然,没有携带变声器,导致他全程没有开口,指令都是靠着颜平传来的音频文件发出的。想着以后定也少不了类似的情况,那人体变声就必要掌握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压低或者提高声调,这个很难完全骗过人。所以江欲行要学的,是能和自己的音色、声线完全区别开的发声技巧。 想要达到专业人士那样的水平,肯定不是短时间可以的,否则未免太小瞧了别人十年磨一剑的付出。但他的最低要求也只是能骗过那些人即可。 而且江欲行也相信自己的学习能力,他连“缩骨”都那么快就小有所成了呢。 所谓缩骨并没有一些文学作品里那么玄乎,其实就是扭曲肌肉、压缩骨骼和内脏的空间,乃至移动、错位,有时候甚至需要把关节脱开!这门功夫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脱臼、骨折等等。 而江欲行还没有老师指导,全靠自学。由此而受的苦,颜平看了都不忍。 江欲行骨骼早定了型,做不到柔术大师那样,但他体格生的高大,只需要在胸腔和肩膀做文章,效果就能很明显。 目前江欲行只在楚轩面前正式用过,就是在他扮演护工给楚轩灌肠的时候。 不同于面对陆明琛时他靠外物伪装使体格看起来更魁梧一圈,他留给楚轩的护工形象,则是靠缩骨而更小了一号的体格。 就算对象是个孩子,江欲行还是做到了这个地步,他真的从未在任何一个细节掉以轻心。 挂了电话,江欲行便又接到了苏庭希的来电。 “你在和谁打电话呢,这么久。”对面一来便如此问到。 “工作上的事。” 苏庭希没放心上,直奔主题,邀了江欲行去他家。忙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春节假期了! 于是江欲行便又在工作时间公然摸鱼,来到了H栋308号。 铃声响,门打开,戴着金边眼镜、一身休闲家居服的男人,对他斯文矜持地一笑,眉眼间却染着丝丝温柔小意的春情。 关上门,苏庭希便熟练地脱下了江欲行的外套,而江欲行则直接走进洗手间,给苏洁癖一个更干净的自己。 等江欲行出了洗手间走到客厅,就看到苏庭希手里拿着个盒子等着他,招呼他过来,然后把盒子放他手上。 看得出来苏庭希今天心情很好,始终笑吟吟的。 “上次你走得急,我礼物都还没来得及拿给你。你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江欲行打开,是部崭新的手机,某牌子的最新款,大概值三千来块。像他现在用的那个,三年前买的时候花了六百。 江欲行推拒:“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你客气什么,这是生日礼物,我送你就收着。你觉得贵重,对我来说可不值多少。而且,送你手机也是有我的私心的。” 江欲行看他。 苏庭希便将他的私心道来:“你那旧手机,连视频通话都卡,现在有了新手机,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也能见面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欲行自是不好再拂他好意。待他谢过,苏庭希又问:“你休假吗,春节?” 像他们这样的高级公寓,物业肯定不会全部休假,少说也要留一两个人轮流值班,算加班费。 而苏庭希,自然是希望江欲行能留下的了。 然而,“休,十天。” 苏庭希不死心:“不能陪我吗?” 江欲行摇头,“过年总要在家陪孩子。” 苏庭希很不开心。他委实讨厌死了江欲行的那个儿子,上次就坏他好事,明明这两父子关系也不亲厚,可一层血缘关系,平白就能从他这里霸占走江欲行。 而他,难得今年都有一个合意的床伴…甚至可说是情人了,却还要独自一人过年。那孤苦寂寥的滋味,他想想都窝火! 但也无可奈何。他又有什么理由留下江欲行呢,陪在家人身边过年天经地义。 今天的好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苏庭希垂着眸调节了几个呼吸,然后抬起眼,朝江欲行微微张开手臂。 “那今天,好好陪我,满足我。” 信号已经抛出,江欲行准确接收,上前一步将人打横抱起。 苏庭希搂住江欲行的脖子,满足地窝在那个宽厚而稳健的怀抱里。