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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还帝乡 夜里吹起风, 满树的梧桐叶被晃得哗哗啦啦,想来明日又是个雨天,床帐里的少女又翻来覆去到半夜才阖眼。 醒来时外头阴沉沉的,瞧不出是什么时辰, 院里空落落的, 秋千被风吹得微晃, 石凳上吹风的福宝见夏意出门朝她腿边来。 它大抵也觉察到了景深不在, 昨夜里就黏她。 夏意领着它,到厨里拿了块昨日的软香糕放进它的小碟里, 见碗里水见底, 又到井边汲水给它。 这些事,往日多是景深做的。 给福宝舀好了水,撑着下颌看它卷着舌尖饮水,呆了会儿才给自己热粥饭吃, 孤零零坐在堂屋里,总觉得景深会在下一刻出现, 撑着哈欠钻进厨房找东西吃。 思及此,她大口塞了几勺饭,又非再见不到景深, 她多吃几回饭就又能见着了。 这话是景深同她说的,他还说他回去后会替她在京里找阿双姐姐, 这样,日后也不会一年只收她一封信。 吃完才没再胡思乱想,揉了揉福宝就出门找芝婆婆去, 前些日子芝婆婆还说她懈怠,如今得补回来才是。 尔后三四日,她都按景深教她的法子做,不去伤心,偶尔奏效,可心底终究空落落的,该她难过时还是会难过,望着橘红指甲会发呆,看见他画的画儿也会出神,发现石榴树上的石榴变大也会想他。 就连先生,好几回做饭时都忘了这事,多做出两人量的饭菜,又气又笑。 在他走后第六日,夏意竟在门外见着了阿溟,不信似的揉了揉眼睛,阿溟无奈,摸着耳朵交给她一封信,说景深走至半道险些就折回来,后没法子他才找了匹马送信来。 熟悉的倔脾气,夏意忙刼刼拆了信,看了又看,末了也写一封交给阿溟,苦了阿溟又骑马往回赶。 这是景深离开后送来的第一封信,夏意之后又捧着看了几回,仔细收好放在妆台小屉里,点了点粗眉毛的木头人偶脑袋才去忙别的。 *** 马车到京畿时已是十日之后的事了,走至半道被遣回若榴送信的阿溟还未追上来,驾车的只有阿观一人。 阿观远远见着城门后拭了拭汗,虽是秋阳,亭午时分还是热的,他咧嘴笑道:“世子爷,就到了。” 里头的人本盯着左手小拇指愣神,听了这话撩开帘子,城门处有十来二十个百姓排着长队进城去,挑着担子闹闹嗡嗡说着话…… 时隔一年,他又回了这繁华之地,倒有些不适应。 景深放下帘子,点了点倚在马车壁上半枯的莲蓬,笑了笑。 阿观进城时拿出块令牌,守城官兵看后直接放车马进城,不过才走到城门内八方楼脚下就教一群人拦住。 “车内何人,还不速速下马?” 听着这声儿,景深当即打开马车门,马车前头围着黑压压一群人,宫里宫外的兄弟友人全都候在这处。 大喜跳下车,头个朝他跑来的正是当初秋狝时他弄丢的景随,如今景随已快幼学之年,个头长了不少,一头撞来他身上,抱着他景深景深的叫个不停。 后头景和见状,前来提他,揶揄道:“是谁说过不再缠着他的?” 景随一听,忙松开景深,一旁乔装过的小内侍忙上来给他擦泪。 “景深,当初都是我不好,不然你也不会去那穷乡呆这许久。”才一说完,脑门便吃了景深一记。 只听他美滋滋道:“谁说我去的是穷乡,我去的是山清水秀、美得不能再美的地方。” 景和挑眉看他眼。 话次间又围上来几人,其中宁家兄弟二人在最前头,方才马车下喊话的便是宁以南,景深见他后当即调侃:“一年不见,可是又偷偷拿陶泥抹脸了?” “你好得很,我便是黑也比你俊朗上百倍。” 有人便道:“他这样不也是为了我们好辨别?” 宁家兄弟同胞,自小就生得一模一样,便是与他们一同长大的少爷们都分辨不出,直到宁以南好玩“泥巴”后,肤色愈来愈黑,自然也好认得多。 一群矜贵少年们顶着亭午日光,站在简陋马车前说了半晌才觉傻气,转身一瞧,城门处进进出出的人都偏着头看他们,景和最是年长,此时颇为难堪地咳上声:“不若先移步藕花巷,为候你来阿随连午膳都不肯用。” 皇子不肯用,余下众人定也是未曾用膳的。 景和又补问句:“阿深意下如何,可急着回王府见四叔?” 想到他父王,景深轻撇了撇嘴,端出副小孩儿未讨到糖吃的口吻:“怎不见他接我来?罢,先同你们去藕花巷小坐会儿。” 听他这语气,素来沉稳的宁以北都笑起来:“这话倒像是置气小孩儿说的,今朝我们可见过睿王,他若不是听我们都来,早便自己来迎你了。” 景随也凑来附和:“宁大哥说得正是,今儿一早我就和五哥到睿王府,四叔他只差没喜出褶子来,早几日还差人从岭南送了荔枝回来,我替你吃了些,倒比送进宫的还要好吃。” 说着走至一架马车前,他邀景深:“坐我的马车!” 若放在往日,景深说什么也不要和这个黏人小子一起的,今日回应他算是破了例,转头与阿观嘱咐跟着马车,暂不回府。 景随问:“作何不教马车回府?” “马车先回府,我却不在,岂不是让父王和椿娘空欢喜一遭。” “可它破旧得很,跟在我的马车后头有损我皇子威仪。” 于是他头上又挨了记,景深就像个老先生,像模像样地说教起他,听得景随直皱眉,苦苦央他:“今日好容易不用念书学道理,你就别说我了。” 这可怜模样教景深想起了不爱念书的李俊宝,不禁又想一阵若榴的人和事。 景随听他不说话了,也就安静闭嘴。自从秋狝那事害得景深被送去乡下后,他就好生反省过,决计他回来后再不死缠着他。 可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儿,素来潇洒英朗的景深,竟然学姑娘家染了指甲! 虽只染了小小的一根指头,可那抹橙红比日落时的云霞还晃眼睛。 不过在马车上他始终隐忍,待到藕花巷,一下马车就与众人说了这事,之后景深的手速被围观,一句又一句的打趣往他头上砸,他皆未理睬,只暗暗稀罕自己的小拇指。 藕花园乃是京中少有的清净之地,园主乃是京中富商大贾,园内庖人五湖四海皆有,富贵闲人往往不愿去甚么京中名楼小聚,而是来藕花园内。 途径藕花池,宁以南替景深遗憾:“可惜过了藕花正好的时节。” 景深轻笑声,心道他才不需看藕花,他有夏意送的莲蓬,比藕花池好看千百倍。 坐在水榭时大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