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07 “这是糸乃的部分。”老板笑眯眯的将堆叠好的钱币推给糸乃:“坎蒂丝小姐将你这个月剩下的时间都包下来了。” “……这么多?”糸乃挑了挑眉,他接过钱粗略的点了一下数,比预期高出了近三成。 老板看上去心情不错,他在账本上记下又一笔收入,然后回答:“是个不会讨价还价的孩子呢,明明是跟着叔叔来到这边做生意,大约是因为她还不熟悉花街的物价吧。总之,我稍稍涨了点价格,她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糸乃可是抓住了位好客人啊。” 笨蛋……糸乃捏着那些钱腹诽着。他今年二十一岁了,早已过了花街的男娼最值钱的年纪,十二到十九岁之间的男孩子们才可能卖出这个价格,除了她之外大约没有人会为买下他而支付这么多钱了。 不知怎得,糸乃眼前冒出坎蒂丝傻乎乎的笑容,她在清晨离开时在他手腕的勒痕上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被她的嘴唇触碰过的地方到现在也还微微发热。他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肤皱眉:“是的,一个好骗的小姑娘。”糸乃将钱揣进袖中,他吐了口气,将那些奇怪的情绪和念头从脑海里甩掉。 “这不是很好吗?反正糸乃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差不多也该计划离开茶屋了,如果没有人能够为你赎身的话,也要为将来做好打算呀。何况坂井先生的事,你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吧。”老板放下笔,翻看着这段时间的账目:“他已经无法清结欠下的债务了,大约下次如果不支付现金,我就不会再让他进来了。” 提及那个人的名字戳到了糸乃的痛处,他的眼底流露出些许苦闷的神色:“……我从来就没有期待过任何人,他们都只是客人罢了。”他低下头,手藏在袖子里捏紧了钱币。 老板看了糸乃一眼,没有戳穿这个谎言:“总之试着向她索要礼物怎么样?”他换了个话题:“我不会让你上交的,毕竟糸乃你也在茶屋做了这么久了。”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保证道。糸乃笑了笑:“是,毕竟是茶屋新晋的金主之一,我会好好侍奉的。”说完他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去。 可退到门口的时候,老板又叫了他一声:“糸乃,如果她不仅仅是个只会给你钱的女人,就要抓住机会啊,说实话坎蒂丝小姐是位很可爱的女性呢。” “……呵,我知道了。”糸乃露出半真半假的笑,他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在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后,老板重新将视线落厚重的账本上,想到早晨坎蒂丝小姐说过的话,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我知道这个价格比市价要高,但是我会付给你的,多余的部分请给糸乃买些好的伤药吧。”那个时候,坎蒂丝的的确确是这么对他说的。 应该说她是单纯还是愚蠢呢?明明心思细腻,却丝毫不介意吃亏,即便是像他这样的茶屋老板也愿意给予信任。难道说仅仅只见过两面,异国的女孩便已深深迷恋上了糸乃,那份让年轻人头脑发热的爱意已经让她失去了部分理智?老板暂时还想不出答案,不过这种事他也没必要管那么多就是了。 老板搁下笔,他合上账本拍了拍装满钱币的盒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08 每天坎蒂丝几乎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楼下,糸乃倚靠在窗台往下望去,他并不是特意在这里等待着她的到来,这只是他接客前的习惯。因为他并不常有外出的机会,所以才喜欢在工作开始前眺望着来往的人群,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楼下路过。今天的雨似乎比前几日下得更大了,雨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敲打在窗框上,雨水溅湿了糸乃的袖口。 他也许该替坎蒂丝准备一条毛巾盯着天空阴沉厚重的乌云糸乃心想,但在他转身进屋之前,余光瞄到了坎蒂丝那把显眼的米色洋伞。那是让人绝不会认错的十分具有特点的洋伞,上头缝纫了层层叠叠的薄纱和羽毛,虽然糸乃不太明白那些淋了水就会湿透变形的装饰究竟有什么意义,但这也并不妨碍那把伞每次都会引得路人不住地侧目。 坎蒂丝走到茜屋门口,在她将伞收起的时候,糸乃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一糸乃第一次见到她穿着女装。 大约是因为隐藏性别的装扮在茜屋里几乎没起什么作用,坎蒂丝放弃了男装。她黑色的卷发用缀满了薄纱的头绳束成长辫,身上穿着一件绣了樱花花瓣的浴衣,粉色的花瓣飘散在云纹间,这身打扮十分合适她,在显出少女纯洁的同时衬出了她惹人爱怜的模样。 就连绘本中都很少描绘出像她这般楚楚动人的女性,糸乃在窗口愣了几秒,直到坎蒂丝进了屋,老板在楼下叫他的名字时,他才回过神。 一直都是那个房间,不过今天撤掉了香线,他整晚都是她的。 “糸乃。”坎蒂丝按着自己胸口的位置:“这么穿会不会奇怪?”她红着脸问他,流露出稍许不安。 “非常适合您。”糸乃将她的手拉开,这并不是虚伪的奉承,事实如此。坎蒂丝身材娇小,细胳膊细腿,胸部却发育的良好,束腰的浴衣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柔和而又充满少女风格的色彩配上她腼腆的笑容,加上她那比阳光下的海水更加澄净的蓝眼睛,坎蒂丝几乎让糸乃挪不开视线。