他着实喜欢被这样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掌控、占有、疼宠的感觉。 不过当然,主导权要在自己手里。 被男人妥帖地放到床上,解开衣服,裸露出好看而饥渴的身体。他像一条银蛇一样扭动着,被男人分开双腿,露出颤缩的菊穴。 江欲行手一伸,从床头柜里拿出润滑剂和安全套。 从扩张,到进入,到满室的呻吟和喘息,又是一天白日宣淫。 …… 今天就是春节假前的最后一天了,江欲行工作期间还抽时间去还了贷款,又打发好了苏庭希,而牛郎店那边也没让他春节上岗,江欲行这下是真闲了下来。 晚上回到家,家里便有两个小子在等着他。 同时等着他的,还有那一桌子的零食。炸串烤鸭麻辣烫,烧烤冷面臭豆腐,凉粉水果西米露…… 他们这片城中村,街上巷里都是各种小吃摊,入夜后一年四季都热闹,便是年节前也不打烊,想必两人就是刚从楼下大采购回来。 这一桌子东西加起来,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一百来块顶了头,但视觉效果上,就很容易给人大手大脚、不好好吃饭乱享受的感觉——尤其是父母看待孩子时。 而楚轩,还天真而“好意”地火上浇油到:“叔叔回来啦?江辰买了好多吃的,您吃过晚饭了吗?过来一起吃吧。” 哦,江辰买的。 可江辰哪来的钱呢?江欲行从牛郎店里拿回的东西还没有交给江辰呢。 楚轩笑盈盈地借花献佛完了,便等着江欲行发难了。 在他看来,江欲行若是在这里责问江辰,江辰铁定要闹出一场大战;江欲行要是给江辰留面子,心里也会留疙瘩——不论是擅自拿钱,还是胡乱消费,都不是父母喜欢的。 而江辰,从江欲行开门起,脊梁骨就开始僵硬了,但面对着楚轩的一张脸上,却还满是不以为意的做派。 “江辰买的?自己掏腰包给同学请客,你哪来的钱?” 果然,这个能让江辰当众下跪的父亲,真的当着他的面直接问了出来!虽然语气听不出什么火药味。 楚轩暗自兴奋着。 而江辰,果然也是一点就炸:“我花我自己的钱你管得着吗!” 啪一声,他就把一个钱包摔到了桌子上。 正是江欲行从牛郎店拿回来的那个钱包,也就是说,江辰没经过他允许,擅自进了他的房间,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而昨天江欲行一回来,首先就把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回了卧室,江辰并不会知道他的钱包就在江欲行卧室里。 所以,江辰一开始进他房间的目的又是什么,江欲行如何会猜不出来? 江辰已经从他这里偷过一次存款了,江欲行不算很意外。但那个时候江辰还把他当人傻好欺的没用父亲,如今,这种小偷小摸江辰按说是不敢做了的。 而且,楚轩身上可不缺钱,若不是楚轩有意,怎么会坐等着江辰陷入这种局面呢? 江欲行一个念头闪过,就已经能猜到,想必是楚轩说了什么,怂恿的江辰吧。 这种小屁孩挑拨离间的伎俩,江欲行都懒得搭理。但他还是得配合一下演出。 “哦,你的钱。”江欲行的这一个停顿,就很有意犹未尽的韵味。 楚轩等着接下来一句“你的钱还不是老子给的”。 然而江欲行的话却让他意外:“你既然有钱,那先把五万块还上吧。” 五万?什么五万? 楚轩愕然。 然后想起来,江辰说过,他弄坏了酒吧的什么东西。所以,江辰他爸居然没打算管,是要让江辰自己还吗?啧啧,该说是无情呢,还是用心良苦呢。 江辰看到楚轩脸上的表情,才是头皮一炸,生怕江欲行真不给他脸,把牛郎店的事捅出来。他又气又急地猛然起身,转向身后的江欲行,像只炸毛的猫: “我知道还!不用你催!” “恩。”相比之下,江欲行的回应实在平淡,搞得江辰一口气不上不下,怄火的很。 江欲行无视而过,走到桌前,伸手就要拿起一样食物,没处发火的江辰立马就不干了:“这是我买的!” 江欲行好整以暇地看他:“这房子是我租的。”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在江辰看来简直就差明说让他滚出去了! 他觉得江欲行当着楚轩的面就一直在下他面子,忍无可忍火气直冲脑门,嘴巴就又不把门了:“那我出去行了吧!我不住了!” 他现在身上有钱了,当他稀罕住这破地方吗! 