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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活得可能都没留给自己。 挂完水都快9点了…学校早就开始上课了,苏杭也知道赶不上了,索性就决定不去了,下午留在家帮苏静剁馅儿好了。 苏桥吊完水感觉好多了,他甚至可以自己走了。但是他执着地要拉着苏杭的手,苏杭拗不过他,就任凭他拉着走。苏桥的手背上还贴着胶布,他一手拉紧苏杭,一手拿着剩一半的蛋饼吃。 两人一路往回走,苏杭低着头,青石板路的纹路叫他看得眼花,突然,他觉得脚底一滑。他慢慢地将鞋底移开,是一只被踩烂到小馄饨。 苏杭猛地抬头,在前面的青石板路上散落了满地的小馄饨,它们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有些肉糜已经从面皮里挤了出来,红丝丝地像血。 苏杭一下子放开了苏桥的手,苏桥手里的鸡蛋饼也一并掉在了地上。 好可惜,还剩下很多口。 第四章 “诶,让一让,让一让!”警察从围观群众中挤出来。苏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就觉得眼角疼,却干涩得什么也流不出。他反应本来就慢,听一个笑话别人都笑两轮了,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冷淡地扯扯嘴角。可是面前的场景,叫他没办法只是扯扯嘴角。 苏静躺在那里,她的脸往一边斜,眼睛瞪得极大,她的下半身被卷在一辆货运车的底盘下,血肉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阿妹真的太可怜了!她还有两个儿子呢,这下真的要人命啊!”一位大妈站在一旁,她的表情痛惜又悲悯。苏杭机械地转头看去,就是前几天来买小馄饨的那个。 苏杭又拖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他双腿发软,大腿肌肉支撑不住他的体重。他明明已经很瘦了,却还是支撑不了,他一下子跪在地上。 “噗通!”一声,他的膝盖直挺挺地砸在了泊油马路上,尖锐的小石子磕进他的膝盖里,他全然没有反应,眼睛失神地和苏静的视线相接。 “啊呀!杭杭啊!”大妈被这闷声惊得回了头,她看见苏杭,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她回身去拉苏杭的手臂,苏杭跪在地上,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任凭大妈怎么拉都拉不起来。他整个人东倒西歪,孱弱的身躯套在像麻袋大的校服里,冷风吹进去,他连叫冷的力气都没有。 苏桥瞪大着眼睛,他想要钻进去,钻进去抱一抱他的妈妈,却被警察粗鲁地推了出来。他才吊完水,又哪有力气和大人去拼体力。他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去。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沥青上,他觉得额头火辣辣地疼,他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手却在沥青上摸到了稀烂的肉糜。 “妈妈!妈妈!”苏桥竭力地忍,却在这一下被万箭穿心,他把肉糜死死地捏在手心里,像攥着一团空气。他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他撕心裂肺地吼,指甲在沥青上不断地抓,他一哭,冷风就刺进他的气管里,叫他又痛又咳。 “好作孽啊,真的好可怜啊……”围观的群众交头接耳,悉悉索索的评论声音像细针一根根地掉出来。警察拿着记录本,低头瞄了眼趴在地上的苏桥和跪着的苏杭,觉得大的那个还扛得住的样子,于是他几步走到苏杭面前,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弟弟啊,是这样的, 你妈妈呢早上在这里摆摊的时候,被这辆货车卷进了车轮底下,我们看了下周围的痕迹,这辆车是在正常倒车,你妈妈站得位置不好,正好是后视镜的死角……所以……”警察尽量放软了口吻,他见苏杭没有反应,心下也觉得这孩子可怜。所以他伸手拍了拍苏杭的肩又说:“肇事人就在那儿,我们刚才也向他询问了情况,赔偿金额,你可以自己和他说。” 苏杭双目无神地顺着警察指得方向看过去,那个人就站在隔离带旁,穿了一身脏兮兮的工人装,带着一副和苏静一摸一样的袖套。那人正巧也看了过来和苏杭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那人的眼神很愧疚,他根本不敢再看苏杭第二眼,他慌乱地撤走目光,手抓着衣角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警察见苏杭没有回应,想着还是吓傻了。警察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就在他转身准备走得时候,苏杭开了口。 “叔叔,小吃车能还给我吗?”苏杭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似得。他很慢很慢地抬起头去看警察,他的眼底没有泪,因为欲哭无泪。 警察听了他的话就去看那辆破旧的小推车,它被圈在隔离带里。上面的东西洒了不少,调料碗也翻了下来。照理说这种无证经营的车是要扣得,但是警察忽然觉得于心不忍,他点了下头说:“可以。” 苏杭说了声谢谢,接着他就撑着沥青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经过苏桥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连余光都没动一下。他弯腰钻进隔离带,苏静的尸体已经在他们的谈话间被带走了。地上还剩一个用粉笔画出的人形样儿,苏杭的心抽搐了下,他突然觉得一阵血腥味冲进他的鼻子里,叫他想吐。 他提了下宽大的裤子蹲下,然后捡起倒扣在地上的不锈钢碗,他仔细地拾起地上的葱花,每一片都不敢错漏。葱花嵌进他的指缝里,他也不管。捡完了葱花,他又拾起一个食盒,开始捡那些被碾得稀烂的小馄饨。 苏桥怔怔地盯着苏杭的动作,泪还挂在他的脸上,他嘴巴微张,什么也说不出来。苏杭转身,他要确保没有遗漏,没有丢掉一只小馄饨。他环视完四周,视线正好撞到苏桥,他朝苏桥招了下手才说:“苏桥,过来。” “把那儿的面皮捡起来。”苏桥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碗,苏桥盯着手里的碗,他喃喃地说:“都脏了……还捡它们干嘛……” 苏杭手下的动作没有停顿,他抿了下嘴,低垂的眼睑盖住了他真实的情绪。苏杭轻声地说:“那是妈妈的……都不能丢了……” 苏桥的泪又掉了下来,他抽泣着,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紧紧地抱着碗瘫坐在地上,很久都动不了。 再次踏进门已经快晚上7点。入了冬,天就暗得特别快。苏杭把手伸向墙壁,他轻轻一拉吊绳,灯亮了。这灯泡已经有点老化了,苏静上礼拜还说买了新的,要苏杭换上,苏杭一直都忘了。这时昏暗灯光投出去的房间就更显阴暗。 苏杭沉默着换了鞋走了进去,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摸着沙发,触感冰冰冷的。家里很小,唯一的双人床——苏静留给了苏杭和苏桥睡,自己就睡在沙发上。沙发不舒服,躺在上面,腿脚都伸不直。但是苏静从来没抱怨过,她还和苏杭说:“妈妈每天要你那么早起来,和我一起去摆摊,已经很对不起你了,不能再让你睡不好了。” 到此时此刻,苏杭的泪才无声地掉下来。忽然,黑暗中有一双手握住了自己,接着自己的脸被捧起来被温柔地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