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选择(三)- 我将羊群驱入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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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莱喀头一次感谢老天让他穿越到这具如此适应环境的身体。在目睹了庄择多次因为食材、寒冷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后。 最开始男人并不愿意表露出自己的弱态,装作若无其事,只能从他苍白的脸色窥出些许端倪。他那么健壮,坐在自己身上也像一块儿带着余温的炭火散发着持续的热量,这一切都让莱喀以为他万事安好。 直到庄择从他背上掉下来。 那可真是吓了他一跳。幸好这具遍布他本体的身躯足够灵活,莱喀瞬间压抑住兽类本能的僵直反应,化作人型从半空中把他接下。半兽人抱住男人在斜坡上滚了几遭,即使他已经把庄择紧紧抱住,男人还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付出了右臂骨折错位的代价。 事实上,在莱喀已经降速的情况下,巨鹿仍然有将近五十公里的时速,加上林间并不像泊油路一样平整,如果莱喀没有接住对方后果将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 最开始莱喀心中满是疑惑,他无法理解庄择明明已经不怕自己,依然在身体问题上沉默不语的原因。于是他趁着庄择沉睡的时候将本体从身躯的神经脉络中抽离出来,仔细把男人检查了一番。 这确实不是他能解决的事情。 想起最近几餐男人有意识克制自己进食的行为,莱喀突然明白这是庄择在意识到症状之后做出的调整。 庄择的问题归根结底是“水土不服”。可能是空气、饮食、磁场等一系列组成人类生活的宏观世界的微小细节发生了改变,庄择这个地地道道的地球人身体失调了。莱喀不知道男人在地精营地待了多久,但不难猜测就是这两个月。 起初症状不明显,男人可能只是乏力、失眠…这些对于一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阶下囚来说不过是正常反应,他当然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加上地精给予奴隶的都是谷类食品,对于肠胃来说刺激性微乎其微。 但显然,人不可能只吃谷物。于是男人并没有拒绝莱喀捕猎的肉食,即使在发现自己水土不服之后。 而且他在害怕,不够健康的猎物会被抛弃。这就是他一系列行为中的未竟之意。 可来自已经诞生出现代文明的异世界人类的肉体被柔软的衣物、安全的粮食和舒适的房间养得太过脆弱,庄择再健康年轻、再结实有力,也只是曾经。 世界已经改变。 莱喀发觉手下的皮肤散发出不正常的热度。 庄择发烧了。 在这种生产力低下、王国纷争不断、魔法与炼金作为稀缺医疗资源的如今,普通人只能靠着自己的好运与抵抗力与从病魔的手中夺取一线生机的时代,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格格不入的生命体能够活下去吗? 莱喀不确定男人在现代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那裁剪得体布料讲究的西服预示着他或许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上班族? 但很好猜出男人穿越以来的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穿越打破了男人的人生规划,切断了他所有的社会联系,命运之神像是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前半生所有的努力一夜之间付诸东流。 来到异世界,男人既不像游戏中的男主角一样获得异能大杀四方,也不像自己一样融入本土生物的新身体,相反,他带着与过去斩不断的联系,像一只河鱼误入海洋。不用说凶猛的野兽,连空气、水流、阳光这些最基础的东西都能夺取他的仅存的东西——他的生命。 厄运没有到此结束。男人先是被地精抓做奴隶,被剥夺“人”的身份,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被一只诡异的半兽人当作战利品。 一切都在往最差最坏的方向坠落,而他无权选择停下。 被地精下了未知的魔药,被怪物强迫…是的,他虽然努力想要掩饰这一点,每一次莱喀用人型触碰他的时刻都能感觉到男人难以自制的僵硬,这似乎成了他的肌肉记忆——遭到同性强行猥亵,受到诡异生物压制与威胁,任何一点都能够成为一个人最不堪回首的噩梦。但男人能够平静地掩饰一切,他甚至几乎骗过莱喀。 为了生存。我们都是。 莱喀心中的疑惑消融,穿越以来混乱的思绪和这个弱小而坚毅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他需要医生。 莱喀下定决心。 如果村子里没有,我就问明方向,顺流而下。我将不会停下脚步,直至他死去。 直至他死去。 高大的半兽人解下腰间的黑布,将地上的人类裹住抱入怀中,赤脚在寂静的森林中狂奔。