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 中
04 无论何时暗黑深林中总是危机四伏，这里遍地都是有毒的植物，食人的猛兽，参天的巨木和纠葛的藤蔓覆盖了整片森林，它们挡住了阳光，即便是在白天，森林中也是光线昏暗，人们只能透过缝隙中隐约透出的灰光判断太阳是否落山。在这里，软泥怪化身为静止的沼泽，食人树垂下沾满露水的枝叶，它们用看似无害的外表迷惑粗心的猎物，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殆尽。 你熟悉森林中的大部分陷阱，知道如何绕开一些麻烦的、难以处理的魔物巢穴，这些知识来源于常年进出深林的经验，和一部分属于野兽的直觉。你对这片充满危机四伏的深林应对自如，这理所当然，可让你意外的是，米凯亚应该是第一次进入这片森林，他却没有成为你的累赘。 尽管从进入森林的那一刻起他便脸色铁青，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晕倒，他依然紧紧跟在你身后，没有拖慢你的脚步。他和你一样，攀爬树木、蹚过沼泽，鞋底沾满污泥，后背渗出汗水，深色的皮甲掩藏了那些水痕，但你能够从他身上嗅到那些潮湿的味道。米凯亚整个人都纤细，他没有健壮的四肢，没有尖锐的利爪和咬合力惊人的下颚，他几乎是你见过的最不适合这片森林的种族，可他穿越森林时却看上去灵巧又敏捷，好像他天生就适合这里，不是作为猎手、却也不是作为猎物。 这种感觉有些其妙，你看着他第一眼就挑选出了那条最结实的藤蔓，用它荡过面前蕈人布置的陷阱，作为引路人你似乎毫无作用，你甚至觉得就算遇到魔兽，可能他也并不真的需要你的保护。你吹了声口哨，毫不掩饰的向他投去好奇和赞赏的目光：“你是怎么做到的？”你问他。 米凯亚愣了片刻，他避开你的眼睛，握住你给他的那张弓：“这里的树木、花草，它们都会告诉我一切。只是它们一直发出刺耳的尖叫，在诅咒，告诉我这里很危险……”他口中的“它们”指的是头顶那些植物，在你看来它们除了让这片森林更加阴暗潮湿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但显然米凯亚同你感知到的事物并不相同。 “真是便利的天赋。”你感叹，你没想到即便是在被魔物侵占的暗黑森林之中，自然女神的庇护还是会在他身上显现。 可惜米凯亚并没有同你聊天的打算，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看见他的耳尖从指缝中透出来，你知道那里是他的敏感带之一）：“……我们要去哪里？” “石化蜥蜴的巢穴，第一次总该从最简单的开始不是吗？”你对他笑道。 05 对于新手而言，石化蜥蜴确实是最简单的猎物了，它们虽然危险（这片森林中怎么会存在不危险的生物），拥有粗壮的四肢和尾巴，坚硬到足以媲美岩石的表皮，以及能够令人石化的视线。但实际上因为体型庞大的缘故，它们行动缓慢，弱点明确，智商也很低。“而且我们并不需要猎杀石化蜥蜴，只需要偷走它的蛋就可以了。”你走在前面，领着米凯亚在滴水的钟乳石洞中前进：“交配之后雄性并不会留在巢穴之中，只有疲惫的雌性会守护它们的蛋，所以只要有什么能够引开它的注意就会很容易得手。”你对米凯亚解释，并将一枚日光石递到他手中：“你去将蛋抱出来，不用担心，石化蜥蜴的蛋很坚固，我负责引开它的注意。” 你在巢穴的入口停下，能够嗅到漆黑的溶洞深处飘散出爬行动物令人反胃的腥味，虽然光线昏暗，但你能够看见里面那只大家伙正蜷起身体趴在窝里休憩，你知道那些蛋就在它的肚子底下，一枚价值50银币，但是那些蛋太重，你不可能一次性拿走所有，和米凯亚一起也不行。 “如果遇到危险点亮这枚石头就行，这里大多数生物都讨厌阳光，任务很简单，有什么问题吗？”你问他，他看上去面色铁青，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如若米凯亚晕倒在那个巢穴里的话，比起被作为食物吃掉，更有可能的是被休憩中的雌性蜥蜴一不小心碾碎，好像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你想看到的，所以你多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别让自己受伤。” 这句话让他将目光转向你，他盯着你的脸看了好一阵：“……”他张了张嘴，好像是想对你说些什么，但实际上他连一个音节都没吐出来就闭上了嘴。 “如果没有问题了我们就开始，记住无论如何不能与它对视。”你的手落到米凯亚身后，他下意识想躲，你抬起手腕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并不是对他恶作剧的时候：“去吧。” 在米凯亚攀着绳索爬下去之后，你看着那只熟悉的“老朋友”在黑暗中勾起嘴角。危险的黑暗生物对于你而言并不仅仅只是给你带来恐惧，还有挑战和兴奋，你抽出腰间的匕首，为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兴奋的握紧刀柄。 对于一只产卵后疲惫的黑暗生物而言，唤醒它、让它离开巢穴的最便捷的方法，一种是给它制造危险，还有一种就是送上门的食物。