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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铺就的院落,因年代久远,石缝间长满了青苔细草,此刻那青苔细草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血雾,原先的颜色已瞧不见了,只余一阵乌黑。 陈锦是见惯了血的,所以没有太大的反应,陈珂却不知这点,还当她是他原来的妹子,忙错身将陈锦完全挡在了身后,陈锦抬头,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不过,方才那只眼也够她把院子里的情形看个分明了。 老太太坐在院子屋檐的廊下,身后站着莫氏、陈夫人以及万姨娘,还有各房丫头;陈淑跪在台阶下,在她身后几步之远的地方还跪着个丫头,丫头身上穿一身单薄的衣裳,背脊挺得笔直,不知确有风骨还是逞强,不管哪种,陈锦都佩服她的勇气。 院子里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陈锦从踏进这院子起,便闻到了这股气息,此刻眼神渐深,仿佛这味道激起了她潜藏的本能,刺客的本能。 她垂于身侧的双手有些抖。 其实,她并不喜欢杀人。 当利刃割破皮肉,仿佛割在丝帛上那般,响声低裂沉闷,却又十分短促,像催命的时辰。这种感觉时常让幼时的她害怕,她的师父教会了她许多东西——杀人、救人、命运、生活。 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手抖,抖得险些拿不稳剑,尤其在明白自己杀了人之后,感觉更甚。心慌彷徨得不知所措,心中的悲伤汇聚成巨大的空洞,像午夜空无一人的坟地,绝望得连害怕都忘记了。 “祖母,这是怎么了?” 陈珂的声音将陈锦的思绪拉了回来。 老太太没说话,跟前的吴嬷嬷走下台阶来,先向陈珂及陈锦见了礼,用那历经沧桑的嗓音缓缓说道:“三姑娘院子里的丫头一大清早跑来,说兰儿死了,是被害的。” 闻言,陈珂心下一沉,“谁害的?” 吴嬷嬷斜瞟了一眼跪着的陈淑,陈珂脸色一变,便要上前去,衣袖却被陈锦拉住,陈锦低声道:“大哥莫冲动,凡事要有证据。” 陈珂心绪难平,但终究是没有当场爆发,只对着老太太躬身道:“没成想在这佛寺里,还有这些事让祖母烦心,是孙儿处事不周。” 他没说的是他的母亲教女无方,身为兄长,他亦有严重失责。所有人都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东府做出的这些丑事,那些话他便说不出口了,深深的为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感到羞耻。 老太太想来是已经气过了,这下当十分平和,说道:“你昨晚才刚回来,那丫头却是一早就不见了的,哪里怪得着你。” 莫氏早已有些六神无主了,初见陈珂进来,她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然而陈珂说的这些话将她一瞬间又打到了谷底,甚至比方才那丫头突然冲进来跪在院子里更让人绝望。 莫氏膝盖发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母亲,淑儿定是被冤枉的。” 老太太连话都懒得跟她说,还是陈夫人将人扶起来,轻声劝道:“大嫂别急,如今单凭一个小丫头的话也是不可信的,咱们定会还淑儿清白。” 陈夫人这话说得十分在理,莫氏却越听越害怕,她想起陈淑那日回来,脸上带着伤,说兰儿那丫头跌进井里淹死了。她当时想,这里是佛寺,近日宾客又那样多,谁会去管一个小丫头的死活,哪里想到,竟是被自己的人坑了…… 想到此处,莫氏抬眼望着院子里跪着的那丫头,恨不能用眼睛在她身上戳出两个血窟窿来——吃里扒外的东西!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丫头一直跪着,头垂得低低的,似乎察觉到了莫氏怨毒的目光,小身板一抖,差点要晕过去。 陈锦将目光自小丫头的背影移开,看向背面她跪着的陈淑,她今日穿了身枣红色的衣裙,瞧着颇为喜庆,头上的发髻是精心打理过的,一根翡翠点珠步摇借着阳光泛着淡淡的亮芒。 有时候杀人就像做寻常事情一般,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正如陈淑说的那样,房里不过死了几个低贱的丫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她自己并不觉得双手染上鲜血是多了不得的事,由此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老太太朝陈锦招手,“锦儿,过来。” 陈锦越过陈珂,朝台阶上走去。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苍老的脸上还有愤怒的余韵,一双清明的眼里满是歉意,“总让你见到这些肟糟的事。” 陈锦反握住她的手,“祖母莫要觉得心里难安,人活一世,总不见得全是美好的事物。”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看看她,这个懂事得教人惊叹的孙女,然后拍一拍她的手,“家门不幸,竟出了这等丑事,从前念着情分想着能改过就罢了,今日却是再不能纵容了。”说罢放开陈锦的手,面朝陈珂,道:“珂儿,这事你先去查,别冤枉了好人,也绝不能放过恶人。” 最后那“恶人”二字老太太咬字十分坚硬,仿佛是刻意说给陈淑和莫氏听的。 此次上山陈知川没来,陈珂是场中唯一的男丁,自是要问过他的意见。 陈珂躬身道:“是,祖母。” 陈珂问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你叫什么?” 小丫头心里胆怯,但心知走到这一步已是不能回头,端了端神色,回答道:“奴婢名叫小竹。” “你与兰儿是什么关系?” 听到兰儿的名字,小竹几乎又要落下泪来,但她不能哭,她不能让兰儿死得不明不白的,她要给她报仇! “她与我自小一起长大。” 陈淑轻哼一声,斜眼瞧着那丫头,她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此刻仍贴着白布,配上这鄙夷嚣张的眼神,看着倒是十分狰狞,“兰儿早早便下了山,你偏生说是我害了她,只因她与你一同长大,你便要这样来冤枉自己的主子吗?谁给你的胆子?!” 她疾言厉色,脸上不见丝毫杀人被撞破的慌乱,反而像是早已知道此事,一早便做好了准备一般,那样笃信自己今日肯定没事。 陈锦皱了皱眉头,唤来音夏,轻声问了几句。 抬头见陈茵站在陈夫人身侧,她最近常穿紫色,自是比从前做姑娘时更有韵味些,小巧的耳垂上坠着两颗小巧的珍珠,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玲珑剔透。 察觉到陈锦的目光,陈茵转过头来,对她微微