江辰拿起钱包和椅子上的外套,转身就走,撞了江欲行一下没撞动,气得脸红脖子粗,把门甩得震天响,还真就这么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看得楚轩只想摇头,他真没想到,这江辰比他想的还要人蠢脾气大,发展到这个局面实在超出他的预估了。 他表现出一个外人该有的尴尬,他也确实是有点尴尬的。“叔叔,我去劝劝他。” 说着也跑了出去,门轻轻关上。 江欲行淡定地坐下,开吃。说来他还少有吃的这么有滋有味的呢。 什么,江辰说了不给他吃? 老子吃儿子的东西,有问题吗? … “你劝我回去干嘛啊,我们一起住酒店不好吗?那地方又破又小,我还得跟他处一块儿,我受够了。”江辰烦躁的不行。 他们这一口气跑出去的还真是有点远了,现在站在江边大桥上,桥上疾驰而过的车辆,和桥下温差引起的气流,都带动着风呜呜地往他们身上灌,倒是让江辰冷却了不少。 楚轩可不比江辰那个结实的小身板,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然后继续一边煽风点火,一边苦口婆心: “江叔叔是过分了,两父子还把钱分的那么清,跟防着你似的。但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酒店我们可住不了,忘了我们没身份证啦?”其实他楚小公子真想住的话当然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你这么跑出来,不就等于认输了么。” 这句话,成功让江辰皱了眉头。他意识到自己像个斗败的逃兵。 可是,让他回去又已经拉不下脸了。而且,真想到要跟江欲行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烦躁不已,那简直是在受刑! 他这一犹豫就又犹豫了不少时间。 楚轩把自己缩成一团直搓手,已经有点厌烦江辰了,耐心逐渐告罄。 在楚轩再次开口前,江辰突然一个喷嚏让他改了词:“行了,回去吧,再这么下去就要感冒了。我就跟叔叔说,是我把你拖回去的,你完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江辰嘴巴动了又动,最终是把这当台阶下了。 在回去的路上,楚轩一会儿想着待会儿怎么说可以再挑拨一回,一会儿又想着今天就算了,他不想大晚上的再折腾了。 等他们走回家,却发现,不用他们两个没带钥匙的人敲门,门缝上夹了张毛巾已经给他们留好了门。 推门进去,一片黑暗。 打开灯,桌上的零食已经收拾过了,却多出了一张纸条。上书两个大字:厨房。 于是他们又进了厨房,开灯,打开亮着保温指示灯的电饭煲,里面热着浓粥和切好的烤鸭、装盘的烧烤。 “……” “……” 江辰嘴巴发干。 楚轩说不出话。 抛去各自的立场,和各自的感受,就单单只说这一瞬间的成长:他们突然觉得,在大人面前,自己做的一切有多幼稚。无理取闹,叫人伤心。 两个心思各异的少年,相顾无言地吃完了这一顿饭。江辰难得没有排斥江欲行的“施舍”,终于把这当做了好意。 他们安安静静地洗漱,安安静静地回房。江辰甚至主动洗了碗筷,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楚轩比他先一步回卧室,等他忙完,站在门外,看着隔壁江欲行卧室紧闭的房门,黑暗中目光有些闪烁。 … 江辰的床是1.2m宽的单人床,两个14、5岁的少年躺一起虽然不会太挤,但楚轩还是第一次跟人睡得这么近,很有些不习惯。 而且,以前不觉得同性之间的亲密有什么,如今心态却已然有所变化。江辰他是看不上,但安静之中另一道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着实也有点难以忽视。 等楚轩终于慢慢适应、睡意来临的时候,却发现,旁边江辰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了。 … “嘭嘭嘭!” 江欲行打开门,就听见一声:“江叔叔,江辰发烧了!” 然后,楚轩便看到,江欲行是如何忙碌而有序地,摸江辰的额头测温;打来温水为江辰反复擦拭身体,尤其是颈部、腋窝、肘窝、腹股沟等大血管分布处;又用凉水浸湿毛巾,拧干了敷在江辰额头上…… 楚轩目光复杂。 他忍不住比较,然后很明确地知道,倘若换成自己,自己的父亲绝不会做到这样。