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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打扰长眠之人。 只是对于这位像是蒙了几层纱的夏夫人,景深好奇不已,此前耳闻过几回,于他看,先生的夫人该是聪颖慧丽的女子,夏意也同他说过她娘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话,这定不是俗人会的东西。 到杏花花瓣上的露珠蒸干时候,夏意先从坟茔前过来,悄声道:“爹爹还有话要和娘亲说的,我们只等着他。” “嗯。” 静默等着时候,夏意忽说:“过几日,我陪你去河畔。” 陪他在河畔烧纸钱给他娘亲。 知晓她是怕他难过,景深弯唇笑了笑:“我娘定会喜欢你的。” “为何?” “你是第一个给她做寒衣的人,她不稀罕你稀罕谁?”看她得意,他又补一句,“我娘亲素来喜欢傻乎乎的姑娘,那时家里添了个叫阿圆的堂妹,她恨不得日日去看她。” “哼。” 景深安静坐在石上笑,看先生在坟前烧他写的书信诗词,视线又落回夏意身上,少女脸颊白皙,杏腮在杏花林的映衬下染了薄粉,与那日在月下时红得一致。 “有句话……”他忽然开口。 夏意转回眼。 “有句话近来一直想说,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 “你近来——”他定定瞧着她脸蛋儿,缓慢伸出根指头去戳她脸颊,停在左边梨涡上,徐徐道,“你近来梨涡也变浅了……” “嗯?”她不解偏头。 “你昨儿不是说腰身胖了么,有没有想过,其实你脸蛋儿也变圆了?” 第47章 春气暖 寒食后一日乃是清明, 三月伊始。 皇家祭陵、百姓拜祖的日子,夏先生家里却无这事…… 早失怙恃,从记事起就已住在省城慈幼局中,有妇人说他本姓夏, 生辰在上元佳节, 却说不出他父母亲人是谁, 时日久了, 他便也变得不在乎。 幸而聪慧好学,做工之余抄抄书, 或是蹲在书院墙角下听书也学得一二道理去……机缘巧合下, 他教一位姓孟的先生撞见,孟先生瞧他机敏,多盘问他几句,此后几日更是默默观察他, 愈发觉得他资禀过人,便在回京前问他可愿随自己回京念书的话。 那时尚不及十岁的孩儿呆呆邓邓, 念书这事是他从未奢想过的,他遂问那孟先生:“若我去京里读书,还会有睡觉的地方吗?” 慈幼局里与他同住一屋的小兄弟, 才来时浑身秽臭,听是没住的处所, 在庙里避雨时给人打了……他不愿那般脏兮兮的,哪怕给米店扛五六袋米他自己也不脏的。 孟先生听了他的话,朗声大笑:“学院里遍地皆是能住的地方, 你想一人住一间房都是成的。” 念书与干净的房子,是年幼时的夏先生最渴盼的东西,于是他十岁那年就随孟先生进了京城。 通都大邑,大千玩乐并未蒙了夏先生眼去,同宿生宝饰绮绣也未萌慕艳意,自始至终都记着孟先生的话,勤恳踏实,天子脚下矜贵子弟都知晓孟先生有这么个好学生,大都与他交好。 原本众人眼中将来堪当重任的大才却在秋闱前离了京,此后十余年再未听闻过这人消息…… 若榴地小,先生将悬杪堂打点得比他曾呆过的学堂还要整洁,闲闲过着日子,昔日朋友甚少还有往来,更莫说去祭不知在何处的先祖了。 听了这席话,坐在柳树上的景深许久才回神,问:“那先生为何会突然离京?总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忽地就离开……” 树下少女拍拍袖子,轻飘飘哼上声:“今日的日额已用没了。” 实则是她也不知为何了,这些还是听她娘“说”的。 树上景深没再揪着这事不放,而是因她的话气笑来,问她:“如今已是三月了,如何还要定‘日额’?” 自那日杏花林下他说了句实诚话后,她便端出气包子的秉性,每日与他说几句话都定好来,称作“日额”,说等到三月清明再同他正常往来。 更惹人笑的是,有时分明是她忘记这事先开口来,也要扣在他头上,吃饭时都不忘鼓着腮帮子,就像他曾在深林里头见过的松鼠似的。 处在下风的夏意又哼一声,问:“你还没摘好么?” 景深笑,抱着树干上搁着的一捆嫩柳枝一跃下地来,分了一半去夏意手上。 今日她穿着那条水绿色的裙子,咳,他也穿着那身蟹殼青的…… 折柳本就要穿应景颜色,他默默想着,目光又落去夏意脸颊上,脸蛋比别的地方都要有肉些,软白的让人想揉一揉。 可这是个逾矩的念头,景深有些遗憾地垂下眉宇,顾自弄起手上柳条来,一边往小院回去。 经了寒食日,小院门楣上已挂上了好几串柳条穿好的“子推燕”,雏燕便对着面粉和着枣泥捏成的燕子吟吟不停,福宝日日在阶下张望着脑袋,恨不得吃东西也能仰着头。 进院里时先生正在庭边浇灌冷饭瀋,等清明雨后就能生些青翠苔藓出来……因二人脚步轻,他也想着事就没听着人走近,直到发冠上被人丢了样东西,头略觉一沉他才搁下葫芦瓢转身。 一袭浅绿色衣裙的小姑娘头上正顶着个绿油油的柳叶帽,背着手认错:“爹爹这般高,只能用丢的了。” 说完又念一句俗语:“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 夏先生想着理了理柳叶冠,摆端正了才摇摇头问她:“写清明的诗会背几首了?” 夏意:“……” 所幸先生只是这么一问,没再说别的,只重新拾起葫芦瓢沃饭瀋养青苔,夏意忙溜回石榴树下找景深,他比划着做了一半的柳叶帽请教她,两人便头抵着头窸窸窣窣忙碌起来,直到景深也戴好绿帽……柳叶帽才又去寻别的事做。 傍晚河畔,村人们陆续烧纸钱时夏先生也领着二人去祭已故之人。 翌日傍晚同样,为了景深娘亲又烧了许些,蹲在火堆旁的景深像个小孩儿似的,同他娘说了好些他爹的坏话,说着说着左耳就红烫烫的,于是乎一口咬定是他爹也在说他的坏话。 若非时机不对,夏意真想笑上两声,心下好奇想景深爹爹会是什么模样。 初时听说他是为了景深堂弟才送景深来若榴的,就觉他是个偏心爹爹;后又说要让景深在若榴呆上一年,又觉是个狠心爹爹;再后来听景深说许多同他爹爹斗嘴的事,偏心和狠心之上又添了个童心。 就像书里写的一个大将军,外边看颇负意气,长着一圈大胡子,心底又有一处能化作绕指柔…… 于是待景深喋喋够、火光欲灭时她问他:“你爹爹是将军吗?” 好巧景深爹爹也很厉害的。 “将军?他只有将军的脾气。”又有哪个王爷将军能比得过他的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