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约定 上
01 一切都糟糕透了，当你和米凯亚一起落入树绳妖的巢穴时，你脑子里冒出的只有一股脑的脏字，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用“糟糕透顶”形容。也许你曾经遇到过更危险的情况，只是你一时半会没法抽出心思去回忆起来，因为数量众多的树绳妖和穿刺者像是蝗灾时的蝗虫那样在洞口密密麻麻的聚成一片，只等着你手中的日光石燃尽，便会成群结队的扑进洞穴将你和身边这只倒霉的光精灵一起吞噬殆尽。 米凯亚死死地盯着洞口脸色发青，他勉强撑住双腿站在你身边，你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换在平时你会把他抱起来，将这只被吓坏的光精灵揉进怀里直到危险过去，可不仅现在完全不是时候，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你对米凯亚的怒火也是史无前例的高涨，但这笔账必须等你们都能活下来再慢慢算。 接到商人委托的时候，你并不知道这个废弃的梦魇巢穴已经被树绳妖占据，你本该小心探查环境，可你在跟米凯亚吵架（事实上只有你单方面对他怒吼，他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只想早点结束这次令人暴躁的狩猎，结果就是你们毫无防备的落入了树绳妖捕猎的陷阱，陷入目前被包围的境地。 说实话单独一只树绳妖并不难对付，它们伪装起来像是枯木，行动范围受限，木质结构的身体也并不结实，可难办的是它们从不会单独狩猎，成年体和幼体组成集群，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能够做到像是狼人那样高度社会化的合作狩猎，它们只是单纯的以令人恶心的肢体再生速度和单纯的数量取胜。眼前这令人感到棘手的情况正是如此，你们被一片黑压压的枝节和木刺包围的密不透风，单纯凭借你们手中的武器不足以摆脱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片魔物。迫不及待的几只已经朝你们伸出了沾着融化液的根须，在被你手中的日光石烫出焦味后又猛的缩回，你知道这样的僵局没法持续太久，等到日光石的光线黯淡后，这些怪物就会扑过来将你和米凯亚扯碎分食。 “他们怕火，你有办法吗？”最终还是你先开口和米凯亚说话，不过你仍然在赌气，并没有转头看向他。 树绳妖虽然怕火，但暗黑森林之中火焰很难被点燃，这里潮湿阴冷的空气并不是原因，这片无数魔兽栖息的森林早已成为诅咒之地，你很难将整个森林都拒绝的东西——比如光、热和火源在这里显现出来。 “……我会一点法术，但是……没法燃起大火驱散它们，数量太多了。”他回答了你，发抖的颤音没能掩饰住他的恐惧，你甚至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你挑了挑眉，你第一次知道米凯亚会法术，你不该为此感到奇怪，光精灵们擅长这个理所应当，只不过他从没在你面前展示过这些。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你不知道的事？你为此感到烦躁，但现在并不是探寻或追究的时候，眼下有更紧迫的危机需要解决。 “跟我来，巢穴深处应该有能够引燃的东西。”你咬了咬牙反身走入洞穴深处。 这是个赌注，如果里面没有那个，毫无疑问离出口越来越远的你们会成为树绳妖的食物，或者还有另外一个糟糕的情况，在火焰点然后你们没能顺利逃脱，被烧死在洞穴里。你说不准究竟哪种死法更惨，唯一的安慰是米凯亚跟你一样，不喜欢这两者其中的任何一个，他会全力帮你脱离困境。 你们沿着坑洞往里前行，日光石开始闪烁，这种一次性消耗品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很快就会耗尽，留给你们时间越来越少。你足够幸运，你循着气味在洞穴深处找到了你想要的，一具梦魇兽的骸骨。 梦魇一般并不会成为树绳妖的狩猎对象，它们生来被火焰缠绕，肌肉和骨骼被火焰包裹，大多数情况下没有真实的形质。它们以人类的梦境为食，即便是魔兽也时常往来于边境两端，它们身上有诸多要素，人类的气息、漆黑的躯体，恶质的灵魂，原本你的狩猎对象便该是它，可你来晚了一步，它已经自然死亡，树绳妖占据它的墓穴。它们没有吃掉对于它们而言味道很差的梦魇，而是在它身边潜伏，等待被尸体的气味吸引过来的血肉鲜美的活物。 “我没法点燃这个……”米凯亚看着那具轮廓缥缈的尸体，他下意识抓紧你的手。 “这样呢？”你从口袋中掏出委托人交给你的一条魔咒，它原本是用于固定梦魇的肉体好让你成功抓到它，但现在为了活命，你不但要使用这条需要付费的咒语还必须烧掉这具梦魇尸体。你念出咒语之后，黑色的火焰覆盖上已经没有生气的枯骨，让它看上去像是生前那样栩栩如生。“你能将它吹散到那些树绳妖身上吗？”如果米凯亚再一次摇头你们将陷入绝境，但他点了点头，这让你松了口气。 “等那些树绳妖被点燃之后，从它们露出的缺口往外冲……”你们也会被烧伤，这不可避免：“跟着我，别怕。”你还是看了米凯亚，你对着他苍白的脸安慰道。 他点了点头，垂下的银发遮掩住他唯一的那只眼睛。 你没听到咒语（或者说精灵根本不需要念咒），但在米凯亚抬起手的瞬间你便感受到了风，黑色的火焰被撩起，往包围你没的树绳妖身上袭去。