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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牙签挑起切好的西瓜块,往她嘴里送。见闻萤回来了,石磊问她要不要一起吃,赵姝萍翻翻眼睛,没好气地说:“人家时间那么紧,我们干嘛打扰。” 闻萤置若罔闻,提着一口气跑进房间,反手锁门,从抽屉摸出手机。 亮起的彩色液晶屏空空荡荡。 试着给郁素发了条短信,确认手机正常,她盯着发了一会呆。 希望破灭,同时带走全身的力气。 她软绵绵地趴在书桌上,承认被昨天林谨承那声笑蛊惑了,总以为他会再打来,至少发条短信吧。 不然根本说不通他为什么笑?为什么不困惑?不反问?好像一下就听出了她是谁。 难道上次同路,给他留下了什么特别印象? 闻萤摇头,撑起手臂坐直,试图驱散那些芜杂的念头,却并不后悔昨天的冲动。 ——起码,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胆小。 结束复习躺下后,闻萤转头看向阳台。 厚实的落地窗帘遮住玻璃拉门,外面的晾衣杆挂满洗好的衣服,林谨承那件校服上衣差不多干了。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眨着眼睛,想起昨天晾起来时,灯下看去校服皱巴巴的。她踮起脚,鼻尖轻轻蹭了蹭衣袖,然后把整张脸埋进去。 他会不会知道她为此特意换了新的洗衣粉。 他会不会知道曾经闻过他的衣服,让她整个晚上怀着悄然的激动,仿佛四舍五入他们就有了某种关系。 他会不会…… 他不会知道。 真傻。 手机在床头一角亮起,隔着枕巾,像宇宙深处一团发光的星云。 不争气地挤出几滴眼泪,闻萤没看就接起,吸吸鼻子,问:“喂?” “闻萤?” “对,请问你是……” “你现在下来。” “我?” “带上我的衣服。” 你谁啊? 她揉揉眼,拿开手机一看。 林谨承。 * 楼道的灯这几天不巧坏了,包家迟迟没找人来修,闻萤打着手电走下五楼。 午夜零点,小街的夜晚还在沸腾。 街口大排档的生意红火,吆喝声随风传了很远,混入不知哪家窗口的麻将洗牌声和婴孩啼哭声,醉酒的年轻男人当街呕吐猝不及防地哭起来。就在上一周,这男人的女朋友吸嗨了走到街上撞了车,送去医院没救活。 连空气都是混浊的,尘埃在光下飞舞。 形形色色的人栖居于此,如同无数搁浅的船只。 所以他干嘛要来? 他该驰骋风浪,是大海的宠儿。 闻萤停在二楼再也迈不动脚,低头抠着身侧剥落的墙皮,心想算了,不下去了,你快走吧,校服在哪不能给。 垂在腿边的手电还亮着,扩散开的光线里,来人从脸、上身到长腿依次浮现。那张脸没什么表情,迎着光源走来有些白得瘆人。 闻萤愣愣地看,感慨气泡一样不断从大脑外溢。 我喜欢的人就算是死人脸也好看啊。 林谨承停下,径直从她手里取过纸袋,拎出折叠好的校服上衣,“你还熨过了。” “顺、顺手。” 面对面站着,他的脸匿在黑暗中,这让闻萤的紧张缓和了些。可他说话时的吐息搅动周围的空气,吹弹到她额头,提醒着相差半个头的距离,仰脸就能轻易吻到。 她不敢。 林谨承没再说话,闻萤被迫与他临场上演仓促的默片。 但就算看不见,依然感受到对方目光,将她自顶至踵一寸寸丈量。 闻萤呼吸不畅,本能地后退,试图打破窒息的氛围,没话找话地干笑:“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素素告诉你的吗?” “我只是回拨昨天的电话。” 完蛋。 “昨……我昨天……” “我不确定昨天是你,不过刚才接通后你承认了。” “……是、是吗。”闻萤手脚有些发软,笑不出来,声音颤抖着,“都这么晚了,你专门跑一趟,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 他气息逼近,“你照片拍的不错,比那些只会冲到面前拦住人走路告白的,写不知所谓的短信其实只想感动自己的,好太多。” 什么照片? 这算什么理由?天选之人? 闻萤一下记起上周郁素还给她的那张照片,说混乱中夹到英语书里。 不会是那时? 她大睁双眼,充满秘密泄露的恐惧。 对于他欺身上前,闻萤下意识抗拒,双手交叠护在身前。 但林谨承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继续说:“还有说什么因为喜欢你,也喜欢上为此努力的自己。实在可笑,告诉我干什么?我对别人是不是努力真的没有一点兴趣。想要我同情吗?还是想让我看看成绩上升了多少,最好表扬一下,再给个红包。” 这人真是刻薄。 他鄙夷的种种举动其实都是自己想做,却没胆做的,一想到这,闻萤涌起不忿,“所以才显得我不一样吗?” “那倒不是。”林谨承贴在她头侧,热气流拂过耳朵,像幻想过的许多次那样轻喃,“我跟郁素以前认识,但她有心上人,想请你帮个忙。” 说完他眼睛对上她的,近在咫尺,一个吻就要成形。 鼻息拂过皮肤,闻萤心脏快跳出喉咙,如果这时把手电晃过来,一定会映出她发青的面色,嘴张着,如被浪头打垮就要溺毙。 可吻并未落下,只隔着微毫的距离,林谨承轻佻地笑了:“我会再找你。” 声带振颤带出的气流音,像在营造深情的幻觉。 你不如干脆杀了我。 闻萤闭上眼。 几分钟后,从楼道的圆形窗洞望去,一辆黑色轿车的尾灯闪了下,沿另一侧的马路开走。 原来是因为郁素。 哪有什么人群中多看一眼的幸运。 现实跟想象永远背离。 * 转天去到教室,郁素随意瞟一眼闻萤,惊愕地大叫:“你熊猫眼好重!那么勤奋吗?” 闻萤恹恹地坐下,很想告诉她不是的,因为昨天幻想中的粉色泡泡被事主无情戳破,冰冷的现实把她冻醒,于是彻夜失眠,痛苦绝望。 闻萤很想这么说。 事实上昨夜回家后,她坐下又复习了两小时,将近三点才睡,像为偿还白天因恍惚拖欠的进度。 头脑无比清明,心思离奇地专注。 毕竟已得知在他眼中,她和那些被取笑的女生一路货色,程度轻重而已。闻萤没有特别难过,如他所说,他们并不认识,一直以来她倾心的更多是想象中的林谨承。 长着他的脸,却完全按她的期望勾画出的人物。 说到底,要让现实里的人完全符合想象,她大抵没那个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