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约定 中
03 你看着地上已经死掉的委托人揉了揉眉心，精灵的尸体腐败的速度很慢，他的容貌几乎和生前一样完好无损，除了胸前有一大片干涸的血污之外：“米凯亚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抱臂冷眼直视着他，想到接下来面对商队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你的太阳穴跳的很厉害。你的确擅长狩猎、处理尸体，或者和商贩们讨价还价（事实上也许暴力威胁和威逼利诱居多），但这不代表你喜欢摊上麻烦事儿。 “他想跟我合作，做他以前干过的那些……”米凯亚斟酌着开口：“诱捕同族，光精灵能够卖出高价，比魔兽的皮革、卵和幼崽价格高得多。”说到这里他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挑了挑眉，你没打断他，只是蹲下身翻看亚拉德的尸体，可怜的米凯亚应该是第一次杀害同族，他的手抖得很厉害，这让致命伤的刃口看上去凌乱不堪。 “我拒绝了他，他缠着我并且说出那些很难听的话……我只是想推开他，是风刃，我没想到他完全没能躲开。”米凯亚的声音发抖，他当然没法接受自己杀害同族这件事，即便这位同族卑鄙又邪恶，在他身上精灵善良的本性被完全扭曲。 “但是因为他是委托人之一，和我交易的商队关系密切，所以你决定什么都不说，自己又想不出好办法处理尸体……”你将视线转向米凯亚，你每说一句话他的头就低一分，你用力吸了口气：“你是笨蛋吗！”你伸手过去在他头顶胡乱搓揉，把他的银发搅成乱糟糟一团。 “对不起。”他从善如流跟你道歉，听上去真心实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这么听话的米凯亚完全发不起来脾气了，你先前心里那个一碰就要炸的火药桶早就被浇熄火了。 你夸张的叹了口气，扛起亚拉德的尸体：“等我把他丢到林子里再回来找你算账。” 米凯亚用力点头。 不止是算账，你还有不少疑惑，想从米凯亚哪里得到答案。 04 肉桂茶在桌上冒着热气，你回到家就在桌上看见了这个，米凯亚就坐在椅子上等你。你从桌上拿起你的那份，混着清香的甘甜味在你的舌尖溢散开，让你的心情瞬间治愈了许多。你透过被子的雾气看着面前局促的光精灵，挤在你脑子里的疑惑太多，一时之间你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你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他早把那身破破烂烂的皮甲脱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短衫，这半年来他的头发长了不少（因为手感太好你不想让他那么快剪短），已经落到了双肩，用一根米色的束带扎起来打理的妥帖。他只是站在那里，落日的光晕从窗口映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那样的景象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你和米凯亚的关系早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斥着敌意与暴力，你们在日常相处融洽，你甚至在某个醉酒的黄昏向他聊起往事。你向他提及过那个糟糕的马戏团，你随它去过的人类下城区，那里和边境相似，充满了混乱、堕落、弱小的人类为了求生不择手段。你对他嘲笑过那个大腹便便的班主，明明只是个卑鄙的人类，却自以为能够用皮鞭和枷锁掌控野兽。 这个话题不可避免的定格在哥哥的死亡，你一边抱怨着他的愚蠢一边笑着带过这件事，可米凯亚却主动凑过来像是安抚幼犬那样抚摸你的头。尽管你很不愿意承认，可你确实有被他安慰到，虽然后来你回报米凯亚的方式是又撕坏了他的一件衬衫。你将他从客厅抱到卧室，扔到那张被铆钉修补的摇摇晃晃的床上，然后你用一个掠夺式的亲吻结束了一天的话题。 不知不觉之间，米凯亚成为了你生活中的一部分。 你觉得你对米凯亚并非一无所知，比如说你知道他害怕黑暗，讨厌苦味的食物，你知道他不忍心杀死魔物的幼崽，一只从人类商人那里得到的压花书签能让他开心一整天。他告诉过你他的名字在精灵语中代表虔诚与光。他向你描述光照之地与边境有多么不同，光精灵的林地里草木繁盛，一年四季都开满鲜花。可对于米凯亚的经历，你只知道他流落到边境之后那些，混合着鲜血、苦痛和绝望的部分。 现在你想知道他从未对你提起过的那些，他的过往对你而言并非无关紧要。你需要一个开头，你想了想：“元素魔法，你会那些，你从没告诉过我。” “我会的不多，而且都是低阶的魔法。”他老实回答，一板一眼的像是学院里回答导师问题的学生，你被自己脑袋里这个奇怪的比喻逗笑，你笑出了声。 米凯亚眨了眨眼睛，他似乎以为你会生气，可现在你的心情看上去好的出乎他的意料：“蕾拉？” “好吧，你从没想过偷袭我？”这个问题也太过直白，米凯回避了你的视线视线，看上去最开始他考虑过这个。鉴于你们最初那段时间的相处方式实在糟糕透顶，你没追究他的念头，你骚了骚头发：“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亚拉德、魔法还诱捕光精灵的交易？”你希望米凯亚能够告诉你关于他的过去，所以你补充道。 米凯尔的视线对着墙角，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就好像是有什么黏住了他的视线似的，他沉默着，你喝着他给你泡的茶，并不急于催促他。 “我……”米凯亚并没有让你等太久：“我并不知道我的双亲是谁，我只知道我的父亲是侍奉女神的祭司，他本该为女神保持纯洁。”