毕竟,他们家又不缺医生,怎么劳烦得到他那位父亲呢,呵。 就是不知,父亲会不会多给自己一个担心的眼神? 江辰家中没有母亲,江叔叔怕是担了一半母亲的角色吧,做的真细致。就是不跟自己父亲比较,想来大多数当爸爸的,也少有这样妥帖的了。 真叫人嫉妒。 “江辰应该是在桥上吹着了,对不起江叔叔,我应该早点追上他的。您这么担心他,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再生您的气了。” 话已经出口,楚轩才发觉有点没把握好分寸。在江欲行的面前耍这些心机,怕是已经被…… 然而对方好像并没有注意,或者说没打算跟他计较。他看着江欲行起身对他说:“你去我房间睡吧,免得江辰把病气过给你。” 说完便套上外套出了门。十分钟后,就带着药回来了。 楚轩并没有歇下,他站在两扇房门中间的位置,于半明半暗中,仿佛在等着江欲行回来。 “你怎么还站在这。”江欲行走过来,不等楚轩说什么,他便突然抬手摸了一下楚轩的额头,叫楚轩愣住。 “还好,没有发烧。” 楚轩心中一动,微酸。想张嘴,喉咙竟略干哑。 “你不用担心江辰,快先睡吧,被子盖严实一点,小心再受凉。”江欲行的声音低沉而疏冷,却叫楚轩感觉到了烫人的温度。 江欲行说完就错开身进了江辰的房间,又是换冷敷毛巾,又是找热水给喂药,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楚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另一边的房间躺下的,被窝里还残留了一点点江欲行的体温。他听着一墙之隔的动静,五味陈杂。 而另一边,被折腾起来吃药的江辰,于昏昏沉沉的一丝清明中,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而身边衣不解带照顾他的人又是谁后,心情比楚轩更复杂。 楚轩退场,江欲行的动作就随便很多了,但同样心思没楚轩那么细腻的江辰,倒也感觉不出什么,何况他现在状态也不好。 等江欲行又给他换了一次毛巾后,江辰闭着眼睛,感觉鼻根和双眼又有些酸涩。生病的人好像总是更容易放任自己软弱。 他竟然想起了某些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事。 小时候,有一回自己病了。他那个母亲明明看见了,却勾搭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笑闹着离开,并且没有返回,就这么对他不管不顾了。 他应该是习惯了的,不抱期待了的。 可身体的难受,让他真的好想哭。 他强撑着,跌跌撞撞地从床上溜下来,打算找出那个傻父亲偷偷告诉他藏钱的地方,自己拿了钱出门去找医生。 但是他没找到。 他的傻父亲藏钱,永远都躲不过母亲精明的眼睛。 小小的自己烧得感觉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座机前还能记得傻父亲的手机号码的,然后意识就断片了。 等他再次朦朦胧胧有印象的部分,就是他那还一身脏污赶回来的父亲,笨手笨脚地给他喂水,其他的却一概不知所措,一张脸上只有慌张和担忧。 他好不容易挤出来“医院”两个字,他那傻父亲才终于抱起他,冲出家门朝医院狂奔…… 那个笨拙的,却爱护着他的傻父亲……在那一刻,自己是喜欢他的。 而现在这个,从容的,同样在照顾着自己的父亲,还是爱护着我的吗? 当江欲行躺在床上,对于他的体型来说显得过于局促的床,让他不得不把少年的身体整个抱在怀里。 怀里的少年,是记忆里以来,少有的乖顺。紧紧抓着他衣服的手,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毕竟是病猫,还能怎么亮爪子呢。江欲行倒不以为意。 忽然,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一声呢喃几不可闻: “爸……” 江欲行一怔。 感觉古怪又微妙。 他好像,在这一瞬间,才突然有种感觉,就是:怀里这个东西,江辰,哦,是自己的儿子。 血脉相连的儿子。 这世间,他唯一剩下的血脉至亲。 但是,也就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