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林数呼吸逐渐变慢,轻轻点了点头,“我就在这等你。” 他忽然还想问昨天那个电话是不是他打过来的,时机不对,如果当时祁胥鸣他们准时来了,另一个狱警就会发现手机的存在,但他还是噤了声,并没有问出来。 三万一伙人逐渐离去,林数走到不远处一个石凳上坐下来,他嘴唇干燥苍白,薄薄的眼皮十分沉重,祁胥鸣关了禁闭,手机就用不上了,他可以轻松半个月,不用去担心祁胥鸣用手机被抓,然后把他供出来,像颗定时炸弹一样。 大概过了半个多钟头,一辆黑色的车停了进来,车门没打开就听见了虚弱的汪汪声。 林数倏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一个男人看见他来了,把笼子往地上一丢,元宝就关在笼子里。 车子很快就开走了,林数忍着眼泪把元宝从笼子里抱出来,元宝贴近了他的下颌蹭了蹭,小声的汪汪叫了两声。 宠物医院还开着门,谢与诚在一楼和护士说话,眼神一瞥就看见林数神色紧张的抱着元宝进来。 “元宝怎么了?”谢与诚皱着眉,几步走过去把元宝接了过来。 林数脸色不好,加上一路跑过来,呼吸有些喘,平复了片刻才抬起眼说:“你先带它上去看看。” 护士把元宝接去了二楼,谢与诚走到楼梯上又回过头问:“你没事吧?” 林数怔了怔,一瞬间不知道这句话问的是现在的他,还是这段时间的他,接着摇了摇头,扯出个勉强的笑,“没事,跑太着急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林数坐在下面等,心里非常复杂,这份工作到底还应不应该做下去,他知道,如果不做下去,父母肯定会大发雷霆,毕竟他们就是把这份工作当林数一辈子的谋生了。 但是这次祁胥鸣让他带手机,那下次呢,林数不敢去想,祁胥鸣太危险了。 大概过了个把钟头,谢与诚下楼走了过来,安慰的说:“检查都做过了,没什么事,在打针了,今晚先住院,过两天你再过来接。” 林数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那我先回去了,过两天我过来。” 谢与诚好像还想说些什么,看林数气色不好,很需要休息的样子,也不方便多聊,于是也点点头说:“好,别担心。” 家里父母又不在,桌上留了饭菜给他用碗盖着,林数没什么胃口,把这些都放进了冰箱里就去洗澡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像掉入了黑洞中,只是不停的下坠,好像没有落地的时候。 这半个月过得非常安稳,那三个人很安静,手机因为关机再没有响过,如果这就是工作的全部,做一辈子没什么不可以。 只是祁胥鸣总有回来的时候。 被打的狱警已经调岗了,现在是个年轻的新狱警带他们。 等那狱警一走,祁胥鸣直接走了过来,低声问,手机呢? 林数低着头咬了咬嘴,小声说道,就在右边螺丝盒最下面。 祁胥鸣走过去翻了翻把手机拿了出来,直接走到平房右边那面墙后。 林数追了出去,慌张的说:“祁哥...你不能在外面就这样打电话..” 祁胥鸣冷眼看了看他这副胆小的样子,慢慢的说,“狗拿到了吗?”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林数轻轻点了点头。 祁胥鸣把手机开机,淡淡的说,“卡号告诉我。” 真的有五十万。林数抿了抿唇,这本来就是祁胥鸣答应的,此刻却像笔不义之财,让林数心里有些胆怯却兴奋。 “我不记得卡号,明天告诉你可以吗。”林数试探的问。 手机已经开机了,祁胥鸣看了看通话记录没说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过了会儿才嗯了下,冷着声说:“去外面守着。” 林数看他这样是非要在这打电话了,忍不住说:“..平房里那个堆东西的小房间清一清应该可以躲在里面的..” 平房里有个放东西的小仓库,里面有张破旧的木桌子,桌上摆放了很多箱子,库存什么的都塞在里面。 祁胥鸣抬眼看他,林数被他瘆人的目光看得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走到外面去守了。 祁胥鸣关了半个月,此时被阳光照得有点不适应,他垂下眼想到那通打过来的电话,讥诮的笑了笑,拿起电话开始一个个拨了出去。 