他偷偷看了你一眼，小心翼翼的从你的表情确认他还要不要说下去，你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于是他继续道：“我没离开过神殿，主祭大人总是把我藏起来，他说我是父亲打破誓言的诅咒。神殿里的祭司们教会了我弓箭、魔法，与植物们交流。我憧憬他们，那些金发金色眼睛的同族，我希望能和他们一样，我用郁金香花瓣把头发染成金色，把右眼遮挡起来……”说到这里他笑了，好像觉得自己小时候傻傻的。 “右眼？”你发出疑惑。 “我的左眼是金色的，就和我的同族一样……除此之外我哪里都不像他们……”米凯亚沿着眼罩边沿比划了一下，如今眼罩下面只有一道扭曲的红褐色伤疤，和不自然凹陷的眼窝。“可事实上无论我如何掩饰，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发色和眼睛宣誓了我血统的不洁，我不仅仅是父亲对女神大人不贞的罪证。”他轻声说，努力将这些话说的轻描淡写，然而你却看见她眼睛里流露出苦涩的情绪：“被卓尔玷污的血统，被蜘后罗丝诅咒的子嗣，战争留下的活着的伤疤，年幼的时候我没法理解这些称呼的含义，但这些我在成年之前就懂了……”米凯亚继续往下说，他的语速很快，好像怕你听清似的。 “米凯亚……”你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看上去他才是需要热茶来稳定情绪的那个。 你看见他用力呼吸，努力让话题继续下去：“亚拉德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同伴，我把他当做同伴，我们都是混血。尽管他从小就和人类一起生活。他说他来到这里寻找自己的父母，我想相信了他的谎言，带他去见主祭大人寻求帮助，我是个傻瓜。” 说实话，站在你的角度你很难否认米凯亚对自己的嘲弄，但你觉得你还是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一下：“他欺骗了你。”你也不算说谎，毕竟没夸他聪明不是？ “他和他的人类同伙神殿的水源里下了毒，让神殿陷入混乱。”说到这里你从米凯亚的面孔上看到愤怒，他的手在膝盖上握拳。 这一点你并不需要米凯亚详细说明，人类商队当然不会蠢到和整个光精灵部族为敌，他们制造混乱，让城镇的守卫者们手忙脚乱然后趁机掳走那些被他们挑中的猎物。而接下来的故事也不难猜测，在他们逃跑之后，米凯亚被留在了那里，面对那些因愤怒的，原本就对他心存偏见的同族。 “他们将一切怪罪到你身上。”你往他身边走了两步。 “我罪有应得。”米凯亚在笑，但你觉得这个笑容相当刺眼。 “你的眼睛也是他们做的吗？”你确定不会是精灵猎人或是巫妖做的，那些守财奴怎么可能会把未出售的商品弄成残疾。 米凯亚点了点头：“他们拿走了那个，驱逐了我，他们本就不该养育我，给他们带来诅咒。”他试图避重就轻，但是着样的表达除了让你更加愤怒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 “米凯亚，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突然的插话让米凯亚愣了一下，你看见他惊讶的张大眼睛，你伸手过去抚摸他的眼睑：“我从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你了。”他终于与你对视，他惶惑的盯着你的眼睛，试图在你眼中寻找出“善意的谎言”、“关怀的安慰”这些端倪，可他没能找到。 “蕾拉……”米凯亚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用脸颊贴着你的掌心，相互接触的那一小片皮肤温度逐渐升高。 “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的损失。”你笃定道，然后你摘下他的眼罩，抚摸那道无法消弭的疤痕，这道伤一定很疼，你想，可是过往的伤痕你没有任何办法。你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伤痕累累的，温柔又美好的光精灵，你想要长久的将他留在你身边。 “你不用这样……”米凯亚望着你，你看见他的眼眸逐渐湿润起来，你俯下身亲吻了他的伤疤，在你的嘴唇触及他的瞬间，你尝到了淡淡的咸味，泪水的味道。 “米凯亚，我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就算你还清债务我也没打算杀掉你，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一开始你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一直一直的养着他，使用他，直到你厌倦为止。可是米凯亚早已不再仅仅是你为了满足性欲的充气娃娃，虽然你从未对他说起过，可对于现在的你而言他是重要的人。“并不仅仅是因为你操起来很舒服，因为你很漂亮也很乖，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你对他说：“我会保护你的。” 米凯亚哭了，在你面前，并不是因为你伤害了他。 “也许我真的是被诅咒的精灵……”他小声说。 “那么你更加可以安心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还不完那笔债务……”你望着他的眼睛笑道。 在你的话说完之前，你被米凯亚抱住，他从没有主动抱过你，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