只是看着她的笑靥,他的心跳便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 “是吗?和服店的老板娘说这身很适合我,她看着我穿男装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在衣襟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我给糸乃带了礼物。” 糸乃接过那个木盒,大约不会是太贵重的东西,因为掂在手里感觉很轻,廉价的礼物,很适合廉价的他:“是什么呢?”在打开盒子之前,他装出期待的表情,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嘴角僵硬。 那甚至不是木梳或者发簪,而是一条绳结。红色的绳子编制的绳结,看上去有些繁复,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这祈福的绳结,是现在外头流行的款式,我和老板娘学了好久才学会呢。”坎蒂丝露出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她的十指绞在一起,又重复了一遍:“给糸乃的礼物。” 糸乃拿起那条绳结,是刚好能够带在手腕的长度,绳结编得足够精巧,确实像是能让乡下小姑娘们开心玩意儿,然而这东西对于糸乃而言一点用都没有。像这种没有办法给予他实质性帮助的礼物,包含着像是浮沫般轻轻触碰就会破碎的心意。 啊啊,真是无聊的过家家游戏啊。这么想着,糸乃眯起了眼睛,他将绳结戴在了左腕上,然后俯下身去吻她:“非常感谢您,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09 今晚坎蒂丝看上去也依旧没有要和他做的打算,于是糸乃拿出了双六,陪她消磨入睡前的时间。这是十分简单的游戏,坎蒂丝学得很快,虽然原本输赢全凭运气,但实际上茶屋里的骰子是做过手脚的,对于糸乃而言他已经许久没有“赢”过客人了。不过就算不靠作弊,看上去坎蒂丝的新手运也不错。 他们聊天的内容也同昨晚并没有太大区别,今天的话题集中在和服店的老板娘身上,糸乃认识她,是个相当厉害的女人,在成为寡妇后偶尔也会来茶屋过夜。坎蒂丝看上去对她充满了憧憬和羡慕,她不止一次的对他夸奖她的眼光还有应付客人的能力,听着小姑娘说着没有重点的话,玩着不需要动脑的简单游戏,随着烛火的燃烧,糸乃渐渐感到困倦。 然而在坎蒂丝看上去快要赢了的时候,她掷出骰子,望向了他:“我想……知道糸乃的事。”她小心翼翼的开口:“糸乃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呢?楼里的人说,你原本来自武士家。” “……”糸乃张了张口,因为家里太穷而被卖掉的谎言还没开口便已经被戳破,在坎蒂丝走到了生病休息一回合的格子时,他接过骰子:“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我不是正室的孩子。”差不多在开口说出实话的瞬间,糸乃便后悔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同人提起过去,然而坐在对面的女孩身体微微前倾,她的眼底流露出纯粹的求知欲,用眼神无声的催促着他继续。 “所以很早就被送去寺院寄养……”糸乃轻轻开口。 说到底,糸乃也只是不受宠的侧室生出的幼子,加上自幼体弱,没法好好的挥刀,力气也比同龄人小,于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然而讽刺的是,什么都做不到的他,从在寺院时开始,便因为清秀的容貌成为了僧侣们的稚儿。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作为被什么人压在身下的玩物,便成为了他注定的命运。 等到了十三岁成为了城主的小姓之后,他也一直作为男宠被使用着。那位大人是糸乃过去的主人,那位暴虐的城主对于糸乃的占有欲和肉体上的疼痛是直接关联的,被操到出血绝非一次,即便如此也要在他想要的时候顺从的张开双腿,然而那份炽热到几乎让他身心崩溃了的扭曲爱意,也在城主正室的怒火中变得微不足道。毕竟他只是入赘的代城主,必须通过婚姻和血脉相连的继承人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于是他理所担任抛弃了糸乃,将他卖到了茶屋。 只是就算是来自落魄武士家的小姓,处分也是需要正当理由的。回忆到这里,糸乃的手不自觉有些发抖。他并没有告诉坎蒂丝最残酷的部分,那个为了贱卖他而捏造出的理由,来源于一次被计划好的施虐,一群浪人轮暴了他,无论如何求饶都换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根本无法反抗,那天的场景至今都会在糸乃的噩梦中出现。 “糸乃……”坎蒂丝弱弱的叫他,她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咳咳……抱歉,都是些无聊的往……”糸乃试图用咳嗽掩饰声音的颤抖,然而在他的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坎蒂丝绕过案桌膝行到他身边,她伸手抱住了糸乃。女孩的手臂虚压住了糸乃的后颈,让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并不会无聊,糸乃能跟我说这些,我很开心。”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完全不明白。 但是坎蒂丝柔软的指尖穿过长发,顺着糸乃的发隙一下又一下,像是安抚孩子似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大多数时候,只有在给客人口交时他们才会触碰这个地方,所以糸乃不知道,原来被摸头是这么舒服的事,想要她就像这样再多摸摸他…… 这样想着,糸乃抱住了她的腰。他眯起眼睛,凑近她的侧颈,鼻息间一瞬满是少女温柔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