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顾燕帧看着他上楼，眼珠子转了转，没跟上去。沈听白不给他，他还不能找下人要嘛！在沈家随便逮个下人，让他们拿几瓶威士忌。 一来二去，下人们早把顾燕帧当成贵客了，他们不知道沈听白不让这个少爷喝酒，也不敢不听他的，当下就送上了几瓶威士忌。 顾燕帧在楼梯口坐着，拿过威士忌，咬开瓶盖，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酒味辛辣，火热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烧到胃部，边喝着，边回想沈听白把他按在床头板上的那一幕，头脑越来越清晰。 沈听白心疼他了。 必须一醉方休啊！ 顾燕帧捧着酒瓶喝的更痛快了。 沈听白下楼时，就看到顾燕帧在楼梯口歪歪斜斜地坐着，两个酒瓶在地上躺着。就这会儿功夫，喝了两瓶，这个少爷还不满足，又要打开一瓶威士忌。他冷着脸，从顾燕帧手里夺过来。 “听白。”顾燕帧头晕晕的，连沈听白都在晃来晃去，他脸上带了抹绯红，一把抱住他，“听白听白听白，我真高兴……” 沈听白又好气又好笑，把威士忌放下，拦腰抱起他，“喝了酒高兴成这样？” “不是，不是，是因为……”顾燕帧凑到他耳边，吐着热气道：“你心疼我。” 沈听白感觉怀里这人沉甸甸的，但又像个宝贝似的，怎么都不能松手，故意曲解他意思道：“顾少爷就这么喜欢看沈某心疼啊。”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心疼，你心疼我也心疼。”顾燕帧噘着嘴，又眯着眼笑着说：“但你心疼我，我就觉得你在意我，我就高兴。我是又心疼又高兴。” ——你醉了。 ——我没醉。 到底没回烈火军校，屋里开着那盏翡翠绿的灯，沈听白把人放到床上，看了顾燕帧半宿。 世上的很多事情都具有戏剧性。 沈听白第二天送走顾燕帧以后，在书房坐了一天。顾燕帧表现的太坦然，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而他，他当然看的清楚，只是这个少爷不捅破，那他不介意和这个少爷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经过昨天的种种，一切都变了。 顾燕帧说我心疼。 他理应什么也不说，理应不去回应，却说了你睡不好，我也会疼。好像那种被封在罐子中的情感，一下子宣泄而出。 沈听白不得不去看，不得不去审视自己，察觉到是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生长，也察觉到是什么东西涌了出来。 他本以为只会喜欢曲曼婷一个女人—— 确实是一个女人。 但他对一个男人心动了。 沈听白不喜欢冒险，多年来他惯于掌控一切，一旦事情脱离控制，就是致命的，无法忍受的。 曲曼婷始终在他掌控之中，哪怕是拒绝他的心意。 而顾燕帧却在他掌控之外，突然而然的就闯进了他的生活，并且在短短时日之内，让他如此割舍不下。 这太致命了，太无法忍受了。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沈听白最会权衡利弊了。 他想心动并不长存，该结束了。 自从顾燕帧回到烈火军校，他每天趁着晚上的那一点时间溜出来想见一见沈听白，就再也见不到人了。当然，很多个放假的两天里，他也没见到沈听白。沈家的门没再对他打开过，帕里莫也找不到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转眼十月，整整一个月。 顾燕帧终于承认一个事实，沈听白在躲着他，或者说，不愿搭理他，再和他往来了。若说到原因，他隐隐约约明白，是沈听白察觉到他喜欢他了。在他表明心意之前，就选择拒绝，斩断一切。 更扎心的还在后面。 报纸上刊登着：爱国富商沈听白与市长千金白碧云携手出席万生洋行落成晚宴，男才女貌羡煞旁人。 不是喜欢曲曼婷吗？在沈家和白碧云跳舞，现在又一起参加万生洋行的落成晚宴，顾燕帧冷笑一声，沈听白的喜欢在利弊面前，果真不值一提。 他顾燕帧半分喜欢都够不到，也怪不得沈听白在察觉到他喜欢他，快刀斩乱麻，见也不见他。 毕竟——传出顺远商会会长和顾宗堂的儿子纠缠不清，可是声誉尽毁啊。 这条新闻刊登的同一天，顾宗堂回到了顺远。 顾燕帧来车站接人，看到戴着红帽子匆匆而来的曲曼婷，外界都知道她和沈听白的关系，如今这条新闻，首当直冲的就是她。想了想，还是跟上去。 曲曼姝要去别的地方上学，一直在等着曲曼婷来送站。 “行了，你不用等她了，她从来也不回家，也没把咱们当作自己家人。”曲怀书知道曲曼婷住在锦华酒店，脸丢完了，还不在帕里莫唱歌了，也没戏拍。顿了顿，继续道：“你到了学校之后，别说她是你姐，免得给你丢人现眼。” 曲曼婷闻听此言，怔怔地站在原地。 三个记者发现曲曼婷，一起围拢过来采访她，拿着相机对着她拍。 “曼婷小姐，您看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吗？” “请问您知道沈听白先生和白碧云小姐的关系吗？” “听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马上订婚了，这是真的吗？” “曲小姐，你和沈听白先生现在已经正式分手了吗？” “这些天你都在酒店住，你是一个人吗？沈先生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啊。” 曲曼婷不胜其扰，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言不发。 