虽然同样属于黑暗中的生物，但作为狼人的你显然并不能轻易对巨大的石化蜥蜴产生致命威胁，于是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种方式，你用刀划开了自己的左臂，大量的血从伤口流出来，滴到巢穴之上的石壁上，血腥味迅速在岩洞中散开。你听见岩石摩擦的声音，感受到脚下的振动，你知道石化蜥蜴因为你的血苏醒了过来，很可惜就算你不是第一次偷走它们的蛋，你也从未见过这种生物的眼睛。 06 石化蜥蜴的尾巴上生有和金刚石一样坚硬的骨刺，它向你拍过来，你后跳着躲开，对于你而言这很容易。虽然它的力量和破坏力惊人，攻击范围很大，但如果一次都没有命中的话，也不过只是毫无作用的威胁而已。你并不太担心自己会被它打中，或是被它破坏周围石壁扬起的碎石击中，你同时躲避着它的视线和攻击，心里估计着米凯亚溜进巢穴花费的时间，你已经躲过了大约十二次扫尾，可你仍然没有看见他从里面爬上来，这花费的时间比你预期的中太多。 巢穴里除却落石，只有那些石化蜥蜴的蛋，除却坚硬到普通的手段难以破坏的外壳之外，它们不具备任何威胁，你开始有些担心米凯亚，可是你没法下去找他，你不可能让这只蜥蜴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蛋上（在高处它很难击中你，可如果到了它的肚子底下，逃跑会变得困难许多）。你开始担心，担心你的精灵会不会被落石击中，或是在这只巨蜥最开始站起来的时候，便已经不幸被踩成了肉饼。他不该这么笨拙，在来这里的路上他表现的十分出色，能够提前觉察到危险，即便你不开口告知他。他不该在没有主人的巢穴中遇到什么麻烦，除非他根本就不想出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你的后背，米凯亚和你不同，他确实从一开始就不想这么做。他不想待在你身边，不想服从你的命令，不想顺从你的心意，他从一开始就想从你身边离开。而在这片暗黑森林深处，如果他不想活下去，寻死的方法有很多，多到让你数不清，这里遍地都是能够夺走他性命的东西。 如果他的顺从和听话都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的话…… 这个可能性令你很生气，非常生气：“米凯亚！米凯亚回到我！”你在巢穴上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你不知道有没有声音能够穿过眼前这只石化蜥蜴的咆哮传到他耳中，可除此之外，眼前你没有别的方法寻回他。 很可惜，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你，漆黑的巢穴深处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你交给他的那枚日光石也并没有亮。继续拖延下去并不会有任何收益，如果他不想出来，或是已经死在里面的话，丢掉他现在离开对你来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你不想离开，你很生气，感到背叛，这很奇怪，你和他之间的承诺明明只是骗局，那只精灵永远不可能信任你、顺从你，可此时此刻你就是气到双手发抖，你不想以这种方式失去他…… “蕾拉……”你敏锐的捕捉到那些细微的声响，你看见那枚日光石闪耀入几乎晃眼到让你流泪的光，你看见他从巢穴中爬出来，背上背着一枚蛋，手里紧紧握着你给他的那张弓。他看上去确实有哪里不对，但他确实回应了你。 “米凯亚，射它的眼睛。”你对他说，你从没见识过他的武艺，但此时此刻你就是盲目的觉得，他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做。 07 “对不起，你给我的匕首落在下面了……”米凯亚趴在你背上，他听上去情绪低落，你们刚刚逃离石化蜥蜴的巢穴，在它因为被射中了一只眼睛而陷入狂躁肆意破坏，从那样一只失去理性的野兽巢穴逃跑并不难，就算带着两枚蛋和一只笨拙的精灵，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巢穴里的情况是你没有意料到的，里面有两只已经孵化的幼蜥，它们的视线虽不致命，但足以让人麻痹一阵子。 “没用的笨蛋。”你发泄着你心中那点不满，汗水沿着你的鼻尖滑落。 “……”米凯亚并没有要顶嘴的意思，他选择保持沉默。 现在你们暂时停留在安全区域，可以停下等他的双腿恢复知觉。石化蜥蜴没法远离巢穴，就算它对弄伤它的两名入侵者充满愤怒，但它也还会记得自己的窝里有它刚孵化出的幼崽，还有其他完好的蛋。 “你受伤了？”他从你背上下来，踉跄着倚靠着一棵枯木，他盯着你的手臂问。 “小事。”你晃了晃自己的胳膊，你自己划开的伤口当然心里有分寸，血早已止住，只不过要快点处理，毕竟在暗黑深林中会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可不止是恼人的蝙蝠。 “……对不起，如果我动作快点的话……”米凯亚垂下眼睛，他向你道歉，第一次。 他好像理解错了，以为你的伤口是石化蜥蜴造成的，而你被它弄伤的是因为他耽误了太久。你可没有纠正他的义务和良心，你只是从背包里拿出遮掩血腥味的药和绷带：“小伤。”你满不在乎的说。 “我来吧。”米凯亚向你伸出手。 你才知道原来米凯亚的手这么巧，他用绷带处理的伤口比你包的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