火焰让那些残忍丑陋的魔物发出几乎刺穿耳膜的尖叫，它们四散开来躲避火焰，燃烧的焦木味和浓稠到仿佛有实质的黑烟从包围圈中生生灼出一个缺口。你抓住米凯亚的手腕，把他抓紧：“跑！”你命令道，然后你们飞快的冲向树绳妖。 脚下的碎石和木刺丝毫不能够再阻止你们前行，漆黑的火焰也不行，不断闪烁着的日光石阻碍了想要缠住你们的藤蔓，你的身上被划出好几道伤口，血腥味让那些树绳妖不顾火焰扑向你，被你用长刀劈成数节，猩红的树汁溢出来，瞬间引燃出更多给色的火焰。火焰不可避免的也沾到了你和米凯亚，幸运的事融进伤口的神经毒素将疼痛也一并麻木：“别停下来。”你对米凯亚说，你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你只是不希望他成为这些低等魔物的食物。 02 你们摆脱了树绳妖的追击，勉强算是全须全尾，你们身上的皮甲被划开数道口子，身上散布着各种伤口，擦伤、割裂伤还有烧伤，树绳妖那点毒素根本不够看，疼痛很快便裹挟了每一根神经，不过你很耐痛，到现在为止还站的住，虽然到家之后你大约会省略洗澡和换衣服直接倒在床上。你看着米凯亚，他也一样浑身是上，严格意义上因为你冲在前面开路他伤得比你轻，但纤细的精灵和皮糙肉厚的狼人体质没法比，他扶着自己的膝盖半蹲着，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晕倒。 “回去吧。”你甩开他的手硬邦邦的说。 米凯亚看了你一眼：“你没能抓到那只梦魇兽……”他看上去半点不担心你没法交差，甚至眼神中透着某种奇怪的安心感。 “是啊，可惜我没死在里面，那样你就自由了，这不是比计划从我身边逃跑更加轻松吗？”你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压抑在你心里的那股怒火终于找到了喷发的机会，你也不管现在你们是不是还未离开森林，你抬高了声音。落入陷阱确实是你不够小心，但是你身边这只对于森林有着敏锐第六感的光精灵没有给你任何提醒：“从你在商队里看到那只伪装成卓尔的光精灵之后你就一直在计划这个，他是你的熟人，别骗我一周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米凯亚猛地抬头，他的眼睛里混合着疑惑和惊讶，整个人呆在原地，没有出言反驳你一个字。 “待在一只狼人身边让你难以忍受了？你不再想寻死，于是想要离开边境回到那个不会接纳你的族群？你打算怎么让他们包容你回归，献上一只狼人的头颅吗？”你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你看见他的红眼睛里流露出痛苦，显然你尖锐的话语戳中了他的痛处。 “我没有……”米凯亚用力摇头：“我确实认识亚拉德，可……” “我们见到他的那次，你就一整天都魂不守舍，这三天你每天都瞒着我和他见面，并且事后试图隐藏行踪。”你咬牙切齿的说：“可惜你小看了我，清理的不够干净。”他以为什么都不说你就看不出来，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不可能从我身边逃开。”你的声音冷到几乎没有温度。 “不，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大约是因为你将米凯亚勒的太紧，他憋着气好容易才把话说完。 “哦？”你冷淡的挑挑眉，你在考虑要不要松开他让他说出那些蹩脚的借口，你看见米凯亚避开你的视线。 “我杀了他……我……我想把尸体搬运到森林中去。”他吞吞吐吐的说：“你的委托人，我杀了他。”所以就算你成功狩猎到梦魇兽也不会拿到报酬了，一直让他不安的居然是这种事。 “……？”你发誓你松开手完全是因为震惊，你完全没想到会从米凯亚口中听到这句话。好吧，在你的指导下他对猎杀魔兽已经没有犹豫和恐惧，但是对待自己的同族，你难以想象米凯亚会做出这种事。 “那是个意外……”米凯亚跌到地上，碎石大概磕到了他的膝盖，你看见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是自卫，我没想杀掉他，我只是去拒绝他的，我不想加入他的商队。我确实认识他，在光精灵的林地，但是那不是什么好事……”米凯亚吸了口气，然后用力将一句话从嘴里挤出来：“因为他我才会被卖到这里……”他抬起头对你惨笑了一下。 为着这个笑容让你仅剩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你为什么不……”你话说到一半闭上嘴，你想抱怨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些，可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你们之间并不存在信任，就像你丝毫不相信他会对你忠诚，会对你有所留恋一样，他始终对你心怀恐惧和戒备。这些思考方式都很符合边境的生存之道，可你不知道明白这些之后，你的心情是更好了还是变得更糟了，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米凯亚小声说。 你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够了，回家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