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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朕所愿,但这话可不能在阿姊面前提。“少年少女,性子阴晴不定,说不好怎么熟识,也说不好怎么不熟。” 阿姊似乎想到了自己的从前,随即展颜一笑。“陛下说的极是。见面是机遇,熟识便是脾性了。”她说着,又不免叹息,“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再如何操心也没用!” 这话题已经有点危险,朕谨慎地点头。但出乎朕的意料之外,阿姊并没有顺水推舟地把话头引到朕也该努力造人的方面。甚至,直至谈话结束,她都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她心心念念多年的事情。 要不是朕深知阿姊的脾气——若她知道真相绝不可能这么平静——朕简直就要怀疑朕和谢镜愚的事情走漏了消息。朕相当迷惑不解,直到午后看到这次元正大朝的礼单。玉石盆栽,真迹画卷…… 各种珍稀玩意儿应有尽有,但唯独缺了一项去年存在感极强的礼物—— 没有美人不说,连个能和美人沾边的玩意儿都看不到。 朕愈发迷茫。众臣都这种反应,意味着他们公认这是个雷区;可就算朕不喜女色,也不至于让他们如此避之如猛虎罢…… 而后,朕就想到了那个唯一的可能。回纥献上的美人被查出夹带禁|药入宫,这事儿本就是忌讳;朕还用这个理由借题发挥,让横塞军和定远军痛殴了回纥一次,甚至不惜亲身上阵。如此一来,大臣们不免以为,朕肯定蒙受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朕发个怒,回纥可汗就直接换人了呢);此时再给朕送美人,那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晦气么? 一时间,朕简直哭笑不得。这要怎么说?真是意外之喜? 大概就是要令这天变得更意外,不过多时,刘瑾进来通报,说王相求见。 听了这话,朕不免有所猜测。都腊月底了,王若钧还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又怎么会急到非得今日说?按照惯例,新年过后,朕自会召见宰相们和其余重臣,不是么? 结果,王若钧还真有个坚不可摧的理由。他进门行礼后,一反往常弯弯绕的风格,直接道:“臣年后便是六十有八,已近古稀,欲向陛下乞老。” “王相?”朕愣了愣。说实话,这确实在朕意料之外;毕竟看王若钧之前的表现,朕有八成把握,他是想在位子上待到品秩满再告老的那种人。“王相,为何如此突然?”朕纳闷地问,显出了十成十的疑惑。 王若钧摇了摇头。“陛下春秋鼎盛,又有雄才大略。臣垂垂老矣,想要襄助陛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此,若臣不告老,也是尸位素餐,有失臣子之德。” 他的话其实说得很中肯。因为年纪大,朕早前已经免了他的值宿,能照顾的地方都照顾,更不用提带他南北奔波了。总理尚书省的事情,也是谢镜愚做得多。但问题在于,这些都是所谓的领导特权;就同朕之前说的,王若钧大可以拖到他品秩满再告老,退休金便能更高。 “王相,你这话可不是什么臣子之德。”朕迅速思索着,口上不停歇地和他绕场面话,“你是三朝老臣,诸事资深老到,自不必说。便是谢相崭露头角,也才刚过而立,还有许多要向王相请教的。就算是朕,也得指着王相啊!” 王若钧显然觉得这些话很中听,因为他白须微动,明摆着笑了。“陛下实在过誉。不是臣有陛下说的大能耐,而是陛下虚怀若谷、又爱护臣下。但臣以为,若臣告老,不管是陛下还是谢相,定然只会做得比之前更好。” 这个“比之前更好”含义可谓深刻,朕品出了味道。 不管是运河还是回纥,朕都带着谢镜愚在身边。而朕带他,不仅仅代表他经手的事情多,更代表他的不可取代。朝中众臣都是人精,肯定都能发现,继而纷纷倒向他。王若钧不是不想拖下去,可再拖下去对他无益—— 年纪没有优势,能力又不如谢镜愚;相比死皮赖脸地拖到最后,他更想在自己还算风光的时候告老。毕竟,他就是京畿人士,就算告老也是留在兴京。同僚们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子还是很重要的。 想明白这点,朕也就明白,王若钧并不是虚晃一枪、变相想要提拔,而是真有告老之意。“朕依旧觉得,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听朕还在打太极,王若钧立时急了。“陛下,臣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臣年老疾笃,实在难当重任。”说着,他扑通跪了下来。“臣恳请陛下,许臣告老!” “王相这是做什么呢?”朕赶紧起身向前扶他,“还不赶紧起来?” “陛下,臣……”王若钧犹犹豫豫,半跪不跪——他没达到目的,当然不想起;可朕扶他,他又不能当没看见。 朕便长长叹了口气。“王相历经三朝,兢兢业业,朕实在不愿自断一臂。可王相所言也有道理,即便是朕,也不能强人所难。既如此,朕便准了王相的请求。”朕又忧伤地叹了口气,“毕竟王相为国效命五十余年,鞠躬尽瘁,朕便赐你宋国公,如何?” 闻言,王若钧几乎狂喜。原因很简单:若是他熬到品秩满,最高也就是国公了。“臣谢陛下厚恩!”他复又跪了下去,绝对真心实意。 这事儿来得突然,即便朕动作再快,也要到新年后才能发布正式诏令。但王若钧依旧心满意足地出宫去了,毕竟他知道朕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诓他。至于朕自己,则开始考虑,要不要借王若钧退休的机会,再在朝中进行一次人事调动—— 能补上王若钧尚书仆射位子的人,显然只有谢镜愚;曹矩可能也想跟着王若钧告老,但他年纪不到,应该有按捺下来的自知之明;朝中三位宰相只剩两位,还是缺一个…… 朕思来想去,只能提拔周不比。自谢镜愚调去尚书省,中书令就一直空缺着;如今也是该补上的时候了。虽然周不比年纪尚轻,但他聪敏好学,跟着朕下江南上塞北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也有破格升迁的资格…… 想到就做,朕即刻让人宣周不比觐见。他来得不慢;但在听朕问他想不想做中书令时,他还是愣住了。“陛下,”他震惊过度,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臣首次面圣时直言不讳过了头,但臣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臣对陛下、对吏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说着,他朝朕深深一拜。 言外之意,就是周不比认为自己的升迁速度挺不错了。 朕一边腹诽“原来你知道你直言不讳过了头啊”,一边问:“怎么,朕让你当中书令,你还不想当了?” “臣……”周不比似乎打算承认自己不想当,但后面的话头卡在喉咙——被朕平静的目光堵回去了。“臣自然是想的。” “还是说,你觉得你无法胜任中书令一职?”朕接着激将。 若是说之前周不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