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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人 BY: 朱雀恨 01 冬日的阳光惨白刺眼,他眯了眯眼,刚要戴上帽子,急刹车声已经响起,身体被撞飞的那一刻他并不觉著痛,只是想:一切都结束了。 醒来的时候,他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动了动,手脚居然齐全,摸摸脸,才发现脑袋上缠满了纱布,变成了猪头。 “24床,你醒了!”护士冲过来:“感觉怎么样?口渴吗?哦,差点忘了,你才动过手术,不能喝水。”她掏出手机,热切的目光烫得死小鸡:“你叫什么名字?家里电话是?” 居然用手机联系病人家属?护士的公而忘私叫他感动。 “我的名字?”他努力眨眼:“呃……不记得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他的病床比医学院的解剖台还要热闹,主治医师来过了,脑外科主任来过了,最后,连享受国家津贴的记忆学专家都来了。 老专家的谆谆教导中,实习的小医生们刷刷刷记著笔记。 “这是一例典型的逆行性遗忘症,由于车祸造成的脑损伤,患者失去了身份记忆,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家人、过去的经历,但他的常识记忆没有受损,也能形成新的记忆。” “24床,”老头转向他,笑容和蔼:“日本的首都是哪里?昨天晚上你吃了什么?” “日本首都是东京。昨天的晚饭么,”他掰著手指,开始细数:“王护士煮的明虾,李护士做的鲈鱼,张护士的妈妈送了香蕉蛋糕,还有,”他抬头,实习医生里一个美女红透了脸,他倒笑得大方:“陈医生,谢谢你的寿司卷。” 老头愣了半天,开始诡异地咳嗽。 他无比同情地目送医生们离去,其实他觉得自己更值得同情,窗外冬日的阳光暖得像只温柔的手,而他却被困在床上。 他打了个哈欠,翻开昨天的晚报。在副刊的中缝,他找到了那则寻人启事。一般而言,寻人启事的照片都有神奇的效果,不是像白痴,就是像逃犯,然而眼前这张却是个例外,即使报纸的印刷不够精良,即使缠著一头纱布,照片上的男人依旧亮眼。 当然这也不足为奇,真要帅得没边,上不上照根本不是问题。他很清楚,因为他就是这张脸的主人,虽然他并不适应。 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他只觉得荒唐,这张脸优雅俊朗,近乎完美,却跟他格格不入。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失忆人往往会遇到自我认同危机,他需要时间,需要适应。 他笑,他说:我需要知道自己是谁。 于是报上登出了这则寻人启事,一登就是两个月,从未间断。寻人启事的费用当然不是他出的,护士跟他说过,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口袋里只有一些零钱,皮夹是空的,没有证件,也没有信用卡。替他付住院费、寻人启事费的是交通事故的肇事者,一个叫苏宇青的男人。 他没见过苏宇青,护士们却见过。据说他刚做完手术的那个晚上,苏宇青守了他一夜。护士说起这件事,一脸的微笑:“他那么紧张,我还以为他是你哥哥呢。” “能不紧张吗?”他笑:“我死了,他就不是交通肇事,而是过失杀人了。” 话是这么说,对于苏宇青,他并不反感,甚至挺想见一面的。然而,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工作繁忙,苏宇青再没来过医院,苏宇青的秘书倒来得很勤,隔个两、三天必然出现,问问治疗情况,再送上些水果或是营养品。 等他可以下地的时候,苏宇青的秘书带来了两套运动装,从款式到质料都很舒服,优雅而不张扬。秘书说,这是苏宇青亲自选的。他笑笑,没说什么,第二天却早早地换好了衣服,出去小跑。 跑完步回到病房,他发现屋里多了一个花篮,密密匝匝全是纯白的玫瑰。护士兴奋得脸都红了:“漂亮吧!苏先生送来的。真不巧,人才走。” 他快步冲到窗边,护士也跟了过来,指住一个刚走出病区大楼的男子:“就是他。” 隔了十几层楼,他看不清苏宇青的面目,只知道那是个高个男子,穿的是灰色的西服。苏宇青走向一辆白色的跑车,拉开车门,却又停下来,抬起头,朝病房望了过来。 他不知道苏宇青是不是在看他,有没有看到他,反正那几秒钟里,他一直盯著苏宇青。 随著车门的合拢,白色跑车飞驰而去。 “真爱开快车,”他吹了个口哨,“难怪我倒霉。” 02 医院的柳条渐渐泛绿,他也慢慢恢复了健康,记忆却没跟著恢复,医生说这个急不得,巧的话,几个月就恢复的人也是有的,不巧的话,医生没说下去,显得有些为难。 他笑:“那也挺好,说不定我欠著一屁股债呢,这下好,不用还了,还没心理负担。” 虽然这么说,其实他很清楚,他不可能欠著债。报上的寻人启事登了那么久,连电台、电视广告都发过了,可几个月来,除了推销保险的、打骚扰电话的,没有任何人找他,他要真欠了债,哪能那么太平? 护士们有时会一脸怜惜地看著他:“这么帅,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呢?早知道,我来冒领了。” 他照例笑笑,心里却有些空虚。刚知道自己失忆的时候,他并不著急,毕竟失忆的只是他一个人,他相信总有人记得他,会来找他,给他一个名字。然而没有,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狐朋狗友,也没有红颜知己,连个债主都没有。他不禁要怀疑,我算个什么东西? 既然谁都不来找他,他决定去找他们。可是从哪里著手呢?他车祸时穿的衣物沾了血污,都被处理掉了,唯一留下的是个空空如也的钱包。参加急救的护士告诉他,他被送到医院时穿的是牛仔裤、黑色羽绒服,从头到脚都是最普通的装扮,扔到人堆里即刻湮没的那种。 “你大概感冒了。”护士想了想:“我记得你戴著口罩的。” 虽然没什么头绪,他还是溜出医院,去了车祸的现场。那是一个十字路口,车流如织,他沿著四个方向都走了一遍,意料中的,没有唤起任何记忆。他有些沮丧,却没有放弃,以后的日子,他天天到这个路口报到,每一家便利店、每一个书报亭他都问过了,没有人记得他,他最大的特色就是这张脸,戴上个口罩,谁还记得住呢? 天越来越暖,出院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护士们很替他著急,他没有学历、没有身份证,连个名字都没有,出院以后该怎么办?别说找工作,就是租个房子,也得要证件啊。看著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