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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便进宫通宵饮宴,第二日随朕一同去上朝。 前三年朕几乎没赐过宴,今年本就该补回来。唯一的问题是,朕依旧得叫上包括雍蒙在内的诸位亲王;但若是顺利,问题会变成突破口也不一定。 朕向来不惧在两难局面中做出选择,甚至还有些巴不得。尽早发现总比养虎为患好,不是么? ** 除夕很快就到了。 因为过年,宫女内侍们比平时忙得多。彻底扫除,准备宴饮,敬神除傩……夜里下过一场薄雪,因着人来人往,还没彻底天亮就被踩没了。 朕无事可做,便让刘瑾在庭前梅树下设好桌案,上置笔墨纸砚,朕自临帖。宫中所藏名家真迹甚众,朕随手挑了份名气最大的。不过,对朕而言,要紧的不是字多好看,而是全神贯注。 等刘瑾提醒该用午膳时,朕已将兰亭帖临了十数遍,额上微微发汗。刘瑾生怕朕着凉,坚持得先换中衣。然而,在他为朕系上玉钩的时候,朕仿佛看见了另一人的影子,还有那个仿佛极其满意的笑容。 给朕挂个玉佩而已,他到底高兴什么?朕忍不住纳闷。 刘瑾给朕整理好衣物,而后上下看了看,突然有点发怔。“陛下近日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是吗? 朕没忍住摸了摸脸侧。“你能看出来?” 刘瑾闻言,立即变得小心谨慎。“老奴不敢妄测圣意,老奴只愿陛下心想事成。” 这么快就被吓住了,朕的君威有这么重?“没事,朕随口一问。”朕颇为无趣地摆手,又想到一件事,“今日赴宴的诸位爱卿什么时辰进宫?” “回陛下,按惯例在未时和申时之间。”刘瑾赶忙道,“您午后还可稍作休憩。” 要通宵守岁,确实得先补足觉。朕又问了问烟火爆竹之类的安排,便用膳安置了。 这一觉甚是神清气爽。 申时一刻,朕换好冕服,自承庆殿去两仪殿。诸臣都到了,同样身着最正式的朝服,恭谨地垂手立在大殿两侧。 虽说朕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除夕赐宴,感谢诸位今年的辛苦工作、还望明年再接再厉之类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最后,朕按惯例祝了众人健康长寿,再喝一杯柏叶酒,便轮到他们说客套话了。 朕素来不喜长篇大论,故而诸臣也学了乖,控制自己的祝词不要太长。即便如此,殿上数十人,轮一圈下来也要半个多时辰。朕实在有点不耐烦,但不好表现在脸上,只能挨个儿打量底下。 绝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毕竟被赐宴是一种无上荣宠。剩下的个别人,倒也不是不笑,只是好似心不在焉—— 比如说谢镜愚。他坐在那儿,看着不动如钟,眼皮却在微微颤着,像在极力压抑什么。 比如说雍蒙。便是盘坐也不能掩盖他的潇洒风姿;更别提他还拈着一杯酒,要喝不喝的模样,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直往对面扫。 ——没错,他对面就是谢镜愚。 朕觉得这真是越来越古怪了。雍蒙这么明目张胆地盯人,谢镜愚不可能不发现,便故意垂着眼睛装没看见。避免对视确实是规避尴尬的好办法,但雍蒙此举为何? 就在朕犯嘀咕的时候,雍蒙突然回转视线,落到朕身上,继而一笑,遥遥举杯。 如果雍蒙是个女人,这个笑容绝对称得上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然而他是男人,还是朕四哥,所以朕镇定地回以举杯,表示朕看见了。但在心里,朕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厉害—— 雍蒙明知道他这样做会引起朕的怀疑,但他还是要做…… 他到底想干什么? 到目前为止,此事不仅无解,还愈发扑朔迷离,以致于朕觉得宴席上的山珍海味都不那么可口了。宴至中途,朕找了个借口退席,径直到边上千秋殿的南阁里消食。 过不了多久,刘瑾轻声来报,说谢相有事求见。 总算不笨……朕心中轻哼,开口准了。刘瑾之前见朕有倦怠之意,已经稍稍避远;这会儿估计觉着谢镜愚宴间还要跟过来必然是有不为人所知的秘事,故而把人带进来后便麻溜退下了。 确实有不为人所知的事,但不是刘瑾想的那几种而已。 “谢凤阁有何事?”朕倚在塌边,明知故问。 谢镜愚并没被难住。“臣见陛下离席,恐陛下身觉不适,便跟着陛下出来了。”他这么说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朕的脸。 被他这么看着,朕下意识地碰了碰脸颊。是有点热……除夕的酒避无可避,喝了不少。“无妨,”朕摆了摆手,“一会儿朕喝过解酒汤再回去。” 谢镜愚依旧盯着朕。“殿上人多,臣也想在陛下这里透透气。” 他这么一说,朕又想起了雍蒙的灼灼注视。“朕上次好像说错了。魏王确实可能如狼似虎,但只对谢凤阁你。” 闻言,谢镜愚眉心蹙起一瞬,不很赞同的模样。“陛下玩笑了。臣以为,魏王殿下不过是一时起了玩心。” 这回答颇有深意,朕不由挑眉。“此言何解?” 谢镜愚思考了下措辞。“像是孩童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便想着弄到手。但真到手以后,要么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要么轻易厌倦……” “总言而之,都是被丢弃的下场,怪不得谢凤阁要敬而远之。”朕替他总结,已经在憋笑了,“朕只是没想到,谢凤阁对自己竟如此没信心。” 谢镜愚顿时变得无可奈何起来。“陛下。”他稍稍重了音调。 “上巳节,曲水桥,嗯?”朕斜眼看他,故意拖长声音。 谢镜愚愈发无可奈何了。“陛下,百姓看不破那些虚名,难道您也不能吗?” “只有你自己觉得那是虚名罢?” 被朕接连揶揄,谢镜愚终究忍不住,上前一步。“陛下,”他几乎是咬着字说话了,“不论是魏王殿下,还是兴京百姓,都无法左右臣,全因臣已心有所系。” 朕眨了眨眼睛。“谢凤阁心系何人?说出来,朕给你赐婚便是。” “陛……”谢镜愚睁大眼,刚想反驳,却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躯连着声音都震动起来,满是不可置信。“陛下……?” 他这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不免让朕怀疑朕平日苛待他。最近朕什么也没干吧?还好心少召见他几次、让他有空走访同僚呢! “怎么,你还是不要?”朕可是逾时不候啊! 谢镜愚张了张嘴,却没立刻吭声。而后,他又试探性地朝朕的方向走了两步,过分惊喜加之举棋不定:“陛下,您今日……喝了多少?” 怎么着,他还以为朕喝多了不清醒才许他? 一而再再而三,朕着实丧失了耐心。“闭嘴,过来。” 约莫是朕的君威又开始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