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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记得那一日,他坐在陶攸宁院落的墙上,心中烦闷不已。一大早便见洛庭之负气从房中走出,提起剑不知所踪。 他永远记得那一日,院中桃花开得正好。 陶攸宁眼前蒙着白布,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摸索出来。 他嘴角翘着,一枚梨涡若隐若现,小心翼翼摸到树下,忽地被井绊了一跤,狼狈跌倒在地。 桃花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他愣了许久,拾起一朵递到鼻尖,无声地哭了。 时至今日,顾追甚至恨他,为什么当初要救他,让他此生活在歉疚之中,永无天日。又恨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好,否则他一世张扬跋扈,怎么会体会到俗人求而不得的苦楚。 “顾大哥,其实有时候我也想,若救了你,却让你良心不安,是不是也是一种自私。我也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少不更事时总以为自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若我当时知道后事,我也不确定,还会不会救你。”陶攸宁笑道,“与其说是你的劫,不如说是你我的劫。不过后来有了无忧便好多了,我如今衣食住行俱与常人无异。俱是天意,道法自然,有些事便不要强求了吧。” 强求。 顾追不再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 他偏不信命。 他偏要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简介:八年前,陶攸宁为救顾追泄露天机遭天雷之罚,青梧道人封印阴阳眼,陶攸宁因此而瞎。 顾追: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的戏份竟然还没有狴犴多。 狴犴:可能因为你不会喵喵叫吧。 第54章 谢礼 [伍拾肆]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门主。” 陆衍从卷帙浩繁的公文中抬起头来,接过来人手中泛黄的册子,冷声道,“怎么花了这么久。” 薄薄的纸页上赫然着映四个字:溯心结境。 他本来一张面皮就生得极冷,嘴角微微向下一动,便显得森严无比,那人冷汗涔涔忙不迭告罪,“回门主,自各门各派围剿钟萃道以来便与魔界交恶,魔君辖地出入甚严,是以耗费了些时日。” 陆衍不置可否,挥了挥手,那人便先行告退。 陆衍将置于一旁,继续处理手中的事务,怎料提笔落了几个字俱是不满,唇间溢出一声叹息,心神不宁。 他蹙起眉将公文收到一旁,取过翻开来看。 不是什么高深的秘术,他跟着扉页轻念咒语,手中结印,继而凝神聚气,不过多久便觉身子腾空而起,落入一片广阔无垠的云间。 照书上所说,他可以随便想一个人。 还未待他想好,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人影,笑得极为灿烂,很不庄重的模样,眼尾透着狡黠,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不好好梳理,几根花里胡哨的小辫收进歪歪扭扭的玉冠中。 陆衍下意识就想让他站好,才反应过来不过是梦境而已,无语失笑。突然间眼前一晃,眼前白茫茫云海如波纹一般荡漾开来,一阵晕眩过后,陆衍再睁眼,登时愣住了。 “以后,这便是你哥。” 他爹陆与非一张脸冷若冰霜,将幼小的陆沁推了推。 陆沁生得矮,脸上却肉呼呼的,一双眼睛肿得通红,怔忡地抬眼看了看他首次谋面的爹,和同样冷若冰霜的“娘”。他分明害怕,却仍是憋出一个笑来,怯怯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陆衍感受到他娘按在他肩上的手扣得死紧,很疼,他没有应。 这有点意思。 虽然陆沁来摘星楼时陆衍已是个半大少年,往事确还历历在目,可若光凭他回忆,决计不会如此清晰,如此事无巨细。 陆衍到底是少年心性,虽白日里没给陆沁好脸色看,到了夜里仍是忍不住到他房门外,想看看这个杂种弟弟在干些什么。 这个原本叫做金茜的小家伙倒是没有哭天抢地,而是趴在桌上数着什么东西。 “两百九十七、两百九十八、两百九十九……三百。”陆沁手指戳着布巾上圆滚滚的小豆子,“三百颗炒魔豆。那我再活三十年的话,那么就是一个月吃一颗炒魔豆。然后我就可以去找娘亲,她给我买新的炒魔豆。” 陆衍心想,一个月吃一颗,要吃三十年,明明需要三百六十颗。 而且这包东西放到下个月就坏了。 陆沁忽地回过头来,看见窗上一个人影,“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陆衍羞恼起来,刚想掉头就走,门却开了,陆沁抓住他的手臂蹦跶,叫道,“哥哥哥哥!” “闭嘴。”陆衍连忙进了屋,捂住他的嘴。 陆沁安安静静地等他移开手,笑得眉眼弯弯,“你来找我玩吗?这里床好大,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呀?” 陆衍没理他,抿着嘴不知看哪里。 陆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是桌上那包炒魔豆,他二话不说把布巾包起来塞到他手里,“哥哥哥哥,我最喜欢吃的炒魔豆,给你!” 陆衍拿着那包不值钱的东西,本该不屑一顾地丢还给他,可是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道,“三百颗,都给我吗?” “嗯!”陆沁笑着点头,“都给你呀,都给你!”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重重云海当中,只是这回云雾飞快地向后掠去。 陆沁的身子拔高了许多,身上瘦得像一杆竹,只有两颊的肉还没消,一张小脸仍是圆乎乎的。他扯着一只巨型风筝御剑飞得歪歪扭扭,还非要吹牛,“哥!我飞得比你还快啦!哈哈哈!” 两人拿着风筝回到摘星楼,迎面撞上陆夫人,陆沁连忙抢过陆衍手中的风筝,唯唯诺诺地叫了声“娘”。 陆夫人没看见他似的,拿过一旁的竹尺就往陆衍手上打,啪啪啪几声刺耳无比,陆沁瘪着嘴站在一旁,眼眶都红了。 “成日不学无术!往后摘星楼姓什么都不一定呢,还巴巴儿赶着教人家学这个学那个,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好儿子!” 陆夫人骂完啪地一声丢下竹尺,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应声而断。 陆衍看着无比清晰的回忆叹了口气,陆沁泛红的眼圈烙在他眼底。他记得,从那以后,陆沁便不嚷嚷着学这学那了,成日睡到日上三竿,醒了便去湖里捉虾弄鱼,游手好闲,招猫逗狗,安安心心做一个废物。 可陆衍知道,他这弟弟脑子灵光得很,本不该庸碌一生。 他骂过陆沁,“我需要你让吗?瞧不起谁呢?” 陆沁笑嘻嘻地打哈哈,最后低声道,“我不想……不想再看你被打手心了。” 画面又是一转,陆衍心道不好,眼前是熟悉的陈设,陆沁攥着他的腰带,眼中委委屈屈的: “……我、我帮你就是了。” 猛然间轻飘飘的身子一沉,陆衍睁开眼,屋内烛火摇晃,面前仍是案几和那本。陆沁刚刚推门进来,被他吓了一跳,“哇哥你干嘛呢,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洛庭之醒了?” “醒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