两座山丘之外,简陋的村庄在如雾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 再次见到庄择是在一个月后。 想明白对方还是很难接受一个长相确实不那么“正常”的半兽人老乡(别提这个老乡还曾强迫过他),自觉讨人嫌的莱喀也不在乎,他跑去森林里打了两只野猪,让村里兼职教师的祭祀帮忙教下那两个奴隶通用语后就在村外不远的山上找到一间不错的石洞安置下来。 莱喀不打算住在村里,虽然他不讨厌热闹,但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或许祭祀和扎莫会奇怪,自己不过与这两个人类萍水相逢,为何要把来之不易的食物分给毫无用处的两个奴隶,莱喀既没有把他们当作性奴(“你都没有把他们带回居所!人类奴隶需要好好呵护!他们太脆弱了。”)也更不可能指望他们“回报”。在这个危机四伏、战乱频繁,即使是健壮凶猛的兽人都难以保证自己衣食无忧的世界里,把自己的粮食分给两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奴隶和直接丢掉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如给我!”一个咋咋唬唬总是吃不饱的猪兽人小孩口水直流地道,“我可以给你一小袋精谷。”) 实际上,莱喀并不用常规意义上的“吃饭”,那些肉食进到他的肚子里就是毛毛雨,吃再多也没多大意义。他的主食是这些兽人香喷喷暖呼呼的灵魂,他相信他们不会希望自己吃饱的。 至于捕猎,只用花三十分钟寻找合适猎物再加上十分钟不破坏皮毛地杀死它们,一趟下来不过一个多小时,对于空闲状态的莱喀来说就是场饭前运动,还能帮助他协调身体或者拿猎物和兽人们以物换物。 简直是无本买卖。 莱喀脑内数着自己这些日子堆在山洞里的好东西:一件羊兽人那换的毛衣、一小罐蜂蜜、一个由狐狸婆婆精制的兽皮袋,还有暗扣! 村子还是太小了,这些兽人们自己吃饱饭都算是个难题,能余一件衣服、一袋粮食都算小有家底。再说肉食性兽人除了干架吃饭以外总是懒洋洋的,只有食草或者杂食性兽人才愿意摆弄那些“人族”的小玩意儿,而他们却又要把全部精力放在自己的小身板今天能分到多少肉食上,整天忙于磨谷、织网,根本没有余裕。 今天莱喀到村子里来就是为了去羊兽人奶奶那拿他上个月用一只山猫幼崽、一大袋碎谷和一大匹帐篷上取下来的黑布换取的合适衣物。 是的,在得知庄择情况稳定后,莱喀又回了趟营地。那个疯女人已经离开,地上的银币、砍刀都消失不见,地精身上的皮甲也被取下,莱喀检查杂物室里的余粮,把精细点的腾出满满两大袋,撕完两个帐篷的篷顶把这块地方糟蹋得看不出原样后扬长而去。 而离开山洞,在溪流边洗手的莱喀,正好碰见了学完兽人语终于被大祭司放出来的庄择。 不是说毫无进展,祭祀拐杖都要被敲断了吗?(实际上扎莫说的是红发青年) 对方还是穿着那件白衬衫,不过裤子换成了常在食草兽人身上看到的麻布长裤,那一定很不舒服,莱喀看到宽大的裤管下面小麦色的光滑皮肤上起了些红色的小疹子。 总的来说,身型没什么变化的男人依旧看起来很健康,似乎那些症状没有影响到哪怕一点,但如今莱喀已经知道,对方擅长隐藏。 庄择沉默地打量这个离群索居的半兽人。 或许他想起了自己被撕坏的昂贵西裤。这么一想莱喀不禁脊背一僵、心底一虚,他决定自己还是走远点比较好。 半兽人蔫头耷脑地走开了。 “等等。”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是不会赔的。”半兽人一条腿迈出,那是个即将奔跑的姿势。他甚至没有回头,“…我自己都还没有一条。” 空气安静片刻,男人略带笑意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 “莱喀,”庄择走到高大的半兽人身边,“我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问题?莱喀疑惑地侧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不少的男人,他还是最开始遇到的那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好像刚刚的笑意只是错觉。 看着乖乖收回脚望着自己的半兽人,那颗洁白的骷髅脑袋竟然让庄择感觉到有那么几分诡异的可爱。被这种奇异的情绪影响,庄择张口问了一个与自己此行目标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多大了?” “…二十二…?”莱喀胡扯了一个数字,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 男人挑了挑眉,莱喀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在得到那个答案的一瞬间有所变化,但下一秒,严肃的表情重新回到了庄择那张英挺冷硬的脸上。 莱喀恍然间觉得自己在被教导主任训导,下意识紧了紧神经。 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鹿首骷髅间晃动的魂火,如同恒星在冰冷的深空中燃烧。 “为什么要做这些?我是说所有。” 庄择的声音不同于之前听到过的,或沙哑、或悲伤、或放松。即使被一个鹿首人身的亡灵俯视,他的气势依旧如一柄久经沙场的钢刀,老练地刺入被他逼视者的心脏。 鹿首中的魂火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