平常本来这里就没什么狱警会过来,祁胥鸣打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 林数靠着墙任自己晒在阳光下,狱警服是蓝色短袖,两条白皙的手臂交叉着压在身后,不像动物,倒像根柔软的藤蔓在晒太阳。 感觉有人在,林数眼睫动了动,就看见祁胥鸣站在旁边盯着他,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像不见云的天。 林数仓皇的站直了身,不知道祁胥鸣看了多久,小声的说:“打完了就快回去吧,等会儿来人了。” 祁胥鸣没作声,直接走进了房间。 过了两天元宝也接回来了,状态好了很多,林数一高兴上街去宠物店买了很多零嘴给它,经过银行的时候,他慢慢停住了脚,左右看了看没有认识的人,这才牵着元宝走进去。 自动提款机卡顿了一下,林数很紧张,但余额那页跳了出来,好几个零。 卡一下被抽了出来,林数激动的心砰砰跳,祁胥鸣真的给了他五十万,银行卡号林数也只报了一次,没想到他就记住了。 这两天祁胥鸣也没说还手机的事,林数想问,可是拿了人家五十万,还是碍着这一层不太好问。 下午他们四个按往常一样来了,祁胥鸣脸色有些苍白,其他三个看起来也不在状态,林数有些疑虑,等送他们来的狱警一走,阿勇和四儿马上站起了身围在祁胥鸣旁边。 祁胥鸣背过身半靠着桌子,眉头紧锁着,嘴唇紧绷,他上半身的囚服被脱了,锁骨下盖着很多层卫生纸,但血从纸里渗了出来,已经逐渐有向边缘扩散的现象。 阿勇几步向林数走了过来,焦急的问:“小狱警,能找点纱布来吗?” 林数微微怔了怔,纱布是医务室的东西,他不可能离开岗位去拿,“我..我离不开岗位,为什么不送他去医务室?” 阿勇垂了垂眼,低声说,“去不了,今天有个很重要的电话。” 林数看了看祁胥鸣的模样,想到他没有食言给的那五十万,咬了咬牙,走过去说:“先把衣服穿好,我试试去医务室拿东西,但是不一定能拿得到。” 祁胥鸣抬眼看了看林数,他一直觉得这是个胆小懦弱的男人,没想到会主动出来帮他。 上班期间离开岗位,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路上一路有几个狱警在角落处躲着太阳松散的聊天,没人注意林数。 林数按照记忆里的路往医务室走,等走到医务室,里面只有个男护士。 “你好,请问有创可贴吗?”林数探出了头,客气的问。 男护士头都没抬,低着头拿出个登记本出来,继续在写些什么,说道:“有的,后边柜子中间那排,拿了登记下。” 林数一怔,如果登记的话,他拿了那么些东西,很容易让人怀疑。 见林数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男护士抬头不耐烦的问:“你还要不要?我忙着呢。” 林数刚准备开口说要,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慌乱声,一个坐在推车上脚上打着石膏的囚犯和另一个打着吊瓶的囚犯在外面打了起来。 “我靠。”男护士猛地站起身夺门而出,医务室没有人了,林数提心吊胆的开始紧张的到处翻纱布棉球酒精医用胶布,走之前瞥见手旁边抽屉里的缝合线,抿了抿唇也还是拿了一包出来,接着在垃圾桶里捡了个小袋子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去,解开了纽扣把袋子放进了衣服里藏着。 他本来就瘦,那一小袋东西也不多,掉在腰带上被衣服遮着,倒也看不太出来。 这是偷东西,林数知道,他这一生都没有偷过东西,不免紧张起来,匆匆忙忙就往外跑,唯恐被人发现。 当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平房时,门口没有其他狱警,没有人发现他刚刚不见了。 林数走了过去,细瘦的手臂折起撑着门,等呼吸平缓了,指了指那个仓库,说道:“把里面的东西空出来。” 阿勇和四儿看他两手空空,一时间倒也不知道他东西藏在哪儿了,都站起身去把仓库里的东西拿出来。 两个人很快就把仓库空了个空间出来。 林数走到阿勇身边,看着他说道:“你在门外帮我看一下,有人来了马上告诉我。”说完就走到祁胥鸣旁边,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挂在自己肩上,把他带进了仓库里。 仓库很窄,还有张书桌似的桌子在占用空间,一时间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在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