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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珏眼神闪了一下, 半晌嫌弃道:“娇气。” 褚襄像喝药一样一口气喝掉一碗羊奶, 憋着恶心, 笑着点头:“是是,臣的确是比不了君上,英武勇猛。” 在星空里,虽然物质贫乏,口粮多半都是营养液,营养丸,但那些东西绝对不会有怪味,只是寡淡些,也不会引发过敏、消化不良等等奇怪问题,所以褚襄非常不习惯这种没有经过精细加工的羊奶,捂着嘴巴,脸色愁苦。 水被递到嘴边,褚襄恹恹地摇头拒绝,蓝珏看他的确面色不好,急忙拿热水泡了一块行军的干粮,泡软了拿给褚襄。 “吃些主食,只喝奶的确会反胃,你又喝得那么急,压一压。” 吃了块没什么味道的面饼子,褚襄确实觉得舒服了许多,嘴巴里的腥味也淡了很多,腹内变得暖洋洋的,有点热,所以昏昏欲睡。 蓝珏坐在他旁边,似乎是随口说道:“我记得,你不是北方人士吗,北方一向是苍茫壮阔,都说一方水土一方人,怎么出了你这样文文弱弱的家伙?” 褚襄笑了一声,心说我打遍全宇宙难逢敌手的年代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困意弥漫,他随意回答:“那么南方既有温婉秀丽的水乡锦都,灯红酒绿莺莺燕燕,养出来的君上不还是半点不通风月吗。” 蓝珏摩挲着刀柄,忽然道:“也不知是谁不通风月。” 他们正在说着,只看见齐国的营地那边分出了一小队人马,嘻嘻哈哈春游一般,走到城下空地,支起火把,点起营火,火上赫然架起一只鹿,他们围着那篝火开始烧烤起来,不大一会儿,肉香飘出好远。 “这是玩起心理战了。”褚襄随口点评,“平临被围,物资短缺,自然是能节省就节省,他们这跑人家门口去大摆宴席一样吃吃喝喝,还真是拉仇恨。” 蓝珏的眼神再次闪烁了一下——当褚襄那层完美伪装稍稍松懈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他会率性地脱口而出一些奇怪的词语,这个人神秘,又神秘得如此坦荡,蓝珏从来不喜欢在世俗里沉浮,随波逐流,所以这种异常的灵魂所生出的光辉,几乎让他无法不被吸引。 他盯着那人斜倚在行囊上的身影,微微弯起嘴角。 ——你既然喜欢演君安臣乐的戏码,那就和你玩吧。 城头依然漆黑一片,于是下方的篝火晚宴显得更加热闹起来,十来个士兵搬出酒坛子,开始边吃边喝,大声唱歌,故意把肉嚼得响亮,盛赞烤肉的肥美多汁。 褚河星刚才呼噜呼噜喝了一大碗肉汤,这会儿又瞧着人家的烤鹿肉眼馋,但没控制住,打了一个很响的饱嗝儿,被女刺客白宁唠叨了好一会儿礼仪。 褚襄笑着摇头:“行了行了,别说她了,哪来那些烂规矩。” 几天相处,白宁也知道褚襄是个什么性子,啐道:“呸,都像先生你一样自由散漫,快到而立之年连个夫人都讨不到!” 一击命中核心,谢知微在频道里笑得震天动地,龙雀舰长恶名在外,整个人随性放肆,连总舰队长都敢去撩一撩,但真正的恋爱竟然一回都没有。外人都以为褚舰长玩心重,不长情,但实际上,真正和褚襄交心的战友们才知道,放浪形骸只是一层外衣,内核里的褚舰长被四维时空战术理论塞得太满,是纯白到了芯里,根本屁都不懂。 就比如现在,褚襄回答:“追我的女孩排着队能绕天衍城一圈。” 白宁啧了一声,五个姑娘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是谁也不信,一致鄙视说大话不打草稿的褚襄。 谢知微惊奇:“舰长,我以为你喜欢男生?” “呃……”褚襄想了想,“不知道,可能,人对了,性别不重要吧。” 谢知微拉长声:“唔————” 他们忙着在频道内斗嘴,没有人注意,蓝珏在旁边一字不落全听了去,并且眼神变得幽深冷冽。 过了一会儿,谢知微又说:“舰长,今夜务必小心夜袭。” “我知道。” 赵国既然试图在此堵截西唐队伍,什么都不做自然不可能,但夜袭是最基础的一招,他们想得到,蓝珏也想得到,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赵国究竟在这件事上拿了多少好处,这个好处有没有大过一个平临城。 平临城现在不只是一个小城,城里有一位临城君,实际上那位临城君的价值,远高于一座不算大的小县城。 吃着鹿肉的士兵们载歌载舞,甚至唱起了平临这边的民歌,想来是新学的,因为实在荒腔走板,难听至极。 就在此时,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城头依然漆黑一片,但劲风呼啸,那枚羽箭似乎带有空腔,气流穿过,发出尖锐得让人脊背发寒的尖啸,箭矢穿过士兵手中的鹿腿,洞穿他大张着要去咬肉的嘴巴,油花混合着鲜血喷涌而出,片刻后,他才缓缓倒下。 “敌袭,灭火,灭火!” 城头漆黑,黑夜里的射手居高临下,点着营火玩心理战的士兵就像被加亮标注的活靶子,锐利的风声呼啸,尽管篝火已灭,但弓手似乎已经记住了方位,并且完美预判,扑通扑通,人体倒地的声音在万籁俱寂中传开。 齐国的士兵摸着黑,向城头射箭,究竟射中了什么就不得而知。 只听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从城头传来: “平临虽小,却非任人鱼肉之地。还请各位拿出该有的尊重来。” ——临城君。是那个年轻的富商,月光透过云层,隐约照在城头,影影绰绰的影子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自诩正规军的士兵是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玩什么心理战了。 褚襄不由得赞叹:“那个射手非常厉害。” 敌人是心理战术,临城君又何尝不是,那名射手明明可以无声无息杀死敌人,却偏偏拿出带有空腔的响箭,杀得高调至极。 “怪不得一座小县城能在两国军队之间支撑下来。”蓝珏也露出赞许。 但褚襄摇了摇头:“君上,任何人都知道,他撑不下来的,这只是一座弹丸小城,势必会归属赵国或者齐国,最终只能是二选一,不可能遗世独立,所以,这位临城君的目的,现在昭然若揭了。” “目的?”蓝珏问。 “君上,曲凌心的判词,您在都城时刻意传播的那些诗歌、预言,看来传播得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