顾燕帧站在不远处看着，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以曲曼婷的性子，面对这些记者，怎么会露出这种脆弱的姿态，肯定是被她爸那番话伤了心。他把曲曼婷当情敌，但几次相处也不是虚情假意，是一个可以喝酒的朋友。 “曲小姐，您能回答我两句吗？”那些记者还在逼问。 “干什么啊，滚。”顾燕帧过去一把推开记者，抓住曲曼婷的手腕把人扯起来，带着她扭头就走，还把她往前推了一把，“走。” 走了一路，曲曼婷难得沉默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你是不是傻啊，那种情况还不走，干嘛，在那儿等着领奖啊。”顾燕帧两手插着裤兜，边走边说。 曲曼婷心里是感谢他的，回嘴道：“我被控制了嘛，怎么走啊。” “干嘛，沈君山的大哥抛弃你了，说话跟个怨妇一样。”顾燕帧这话仔细品品，也挺怨妇的，连沈听白的名字都不说了，改成了沈君山的大哥。他多讨厌沈君山啊，现在宁愿说他的名字。 “你有没有搞错啊，我被他抛弃，是他一直缠着我好不好，我压根没看上他。”曲曼婷本就认为沈听白不是真心，这会儿更认为他要转向别人，说的那叫一个嘲讽。 “那恭喜你了。”顾燕帧知道，不管曲曼婷喜不喜欢沈听白，她被沈听白围绕惯了，那人突然和另外一个女人出双入对，多少会有点不舒服。他选择刺激一下曲曼婷，“他是不会再找你了。” “我高兴死了。”却没有高兴的样子。 顾燕帧听她这半死不活的语气，果然是不舒服，瞥了她眼，“嘴硬。” 曲曼婷嘁了声，突然看到沈听白的车停在锦华酒店门口，故意挽住顾燕帧的手。 顾燕帧自然也看到了那辆车，心头直跳。这一个月沈听白都对他避而不见，却出现在曲曼婷住着的酒店门口。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想见他。心里苦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道：“干嘛，你不是看不上人家吗？干嘛还拿我当挡箭牌啊。” “怎么着，怕被追杀啊。”曲曼婷是看不上沈听白，可沈听白和白碧云上了报纸，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议论她，她当然要扳回一局，告诉所有人，她曲曼婷不是被抛弃，而是不甩沈听白。 顾燕帧听了她的话却想，要是被沈听白追杀，他也值了，可人家沈大少爷选择无视他。这点心思自然不能告诉曲曼婷，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说：“嗯，他在警察厅很有关系的，很恐怖的。” 曲曼婷激将他说：“原来你怕警察啊，难怪在学校处处被沈君山压一头。” “谁跟你说我处处被沈君山压一头啊。”顾燕帧这么心高气傲的人，除了沈听白，他在哪儿低过头啊，果然被刺激了。 “混山南酒馆的人谁不知道，还用人说啊。”曲曼婷继续激将他，“处处比不上人家，万年老二。” “那是不屑去跟他比好不好。”顾燕帧皱着眉毛，语气懒散，两手环胸。 曲曼婷向他伸出手，“那现在呢。” 顾燕帧挑了一条眉毛看她，“激将法？” 被看出来了，曲曼婷不说话，伸出的手冲他勾了勾。 “走。”激将法顾燕帧也认了，他想见沈听白，曲曼婷可能是目前唯一的通道，一把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锦华酒店门口走。 车上，沈听白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着银边眼镜，坐在后座上。从后视镜，他看到顾燕帧和曲曼婷牵着手。 开车的奔子生怕他没看见，提醒一句，“少爷，曲小姐到了。还有，顾家的那个少爷。” 沈听白都想让开车走了，抿了抿唇，还是下车，打量着已经到他眼前的二人。更确切的说，是顾燕帧。他一个月没有见到这个少爷了，想过再次见面的场景，和曲曼婷手牵手一起出现，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他重新看向曲曼婷，说：“我找你有事。” “我也有事，不好意思啊，忙着呢，没空跟你说话。”曲曼婷一口气说完，扭头看着顾燕帧，托长声音撒娇道：“宝宝，我们赶紧走吧。” “嗯宝宝，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呢。”顾燕帧想见沈听白，可这个人果然是无视他，心凉了半截，索性破罐子破摔，演戏演到底，比她的声音听起来还软糯，是面对沈听白才会出现的语调。 “嗯赶紧上楼吧。”曲曼婷拉着他往锦华酒店走。 顾燕帧越过沈听白，“嗯急死了。” 沈听白插着裤兜，唇角带笑，目送二人亲亲热热的进了酒店，他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裤兜里的手紧握着。 他知道曲曼婷在和他赌气，气他和白碧云上报，让她丢了面。 更知道顾燕帧也在和他赌气，气他一个月不见他，气白碧云，甚至气他出现在曲曼婷这里。 沈听白什么都知道，那股火却怎么都抑制不住。他想，时隔一月，这个少爷送了他好大一份礼啊。 奔子知道一个月前顾燕帧和他家大少爷几乎形影不离，可这一个月莫名其妙就没再见过，他表示，已经完全看不懂这三人的纠葛了，心里还是更倾向曲曼婷，走过去说：“少爷，要不要上去看看曲小姐？” “耍小孩子脾气呢，等她消气再说吧。”沈听白笑了笑，往楼上看了眼，“走吧。” 顾燕帧看着这辆车走，就后悔了，他明明只是想见沈听白而已。 回沈家的路上，沈听白闭着眼，摘下银边眼镜，手指压着眉心。曲曼婷他可以纵容可以等她消气，但顾燕帧耍的小孩子脾气，可真让他心烦意乱呢。心动不长存，但也难消退。一个月不行，那就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